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集 罗汉
西葵瑞特缓了口气。如果刚刚不是士兵放松了警惕，水银不可能偷偷加滴于士兵机甲上形成汞齐损坏护甲、藏在袖子里的短秘银匕首根本不可能刺进士兵的腋下，再施法注入足够多的空气在他心脏附近形成血栓。
他看着胸腔完全膨胀开来，比正常人鼓出三四倍的尸体陷入了沉默。他看着手上这把匕首
秘银是一种有银色光泽，强度大但异常轻巧的金属，且具有非常好的魔导性。莫比狄克上可没有天然的秘银矿，大部分秘银矿都是古战场上遗留的金属设备风化、腐蚀后形成的。
学者认为，秘银实际上是四大宗族利用稀土与铝合金制造出的产品。其中稀土中特意保留的石英晶体杂质，提供了良好的压电性（当受到定向压力或张力的作用时，能使晶体垂直于应力的两侧表面上分别带有等量的相反电荷的性质。若应力方向反转时，则两侧表面上的电荷易号。），这也是魔导性的来源。
一部分催化剂就是利用电荷的转移所形成的催化反应。而“魔法就是催化剂”，使电荷的在法杖上的流动更加灵活，就是变相加强了法杖的施法强度。
上一次用魔法近战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西葵瑞特把匕首擦拭干净，他也不算非常恨这名士兵，想回家不过人之常情，更何况当初他只是捏碎了自己的麦克风并没有取自己的性命。
不过这就是战斗，没有后悔的选项，也不该对敌人怜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如果不及时反制这位士兵，西葵瑞特可没把握在堂堂正正的决斗中战胜他。
除了先下手为强……
利用风魔法，通过制造了一条向上的风道，西葵瑞特从二楼毫发无损地跳下来。
他虽然收到了艾米尔的警告，但完全没有料到事态会如此混乱。
西葵瑞特抽出“仲裁”手枪，利落地掰下击锤，大跨步跃过温热的尸体就往穹颅的正下方赶。
“李祭天！”他大喊着他学生的名字，从慌乱逃跑的人流中逆行而上，拼命地挤开拥挤的人群。
其他的四国信使在发现西葵瑞特下楼后，也迅速的汇合。他们的手弩在枪械面前显得如此贫弱，以至于部分人被马蜂一般的子弹压制得抬不起头。
可是形势开始发生扭转，一阵不知名的烟雾开始渐渐覆盖在交战区，信使们惊讶地看着处于烟雾中的人泛出一小阵光晕。他们趁机钻出掩体，避开了压制。
“古达麦，我已经向兄弟们发出了信号。”麦哈乃德点燃熏香扔到了大厅中央。“既然他们喜欢混乱，那我们就让这里的水更浑吧！”
“可是……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个宴会虽然我们没有来得及插手，就结束了。”古达麦躲在立柱后，猛地一缩头避开一枚跳弹。
“错了！正是因为我们插手了，”麦哈乃德把大理石桌子掀翻，利用桌面当做掩体。“商人们以为我们会帮助他们，所以才敢闹这么大！因为只要我们现身，无论他们刺杀哈里发成功与否，都可以把这个锅扣在我们头上！你以为商人们在乎的是我们沙漠狐狸那几条枪的火力吗？这个晚上一过，沙漠狐狸破坏和平宴会、刺杀哈里发的新闻就会登上头条！”
“刺杀哈里发！？这么说我们不应该躲得远远的才对吗？”古达麦的额头冷汗直流。
“唉，哈比比（亲爱的，朋友间的称呼）。难怪狐母会选择你当队长，因为你总是那么保守，可以保下队员的性命。”麦哈乃德麻利地拼好枪体，一条完整的“骠”栓动卡宾稳稳当当地被他握在手上，“可是你保守过头了。”
“我们想通了，沙漠狐狸迟早会杀死哈里发。因为哈里发是我们自由之路上最大的障碍，只要财富垄断还存在，那么自由永远只是少数人的奢侈品--在他们手上，自由不是自由，而叫放纵。”
古达麦懵了，这似乎和他们之前约定的完全不一样，“我们计划不是这样的啊？”
“去他妈的计划，那是修正主义的骗局。”黑法怒吼一声，“连马克图布（天命）都不是固定的，你的计划还能万古不变？”
古达麦感觉自己要石化了，他曾经在狐母那里听说过熵理论，狐母说一切的事物的运动都有趋向混乱的势头。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他感觉自己周围的人都已经在枪火的感染下疯了，一步一步将整个晚宴变成子弹派对。
什么“财富垄断”、什么“修正主义”，他不知道狐母都给自己的小伙伴们上过什么样的课，怎么让他们莫名其妙地说出了这些奇奇怪怪的词语？
随着熏香使用的变多，烟雾开始越来越浓。沙漠狐狸利用烟雾的视线阻隔，开始逐步往拉普拉斯妖的正下方核心交战区推进，并偷偷地清理烟雾中发出了光晕的敌人。
麦哈乃德推弹上膛时，骠卡宾枪的漏夹从弹膛内掉了出来。他知道，自己的枪里只有一发子弹了。他再次发现了一个光晕出现在烟雾中，他细细地瞄准了光晕的中心，清脆的一声枪响。
“换弹！”麦哈乃德收枪转身，重新躲到大理石桌子后--这个掩体不错，必要时还能滚动圆桌让它移动。
素海卜用棺材步枪靠在桌子上，警惕地掩护麦哈乃德：“哥哥，感觉你子弹消耗好快，没过一会儿就得换弹了。”
“没办法，这骠卡宾枪只有三发子弹容量，火力持续不太行。”麦哈乃德重新插入一个新漏夹，“那个光晕倒下了吗？”
“似乎没有，反而朝我们过来了！”素海卜看光晕越来越近，马上开枪想击杀敌人。可是明明听到了击中的闷响，光晕似乎像没事人一般继续往素海卜的方向过来。
麦哈乃德马上起身，几乎同时和素海卜对敌人开枪，一发65mm友坂弹和8mm勒贝尔弹瞬间击中一个目标，不可能还有生物能呼吸到下一口气。
可是意外就这么发生了，光晕越来越近，素海卜想继续开枪，可是供弹板已经弹起，呈空仓挂机状态--他弹仓里的子弹已经使用完了。
等人影从烟雾中走出来，他们两个才发现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一名身着“铜罗汉”机甲的仪式士兵。
这种机甲是青龙帝国最普遍的标准型战斗机甲，3米出头的造型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周身用古代山文甲的甲片连缀在一起，胸口还贴有反爆装甲，就算是火箭筒直射，士兵也能以肋骨被反爆压得骨折作为代价，捡回一条小命来。
仪式士兵使用的武器，是一把2米多长的战戈。
（戈的原型大概就是90厘米或者140厘米的样子。90厘米和剑差不多长，配合盾牌作为步兵武器使用。140厘米大概齐古人肩高？因为在文中士兵只使用单戈，所以采用齐肩高的这一种作为原型。）
这种戈的尾锤部分，是一个推进器，用于在捅刺和啄击时赋予更大的加速度。
戈的刃缘呈板刀状，可以给敌人势大力沉的一击，让其看到自己的竖截面。
尖端处，可以释放激光进行引导，方便友军进行远程轰炸或空袭。必要时也可以掷出，在推进器的帮助下，在空中巡航1公里左右。
“铜罗汉”一记纵劈，麦哈乃德急忙推开惊慌失措的素海卜。可是他的手臂来不及收回，右手当即就不知所踪。作为掩体的大理石桌子，在“铜罗汉”面前犹如一张厕纸，被毫不留情地变成一摊碎渣。
“麦哈乃德！”素海卜摊坐在地上，看着被削去右臂的麦哈乃德被机甲一脚踹倒，卡宾枪跌落一旁。素海卜把打空的棺材步枪倒转过来，当成一把长柄锤用枪托砸向铜罗汉。可惜士兵只是手臂一挥，就将整支步枪夺下，像扔秸秆一般扔到了一旁。
麦哈乃德急忙抽出佩刀，照着机甲的膝关节处猛插下去。不曾想，在腿部液压杆强大的作用力下，佩刀被生生折成两段。
古达麦赶过来，急中生智，用蝴蝶手枪击中了金属使女手上的长明灯火盆。大量的蠕虫甲壳萃取液倾泻而下，顺着机甲的面盔流入了呼吸换气装置，强大的涡扇吸入大量空气，使得机甲的嘴边喷出两个冒着熊熊火焰的龙卷风！
仪式士兵被这一下，弄得非常狼狈，他关闭了呼吸换气装置，想把头上的萃取液甩下去。可是萃取液就像沥青一般粘稠，他这样一抹，反而让蠕虫甲壳萃取液给周身涂匀了，整个人像被埋在了火海里。
赛日娅使用水银汇注弹瞄准了机甲的头部，扣下蝴蝶手枪扳机快速地进行了一次射击。
水银在面盔上形成了汞齐，腐蚀了一小部分。
她的蝴蝶手枪是水银汇注弹与铅弹混装的。她马上拨动轮盘，让下一枚击发的子弹重新换成水银汇注弹。这就是转轮手枪的好处之一，混装子弹之后，不同于弹匣供弹的手枪，转轮可以通过转动来选择下一发子弹的类型，非常灵活多变。
素海卜看着麦哈乃德即将被士兵用戈杀死，他一个冲撞，将麦哈乃德从正前方扑开。但是士兵不是瞎子，手腕轻轻一挑，戈刃就照着两人的脖颈砍去。
本来就沉重的刀刃附带上粘稠的正在燃烧的甲壳萃取液，仿佛像地狱的勾魂使者。
古达麦捡起被士兵扔在地上的“棺材”步枪，压入一发弹头被小刀刻过，留下不规整痕迹的子弹。瞄准腐蚀后变得脆弱的呼吸装置，就是一枪。
尖头弹虽然本身穿透力强，但在被刀刻后重心被破坏，子弹在飞行时变得不稳定，击中肉体后，更加容易发生翻滚。
所以，这样操作之后虽然准头和射程大大削弱，但近距离的杀伤力加强。
古达麦本来就离士兵不远，自然不差这一点准头与射程，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打断士兵杀死两个伙伴。
仪式士兵被这来势乖张的子弹打得脑袋一仰，戈从两人的头上蹭了过去。
素海卜赶忙扶起麦哈乃德，掩护他往另一名金属使女的身后躲藏。
黑法从自己的礼裙上猛撕下一片布料，敷在了麦哈乃德伤口处。然后剪下自己的吊带，从他腋下穿过去，死死捆住肩部三角肌下方二指处，想用这种方式暂缓失血。
血从黑色的礼服上渗出来，黑法不得不再次撕下一部分衣服，作为第二层敷料，吸掉余血。
（在急救中，敷上去的敷料是绝对不能再动的，如果止血效果不佳，不能把第一次的敷料取下来对折再堵上去，反正血会因为失去压力猛的作用在伤口上，造成二次伤害。正确的做法是在第一层上再加盖一层止血纱布。）
“妈的，你不会要死这里了吧？”黑法的嘴可是不留一丝情面。“死前别忘记告诉我，你在碱池里提炼出的黄金藏哪里了。”
“死不了，不过和古达麦那个瘸子变成难兄难弟了，我少胳膊他少腿。”麦哈乃德难得说一次冷笑话。
塞日娅点燃了熏香，想再一次阻隔士兵的视野，可惜仪式士兵的隐蛛系统和纳米机器人开始迅速工作起来。
士兵从剧痛中恢复了神志，利用戈上的激光锁定了赛日娅。
赛日娅还没缓过神来，铜罗汉的背上就喷射出一道尾焰。
“美杜莎导弹！”五个人中，古达麦是劫持四国商队最多的人，见识过四国标准士兵的基本装备，看到导弹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轰的一下要炸开了。
这可不是好玩的，激光完全靠隐蛛装置的智能进行引导，只要在青龙帝国的仪式士兵的视线范围内，眼球的注视就会实时通过神经冲动变成机械电信号改变激光锚点。而导弹会追踪激光，也就是说--只要导弹发射，没有逃离帝国士兵的注视就会被导弹准确无误的击杀。
美杜莎导弹是液态金属制成的动能武器，在它飞向上空时，突然分裂成了4枚弹头朝他们袭来。
黑法因为在掩体后，士兵并没有发现她，但是导弹一旦冲下来，素海卜和麦哈乃德就在她边上，强大的冲击力也会使她丧生。
可是，那一名士兵突然身体一倾，栽倒在地上，美杜莎导弹也像无头苍蝇一般失去了目标一通乱窜，把教堂的墙壁凿出了四个大洞。
一只血淋淋隐蛛从士兵机甲机甲里爬了出来。
……
徐威把手搭在艾米尔的肩上，把艾米尔按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艾米尔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好呆呆地看着即将要散去的烟雾，和靠拢过来的铜罗汉机甲。
“将军，背叛您的杂种已经清缴完毕，我们使用隐蛛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视野了……”铜罗汉机甲们拄着长戈，呈一列站在徐威面前。
四周都是千疮百孔，子弹像蝗虫过境一般袭击了这里。李祭天看着成群的隐蛛从大雾中爬出来，集中在徐威的脚边，他又回想起了内心深处最痛楚的回忆。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滑进了他由于惊讶而大张的嘴里--咸、苦、涩。
他不敢相信，徐威居然能如此果断下达对隐蛛的“督战”命令。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老领队所描述的利用信标对隐蛛的超控，是多么的冷酷无情。（详见第一集对铁血仪式的描述）
“艾米尔，你是中心域的哈里发。王就得有王的样子，不能让自己下面的人对自己失去礼数，失去敬畏。”
烟雾开始消散，李祭天看见一双双因为瞬间死亡而痉挛的手从烟中逐渐清晰。他们都曾经是徐威的士兵，但是他们触碰了徐威最大的逆鳞。
一具具无头尸体和闪烁着红光的隐蛛群，艾米尔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凝固了。在他眼里能以一敌百的仪式士兵，在徐威的眼里就像秋风吹过的落叶。与其说他的手下都是可怕的罗汉，还不如说徐威才是那个骇人的怒目金刚。
烟雾渐渐褪去，整个教堂变成了停尸间，横七竖八的遗体躺在红毯上，四散的血液让人分不清脚下的红毯究竟通往何方。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猩红……
艾米尔永远想不通，刚刚这么混乱的环境，徐威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稳住场子的，仅仅是凭借信标对士兵后颅里隐蛛的超控吗？还有沙漠狐狸和武装刺客，他们现在又在哪里？
华丽的餐盘散落一地，美味的小蛋糕也无人品尝，幸存的宾客一脸迷茫又慌张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看来……”徐威拍拍艾米尔的大臂，“我的宴会很失败啊，把人家的教堂砸成这样不说，还让白虎议会和朱雀联邦的两位夫人受惊了。还有我的小哈里发与小信使，成了我这次倒霉宴会的同案犯……”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徐威眯着眼，看着雾气蒙蒙的世界。
教母愤怒地环视着几乎破坏殆尽的教堂；无面者紧张地看着气势汹汹地铜罗汉们；而拥枪会的小姐依旧不慌不忙百无聊赖地挑自己指甲玩。
西葵瑞特赶过来，站在徐威的正前方。而徐威的身后，便是瑟瑟发抖地李祭天。
西葵瑞特的眼睛和徐威对上。
“这就是你要的在四国面前亮亮相？徐威……”西葵瑞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问道，“李祭天！不要再和他搅和在一起了！我们马上离开这鬼地方。”
教堂的大门在喧嚣中被收到命令的沙漠狐狸们撞开。这个世界真奇怪，有人想马上进来，有人想马上离开。
在徐威的眼里，西葵瑞特和不请自来的沙漠狐狸们都是那么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