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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最后的炮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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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林超偶尔会扫视几眼新人。一代新人换旧人,是部队的铁律,不然怎么叫做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但田林超心理其实很反感这样的人事变迁,因为他厌恶因为人员流动带来的人情淡薄。都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动起来能保持新鲜固然很好,可是刘禹锡的《竹枝词》也说“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 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动起来,也意味着总有属于原来很坚固的某种东西,慢慢地被一点一滴的水流冲刷带走,只剩哀愁。

    进而田林超不喜欢新人。嫩,天真,利己、质疑、鼻孔朝天。一群菜鸟明明都还没有经历过苦痛,就着急想爬上枝头想去摘取花环。明明就没有耐心,却总自作聪明喜欢演一些“苦心人天不负”的戏码。田林超觉得煌煌中华,泱泱五千载历史,勾践只能出现一个,剩下的只有对卧薪尝胆拙劣的模仿,而时间便会让那些喜欢琢磨成功学,喜欢模仿的玩意儿沦为笑柄。

    只是喜欢东施效颦的菜鸟只配待在一个地方慢慢烂掉,而且腐烂的地方,要从他们的雄心壮志开始直至时间不知不觉中挥霍完他们的青春。当然也许他们早就给自己的堕落或者安逸找到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体面的形容词——“佛系”、“躺平”、“道系青年”、“物欲”不强。讨一个心安,安慰自己而已,而这些不过是他们自己的事,但是这样的蠹虫打心底来说不配入炮团人的眼。

    炮是什么?自古以来的战争之神。老田时代能吃上二类灶的技术兵种,也是他认为陆军除特种作战以外最需要技术和头脑的兵种。老田就是当初在南炮上炮兵专业的第一课时。当他手拿对数表和计算盘,听教员讲述南炮教授吴大梁先生根据三角函数关系发明计算盘的典故,并在教员指导下完成第一次152射击诸元解算作业的时候爱上了这个专业。这个专业也正式结束了他国防生四年的浑浑噩噩。一门考虑气象、弹药、地球自转、弹体自身旋转方向、每门炮自身的经验偏差量等因素从而确定弹道诸元的技术,一门包含测地、兵操、通讯等科目,极度依赖各岗位极致的发挥,从而协作完成一个目标的兵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很符合老田喜欢不确定因素,喜欢追求刺激的人生,从此老田听摇滚“rock and roll”的手势不做任何更改就成了查射表的标准手型。同时这种在各种条件下的限时精密计算所带来的成就感也代替了原来摇滚给老田的快意。

    当然在炮院学习到的炮兵技术和炮兵基本原则也深深的塑造着老田的三观,众所周知,炮兵这个兵种不光要求单兵技术过硬,而且整体发挥上极度依赖人与人之间的协同,可以这么讲中国炮兵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战斗序列中被建立伊始,对兵源和训练就有着自己的一套要求。比如田林超心底放不下的炮团,他们的传统是在每次补充新兵的时候,老兵用一张白纸和30秒滚加滚减来挑选出对数字最为敏感的苗子,然后是一周的集训用数不清的计时和数以万计的“三大运算”来彻底找到细致、计算数字明敏迅捷的炮兵侦查、计算兵的苗子。30秒和一周的表现就足以决定一个人的命运——没有借口,没有对不起。真正意义上的能者上庸者下。混,都不好意思留在炮兵侦查计算的圈子里,都是个顶个的天才能在侦查计算挑兵中留下的人哪个不是连队的掌中宝心尖尖,靠关系,靠混,怎么好意思成天混在这帮人中龙凤中?

    当然侦查计算兵的待遇也很高,你几乎可以在这个位置上放肆的干每一件对当兵的来说都算离经叛道的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炮团的领导们还会放任你这么干,因为老实听话的兵在战场上开不好观察所,甚至有可能都不能按照开观要求到达敌前沿3公里处。我在南炮的时候有一个教员经历过对越自卫反击战,他有一句名言“大纲和规章制度可教不会人在合适的位置开观,但离经叛道、灵活多变的脑子可以。”因此很多领导对于炮兵侦察兵的容忍度很高,只要不是把天捅下来,都愿意替你扛,前提是在你的职业生涯里,你始终能保持住你的准确度和速度。

    后来我正式当上侦查排长后经历一次连战术实弹考核,二营营部连一个985大学出身的侦查兵因为炮声导致手抖,在查射表时看错一个参数。从此在侦察计算的训练中就再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田林超说了,精准就是侦察计算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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