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黑暗中的潜行
德尔库还在腹诽加雷斯，妮莉娅已开始清点起赶路的物件。夜色深沉，山路漫漫，不知何时才能抵达目的地。
“靴子要结实耐磨，袜子也要多备几双……”妮莉娅一边整理行囊，一边喃喃自语。
“哪来的好东西。”莱恩一句话，令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瞬间降至冰点。
是啊，校长巴不得将他们逐出校门，又怎会提供精良的装备？妮莉娅对此心知肚明，却还是忍不住感到一丝失落。
然而，下一刻，妮莉娅就从包袱中掏出几样东西。“我早先用猎来的兽皮做了双靴子，又把休息室的窗帘拆了做成护脚布，来，试试看合不合脚。”
莱恩和索菲亚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妮莉娅心中咯噔一下，一股莫名的尴尬涌上心头。‘我又自作多情了吗？’
自从上次带了烤肉给他们，妮莉娅与“洞悉古今的黑龟之塔”的学生们关系确实亲近了不少，但聊天时总觉得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难以真正融入其中。
生长于寒冷北境的妮莉娅，自幼便作为影子巡逻队的一员穿梭于山林之间，与这些出身帝国中心、锦衣玉食的贵族子弟，注定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瞧！那朵红花真美！
-嗯，味道也不错，甜甜的。
-……啊，不是，你不觉得它很漂亮吗？
-好看又好吃，岂不妙哉？
类似的对话，妮莉娅早已历经无数次，每次都以尴尬收场。
自那以后，妮莉娅便很少主动与他们攀谈，却不想今日又重蹈覆辙。
“那个……这是我自己做的……不太好看……”妮莉娅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细不可闻。
“太厉害了！”
“就是就是！简直巧夺天工！”
“！？”
莱恩和索菲亚的反应，完全出乎妮莉娅的意料。
“这……很厉害吗？”妮莉娅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当然厉害，这可是你自己亲手做的。”莱恩的语气中充满了赞赏。
“可不是谁都能学会这门手艺的，你是用针线一针一线缝制的吗？”索菲亚也跟着附和道。
听到他们的夸赞，妮莉娅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连眼角都泛起一抹笑意。“……没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别谦虚了。”莱恩笑着说道。
“就是，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索菲亚也跟着说道。
“妮莉娅，你应该去经商。”莱恩突然提议道。
“没错，把这些卖给同塔的学生，肯定能赚不少钱。”索菲亚也跟着起哄。
听到话题逐渐偏离，妮莉娅连忙摆手道：“我才不想做生意呢。”
“为什么？”莱恩和索菲亚异口同声地问道。
“怎么会呢？妮莉娅，你为什么讨厌钱？”两人一脸认真的表情，让妮莉娅顿时语塞。
‘不喜欢赚朋友的钱，不是很正常吗！？’妮莉娅在心中呐喊道。
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位看似精明干练的少女，竟是“高傲的苍蓝龙之塔”的一员。
“怎么能为了这种小事收钱呢！我才不要！”妮莉娅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倔强。
听到这句话，莱恩和索菲亚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在说什么胡话，能不能收钱不是你说了算，而是市场决定的。”莱恩正色道。
“说得对，妮莉娅，你明白了吗？”索菲亚也跟着说道。
“……我能不能继续说了？嗯？？”妮莉娅无奈地问道。
“啊，抱歉，你继续。”莱恩和索菲亚这才意识到自己跑题了。
好不容易将话题拉回来，妮莉娅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有什么好厉害的？”
“加雷斯！”莱恩和索菲亚突然转过头，对着身后的人怒吼道。
啪！
索菲亚一巴掌拍在加雷斯的背上，莱恩则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
“妮莉娅，别理他，让他吃点苦头，他是不会明白这东西有多珍贵的。”莱恩没好气地说道。
“没错，就是得让他好好体验一下。”索菲亚也跟着附和道。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好歹我也是皇子……！”加雷斯捂着屁股，委屈地抗议道。
‘皇子？！’妮莉娅心中一惊。
出身豪门的莱恩和索菲亚对皇室成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但在妮莉娅眼中，皇子可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皇帝的直系血脉……
光听这个名号就让人感到无比敬畏……
‘……好像也没有那么厉害。’
看着加雷斯被索菲亚拍背、被莱恩踹腿的样子，怎么看都像个病秧子，一点都没有皇子的威严。
“喂，你现在还不知道要走几个小时，这双靴子和护脚布有多珍贵你知道吗？你走上一个小时，脚就该磨破皮了。”索菲亚毫不留情地教训道。
“我们把他丢在这里吧。”莱恩提议道。
“啊……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别把我丢下！”加雷斯连忙求饶道。
看到加雷斯终于老实了，莱恩转头向妮莉娅道歉道：“抱歉，妮莉娅，你辛苦准备了这么久，加雷斯这家伙真是太失礼了。”
“啊，没事，我真的不介意。”妮莉娅连忙说道。
“你确定不介意？要不要我再打他一顿？”索菲亚摩拳擦掌地说道。
“我真的没事！！”妮莉娅连忙阻止，生怕索菲亚真的动手。
她真的没有生气，加雷斯一看就是那种从来没有长时间走过路的人（毕竟是皇子），不懂这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来，这是我做的外套，虽然现在是春天，但晚上还是会很冷的，这附近风也大。”妮莉娅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外套，递给加雷斯。
“妮莉娅……”加雷斯感动得热泪盈眶。
“真是的……”莱恩无奈地摇了摇头。
“……能不能不要每次我说话都这么大惊小怪的？”妮莉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虽然被人夸奖很开心，但他们反应也太夸张了，妮莉娅都开始觉得有点烦了。
“皮革背包，进村子的时候应该能派上用场。还有皮革水袋，也是我做的。”妮莉娅继续清点着行囊。
‘真是太厉害了。’莱恩由衷地感到佩服。
只用皮革、针和线，就能做出这么多东西，真是不可思议。
‘她有这手艺，为什么不去做生意呢？’莱恩心中暗想。
如果换做是他，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转头看向索菲亚，发现他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看来是英雄所见略同。
“在黑暗中长时间行走，必须保护好双脚，还要穿上外套御寒，另外还要准备充足的饮用水和食物……”说到这里，妮莉娅突然犹豫了。
她自己可以饿着肚子在山里走上一天，但其他人能受得了吗？
“吃的我已经准备好了，香肠、面包片、羊奶酪，还有矮人蜂蜜糖，这些应该够了吧？”莱恩从包袱里掏出各种食物，堆在妮莉娅面前。
“！”妮莉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莱恩带来的食物，足够他们当作应急储备了。
“你从哪里弄来的？”妮莉娅惊讶地问道。
“从雷蒙德教授的小屋里顺来的。”莱恩语气平淡地说道。
“……”妮莉娅无语了。
你真的是“高傲的苍蓝龙之塔”的人吗？
“今日，聚集于此的各位，皆是我的忠实骑士。”吉赛尔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下。
几名身材魁梧的学生纷纷点头，他们是“撕咬雷霆的白虎之塔”的学生，选择相信吉赛尔，跟随她一起逃离这所囚笼般的学校。
虽然具体的计划尚不明朗，但从他们聚集于此的景象就能看出吉赛尔的影响力。
队伍中不乏比吉赛尔更高大、更强壮的学生，也有不少看起来更加凶神恶煞的学生。
按理说，身材纤细、长相柔弱的精灵很容易在这种情况下感到胆怯，但吉赛尔却毫不在意地站在众人面前，用她那傲慢而尖锐的声音说道：“那些没有出现的蠢货和叛徒，就不用管他们了，他们很快就会后悔的。”
“当然！”
“你说得对，莫拉迪。”
“十分钟后出发。”吉赛尔最后说道。
吉赛尔的自信并非毫无缘由。
‘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走，四个小时应该足够了。’吉赛尔心中暗想。
令人惊讶的是，吉赛尔手中居然有一张逃生地图。
那是她入学前，还在莫拉迪家族的时候找到的！
-《魔法入门》、《魔法是什么》、《艾因罗加德的传说》……就只有这些吗？
-抱歉，莫拉迪大人。
-把所有能找到的都拿来，我可不想被其他魔法师看不起。
出身于骑士家族的学生在进入魔法学校之前，都会有类似的担忧。
我真的能跟上其他人的进度吗？
毕竟他们从小到大都在舞刀弄剑，不像其他家族的学生那样，从小就接受魔法的熏陶，会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自尊心极强的吉赛尔绝对不允许自己被别人看不起，所以在入学前，她阅读了大量的书籍，尽可能地学习魔法知识。
而那张逃生地图，就是夹在一本魔法书里被她发现的。
-《艾因罗加德逃生地图》……这是什么东西？
一张详细记录了如何逃离学校的地图，这也太离谱了吧？
吉赛尔第一次看到这张地图的时候，只觉得荒唐可笑。
艾因罗加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学校，而是帝国从全国各地挑选出来的魔法天才才能进入的最高学府。
怎么可能会有人好不容易获得了进入艾因罗加德的机会，却想着要逃离这里呢？
然而，在进入这所学校仅仅一天之后，吉赛尔就明白了这张地图存在的意义。
啊，原来如此！
-关于逃离艾因罗加德-
我以我的名誉起誓，这张地图上所标记的路线，是唯一一条能够逃离学校的道路。我的后辈们啊，请沿着我和我的朋友们开辟的这条道路，逃离这所学校吧……
这张地图是前辈们为了后辈们，精心绘制的逃生指南。
只要有这张地图，他们就一定能逃出去！
“他们往山上去了。”
“果然……”
潜伏在灌木丛中的莱恩等人，看到远处有火光在晃动，那是“撕咬雷霆的白虎之塔”的学生们开始行动了。
‘果然是走山路吗？’莱恩心中暗想。
在莱恩看来，想要逃离魔法学校，无非就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魔法学校正面的巨大城墙或城门。
这条路距离最近，而且只要出了城门，就能沿着帝国大道直达附近的村庄，但问题在于，想要突破城墙或城门的防守，绝非易事。
另一条路则是魔法学校后方连绵起伏的巍峨山脉。
绵延不绝的城墙在山脉深处应该会有所断裂，只要能找到突破口，就能绕过城墙，逃离学校。
莱恩猜测，如果吉赛尔真的有办法逃离学校，那应该会选择走山路。
魔法学校后方的广袤山脉，从外面看就树木茂密，让人望而却步，但如果是有能力的人，带上地图，应该还是有机会穿越的。
现在看来，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他们动了，跟上去！”莱恩低声说道。
“啊？为什么要往山上走？？”加雷斯一脸茫然地问道。
他还以为会从城门出去呢。
“翻过这座山，就能逃出去了。”莱恩解释道。
“啊？为什么？！”加雷斯还是不明白。
“因为那里有路，德尔库，加雷斯就交给你了。”莱恩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将加雷斯托付给了德尔库。
“没问题。”德尔库爽快地答应道。
妮莉娅是他们之中最擅长爬山的人，莱恩和德尔库也接受过骑士训练，体力还算不错，索菲亚从小就为了收集炼金材料到处跑，对自己的脚力也很有自信。
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加雷斯！
“啊？什么交给我了？？”加雷斯一头雾水。
“我会跟在你后面，皇子殿下，用鼻子呼吸，不要停下脚步，走！”德尔库说完，便推着加雷斯跟上了队伍。
“啊？不是，等……”加雷斯还想说什么，但很快就被迫闭上了嘴巴。
“呼哧……呼哧……”加雷斯气喘吁吁地说道。
“走！”德尔库毫不留情地催促道。
“什……什么……呼哧……”加雷斯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
‘别催了……！’加雷斯在心中哀嚎道。
月光昏暗的夜晚，在陌生的山路上行走，是一件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
尽管妮莉娅走在最前面负责探路，清理障碍物，但一行人还是累得满头大汗。
莱恩强忍着疲惫，努力地记忆着路线。
在疯狂教授的魔鬼训练下，他已经练就了在黑暗中绘制地图的本能，即使看不到，也能凭借感觉在纸上勾勒出大致的地形。
“？？？”并肩前行的索菲亚难以置信地看着莱恩。
‘难道他还会《夜视》之类的魔法？’索菲亚心中暗想。
如果不是沃达纳兹家族提前传授的秘技，那就只能用魔法来解释了。
“啊，快看。”妮莉娅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路边的一株植物说道。
“这是什么？”莱恩问道。
“是睡眠草，把它的粉末溶解在水里喝下，就能睡个好觉。”妮莉娅解释道。
“带上吧。”莱恩说道。
“嗯？”妮莉娅有些疑惑。
“带上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莱恩说道。
“这东西还能有什么用？”索菲亚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乖乖地把睡眠草收了起来。
‘至少走了一个多小时了吧？’莱恩心中暗想。
“妮莉娅，我们走了多久了？感觉有一个多小时了。”莱恩问道。
“一个小时零十分钟。”妮莉娅回答道，同时忍不住又看了莱恩一眼。
他既不是猎人，也不是山里长大的孩子，居然能在这种环境下保持如此精准的时间感。
就在这时，莱恩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一般。
‘是魔兽吗！？不对啊，如果有魔兽靠近，妮莉娅应该早就发现了才对，难道是她疏忽了？’莱恩心中暗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熟悉的骷髅笑声在山谷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