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世界之初：试炼场（十四）
那头颅跟南乔见过的巨龙克劳迪娅整个身体差不多大，遍布青黑色的鳞片，它一出现，一阵夹杂着水腥味的寒风吹了过来，整个托里塞城的温度都降低了十几度。
它游离于云雾之间，头顶生有两角，似两座山峰矗立。
【青冥龙蟒：史诗级生物，托里塞城的守护者，冰霜流于她的血液之中，她每呼吸一次，世界就从光明坠入黑暗之中。】
南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青冥龙蟒的身体缓缓上升，她缠绕着整个托里塞城，身体比城墙高得多，仿佛四面升起高山，牢牢将整座城市守护在内。
此刻，城中的晃动停止了，青冥龙蟒开启了自己的领域，连带城市外面波涛汹涌的湖泊，完全被她的力量所笼罩。
这是南乔见过体型最庞大的生物，幽冥霸虎在她面前就像巨人脚下的一只幼猫。
她吞吐着冰雪，天地都为之变色，无数黑云压城，淡淡的黑暗气息将曜日的光芒暂时遮蔽起来。
她缠绕着数十万人生活的托里塞城，却仍有半截身体隐没在湖水之下。
外面的湖泊是她的栖息地，她沉眠时将整座城市绕进自己的身体中，这是巨蛇守护的宝物。
她从沉眠中惊醒，第一时间来查看宝物是否完好无损。
“真是……不可思议的生物！”
南乔喃喃道，此时她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白霜，但好在青冥龙蟒精准地控制了力量，只是让人感觉瞬间到了初冬时节，没有直接将人冻死。
她见过的冰霜巨鹿骑兵也来了两队到这边救人，巨鹿此时拉着一车车的物资，放下物资后开始拉从废墟中挖出的幸存者，其余的人类则利用物资建立起营地来。
南乔也在用法师之手帮着挖开废墟，她的精神力搜寻到这下面有两个鲜活的生命，只是气息微弱，必须及时得到救治才行。
只是她挖开废墟时，见到更多的是僵硬的身体，没有一点生命气息。
人生无常，命运多舛。
将两个还活着的人放到巨鹿拉着的车上，南乔松了口气，城里有牧师，现在这个临时营地就分配了两名过来，受伤的人正轮流接受救治。
只要不是当场毙命，总有办法能救，可这短短几分钟，就已经夺走太多人的生命。
有专门的车拉着尸体去处理，突然死了那么多人，还有城中饲养的魔物，必须深埋或者焚烧，否则一旦爆发瘟疫，对活着的人来说又是一场灾难。
一个比南乔大不了多少的女人追着巨鹿拉尸体的车，口中喃喃叫着一个名字。
她的头发全散乱了，脸上的黑灰被眼泪冲出两道痕迹，她哪里追的上巨鹿的脚步，连鞋子都跑丢了一只，踩在巨鹿留下的冰晶脚印一滑，狼狈地摔倒在地。
她哭着捶地，皮肤被磨破，流出鲜红的血，染红了地砖。
她不是身体不痛，只是心太痛。
周围的哭声不绝于耳，南乔只是过客，但其余人都真真切切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延续着血脉，传承着文明。
父母子女、伴侣友人、近邻远亲……一切爱恨都在顷刻间颠覆，鲜活的世界刹那间灰白，死亡降临，生者痛哭流涕。
南乔闭了闭眼睛，眼前到处都是这样的景象，生者追着亡者的尸体，伤者恢复后也第一时间寻找自己想见的人。
只是被救出来的幸运儿始终是少数。
如果死亡远胜生命之地是地狱，那么身体活着心却死了的人，是地狱里的活尸么？
不忍再看，南乔打开聊天面板，想看看其他玩家的情况，是否也如托里塞城此刻？
还是说，这次的事件只发生在托里塞城中。
“在野外的玩家说，又有神灵陨落了。”施月的消息一向灵通，“可能就在你们那片区域，所以连城市都不安全了。”
南乔将青冥龙蟒的信息截图给她，道：“比这座城市都大的魔物，要不是它及时出现，可能整座城市完完全全地废了，恐怕难有几个活人。”
施月也惊了一下：“我天，史诗级啊！幸好你在的城市有这只守护神兽，换作你之前待着的约克城……幸好你离开了那里。”
南乔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木他们才死里逃生，本来以为约克城是个好去处，可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妙。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从野外到石城那座什么都没有的小城，再到约克城和托里塞城，到处都动荡不安，世界变得越来越危险。
她现在没法出去查探情况，身处史诗级生物的领域内，根本没有冲出去的希望。
这时，南乔发现天似乎完全黑了，青冥龙蟒控制的领域虽然充斥着黑暗之力，但先前连普通人的目力也能看清周围。
但现在，连她都觉得黑了。
头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压近了，整个托里塞城的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乔的心跳突然加快，心脏此刻变成了一只活泼的小鹿，并不愿意困在原地，想要顶破她的胸膛冲出来。
不仅是南乔，城中的职业者都按着心脏，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可怕的存在接近他们，身体的本能想要逃离这不安全的地界。
裸露在外的毛发竖起，南乔从前只知道被雷击之前会有这种情况，只是从此刻的情况来看，不知道雷霆什么时候落下？
黑云中，一道闪电一闪而过，白光瞬间照亮了整个世界。
南乔才发现，不是黑云更深，而是一只魔物的翅膀挡住了曜日的光芒。
【雷霆玄鹤：半神级变异雷系生物，点燃神火中……】
半神级生物点燃神火，就跟仙侠世界中渡劫飞升一样，不成功便成仁。
只是不知道，在蒙瑟斯大陆点燃神火需要些什么条件？
神灵不断陨落，又有半神不断想要冲击神位，托里塞城数十万生灵，并不在半神眼中，祂只是想要点燃神火，蜕变为真正的神灵。
祂眼中看不到其他，只为了自己点燃神火奋斗而已。
但对于其余生物来说，这是一场灭顶之灾。
青冥龙蟒见到雷霆玄鹤，身体顿时停止了游动。
史诗级与半神级之间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她不敢引起对方的重视，现在只能等，等祂点燃神火成功，或者被神火焚烧成灰，唯有强大的精神力量能够留存。
“这里来了个半神魔物，想要点燃神火。”南乔跟施月说，“现在只能等，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系统的功能真的很强大，上空盘旋着半神，她又处于史诗级生物的领域中，却丝毫不影响系统的各种功能。
“我混进了一座神殿，他们的大祭司说，像元素神这种神位是有限定数量的，只有一位正神和两位次神。”
“如果想要在神位满了的情况成神，只能另外创造神位，比如战神、财富之神、声乐之神就是这么来的，能够创造新的神位，祂们的力量比一般的神灵更强。”
南乔明白了：“所以最近陨落了几位神灵，神位空缺，半神们都会尽快选择点燃神火，真正蜕变为神灵。”
“是的，恐怕接下来，没有哪个地方是安全的，就是神殿也不一定，现在神战还没打完，如果神灵战死，对应的神殿也会失去神力庇佑，我这里就倒塌了两座神殿。”
托里塞城暂时还没有倒塌的神殿，不少幸存者就是靠躲进神殿逃过一劫，如果神殿也不安全……
但现在这已经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其实我不明白，神灵到底需不需要人类的信仰。”南乔道，“我看上面。这个半神似乎并没有看重其余生命的样子，但人类城市里却有那么多神灵的神殿。”
如果说神殿是人类单方面的想要与神灵沟通，这也不对，因为里面确确实实存在神灵的力量。
可如果神灵不需要人类的信仰，那么又为什么要建立那么多神殿呢？
“这个我倒是知道，因为神位不同，像兽神，祂只在乎有智慧的魔物和祂创造出的兽人信仰。”
施月因为混进了神殿，打探到不少情报，“如果神灵本身是人类，就会在乎人类一些，龙神、巨灵之神，他们只在乎自己的种族，不会想到人类的。”
“看来上面这位半神，要夺取的神位跟人类完全无关了。”
南乔抬头看着天空，如果她不是身处青冥龙蟒的领域中，她根本承受不住半神的威压，连保命都是问题，别说还有闲心看对方的蜕变了。
沃尔什之眼能够看破虚空，但显然无法穿透半神的力量，南乔只能看到漆黑的羽毛在头顶旋转。
它飞过，就像一块漆黑的天幕，切换了白日与黑夜。
钱钱在宠物袋中，因为南乔剧烈的精神波动，它显然没有沉睡，而是安慰着南乔。
总有一天，它也能变得如此强大。
根据系统面板上显示的时间，现在已经进入长夜，城中倒是早早点燃了火堆，但外面显然分不清到底是黑夜还是雷霆玄鹤挡在头顶。
各个神殿挤满了人，剩余的人都在营地，大家围着一堆堆的篝火，担忧地望着头顶。
这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事，也不是他们能够撼动的力量，唯有祈祷等待这次危机过去。
南乔在人群最外围，一只冰霜巨鹿走到她身边，用湿漉漉的鼻子碰了下她的手。
巨鹿的眼睛干净而柔软，南乔想起，她之前喂了一个孩子一块糖，把她哄睡了，手中可能有残留的糖渣。
鼻子真灵！
看来这只巨鹿是来管她要糖的，南乔失笑。
周围人对巨鹿的接近都没什么反应，他们从小就与巨鹿一起长大，巨鹿也特别亲人，休息日还会驮着小孩子疯跑。
走到一边的阴影处，南乔悄悄喂了块糖给这只异常灵敏的鹿，她摸了摸它的头，毛发并不柔软，还硬邦邦的，她一手居然顺下来好几根冰凌。
巨鹿舔完了糖，又眼巴巴地看着南乔，大眼睛湿漉漉的，还主动蹭她的手。
南乔这次坚定地拒绝了，摊开手，表示自己也没有了。
巨鹿见状，等了好一会儿确认南乔真的不给糖了，于是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南乔看它走到族群中，趴到最中间的位置，打起盹来。
都说动物的感觉最灵敏，南乔见冰霜巨鹿们却是一副天塌下来有高个的人顶着的样子，丝毫不担心头顶的危机。
也许，这是个好兆头。
南乔忧心忡忡地来到战神角斗场外，盘膝冥想起来。
虽然冥想获取的经验值很少，远远及不上击杀魔物的效率，但南乔从没有懈怠过。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只要一步步地走，她总会走到终点。
……
南乔被一阵惨叫和晃动惊醒，这次的晃动幅度不大，就像有人轻轻地推了她一把，立刻惊醒了她。
互相依靠的人们也被惊醒了，但这次的晃动只持续了数秒，短暂的像是众人的错觉。
南乔看向天空，她惊讶地发现，盘旋在天空的雷霆玄鹤已经不见了。
祂是成功了吗？
还是失败了？
亦或者是另外找了个地方，离开了这里。
但南乔知道，暂时应该安全了，因为青冥龙蟒正在散去领域，撤回自己的力量。
随着破水声响起，青冥龙蟒再次沉入湖泊之中，恢复到了南乔到来之前的样子。
史诗级生物的生命漫长，他们也会如巨龙这类长生种一般，进化出沉睡中就能积蓄力量的能力。
空气中的寒冷也随之散去，很快恢复到了初春时节的温度。
南乔跟施月报了平安，危险暂时消散了。
施月没有回复，不知道是不是在忙别的事，或者忙于修炼。
南乔松了口气，钱钱感知到她的情绪，也放松了下来。
天空忽的亮了起来，历经磨难的托里塞城人终于见到了曜日的光芒。
他们落泪，男女老少互相拥抱，连南乔都被好几个人抱住，亲身感知到他们的喜悦。
曜日就是希望之光，活着就有希望，他们会再次建立起托里塞城，它永远是荒原中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