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蛋裂了
“你果然是装的。”
周师兄退了回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夕辞，大概是因为差点被耍了，他整个人出奇地愤怒。
浓郁的杀意铺天盖地涌来，裹挟着沈夕辞。
“你是怎么发现的？”
沈夕辞想不通。
他明明都已经跪地求饶了，明明都已经转身离开了。
怎么会突然调转回头对她出手？而且出手的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带犹豫，就好像他笃定了她是伪装的一样。
以他这种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出手的。
她定是有什么破绽被他发现了。
但，她将刚才的一切仔细过滤了一遍，自认为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你若真是修为高深，隐匿在一旁，怎会因为呼吸紊乱就被我察觉到？又怎会因为我随手挥出的一鞭子就露出身形？若真是金丹期以上的高手，定然不会直接露面，而你，却露面了。”
沈夕辞：“……”
这就是高手的脑回路吗？
对不起，修为限制了她的想象。
周围的杀意犹如实质，宛如罡风一般刮在她的身上，顺着她的皮肤寸寸游走，极为缓慢，又不致命。
不知他会从她身上哪个部位开始下手，不知他何时会下手，沈夕辞头皮一阵发麻，浑身的皮肤都在战栗，未知的恐惧时刻煎熬着她的心。
偏生被他的灵力锁定，她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折磨。
这种变态的心理，就好像猫捉老鼠一般，比起直接一口咬死，进餐之前的玩弄，看着爪下的食物努力挣扎又无计可施的绝望模样，才是最让人痛快的。
周师兄越愤怒，嘴角噙着的笑意越深，显然很享受这种感觉，就如同他折磨帐篷里那些嗷嗷待哺的小妖兽一般。
终于，等沈夕辞趴在地上，因害怕浑身抖得像筛子后，他终于玩够了，无趣地挥了挥手，周身杀意消散。
下一秒，一道长剑自他袖口中挥出，稳稳停在半空，剑尖直指沈夕辞。
“玩够了，去死……”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帐篷里，突然传来一道撕心裂肺地痛呼声。
大概，是叶之瞳醒了。
周师兄眉头一皱，看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沈夕辞，又回头看了眼叶之瞳的方向，犹豫片刻后，收回长剑。
“算你好运，既然如此，就让你多活上半日。”
他甩手将沈夕辞掀进黑色的小帐篷中，又在周围布下阵法困住她，这才急匆匆往叶之瞳帐篷的方向走去。
而地上的沈夕辞，在周师兄离开之后，猛地抬起头，一改先前浑身颤抖的状态，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
对死亡的恐惧是真的，但先前的状态是假的。
若是方才那一剑真的刺下来，拼着鱼死网破，她也有办法能先把他脱下水。
另一半被封印起来的妖王血脉不是摆设，而是绝望之际用以保命的绝招。
好在，没走到最后那一步，否则以她如今的实力，解封之后的血脉反噬，她承受不起。
沈夕辞呼出一口气，将手中的惊鸿剑收了起来。
眼前是一片昏暗，只有鼻息间的血腥味愈发浓郁，借着门外晃进来的一点儿光亮，沈夕辞走到大铁笼前。
里面的小妖崽子们瑟缩成一团，浑身都是血，气息微弱无比，似乎随时都能断了最后一口气。
她皱眉，从怀里将兔萌萌抱出来，让它去安抚它们的情绪。
又从怀里拿出白玉瓷瓶，瓶口打开的刹那，浓郁的药香驱淡了周围的血腥。
虽不是这两颗丹药具体药效是什么，但单是闻着药香就让人精神一振，应该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药。
如今的情况，只有斗胆一试。
她直接将丹药碾碎成粉末，小心翼翼地抱起妖兽，指尖沾了点儿粉末喂进嘴里。
她不敢喂太多，三品以上的丹药，药效太强，怕这群奄奄一息的妖崽子们承受不住。
好在，她赌对了。
被喂了药之后，妖兽们的气息，稳定了下来。
甚至有一只小狐狸张开了眼，笨拙又吃力地爬到她脚边，用沾满鲜血的小脸蹭了蹭她的脚，以示亲昵。
沈夕辞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它的头。
“别怕，我带你们回家。”
她脱下自己的衣服，在领口和袖口处打了死结，将这几只小妖崽子连带着兔萌萌一起装了进去。
周师兄是不会轻易放她离开的，帐篷外被设了阵法。
以沈夕辞炼气期的修为，想要硬闯筑基期修士设下的阵法，几乎是天方夜谭，毕竟，一个等级的差距摆在那里。
她只能寻找别的办法。
打开系统任务面板，主页上，任务时长已经不足一个小时。
黑色的倒计时已经变成红色，鲜红刺眼，并且还在不断减少，像是生命最后的长度。
【00:57:58】
她快没时间了。
除却任务面板，背包，商城，道具，全是锁定状态。
似乎无路可寻。
“系统？”她试图呼唤系统。
周遭一阵沉默，无人应答。
“……”
她似乎拥有一个很牛逼的系统。
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沈夕辞抱着妖兽崽子走出帐篷。
阵法设在帐篷外一米处，恰好，正是周师兄先前跪在她面前求饶的地方，地上，还有他解下来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储物袋。
她眼睛一亮，试图去拿储物袋，却发现储物袋刚好在结界之外。
近在咫尺，却又天涯。
周师兄似乎是故意这么做的，想让她看着求生的希望近在眼前，却又触摸不到。
沈夕辞深吸一口气，将妖兽崽子们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的空地上，又从怀里掏出下品宝器惊鸿剑，试图强行破阵。
“你如此做，只会遭到阵法的反噬。”一道凉幽幽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沈夕辞动作一顿：“谁？”
“此阵乃是五行迷幻阵，杀伤力不大，困人效果极佳，但若是被困之人试图以蛮力破阵，此阵就会自动转变为杀阵，以天地五行为力，对被困者发动攻击，便是金丹期的修士，被困其中，也只有找齐五个阵眼方可出去，别说是你了，呵。”
沈夕辞：？？？
虽然她承认自己只是个炼气初期的小菜鸟。
但……介绍阵法就好好介绍，人身攻击做什么？
尤其是最后那一声短促的呵，透着三分凉薄三分不屑三分嘲讽，以及一分……唔，反正是侮辱她就是了。
“大佬，你知道阵眼在哪儿？”沈夕辞试探性地开口。
侮辱就侮辱吧，只要能出去。
她一向能屈能伸。
“不知道。”大佬发话了。
沈夕辞：“……”
那你猪鼻子里插葱，装什么蒜？
偏偏，这个时候，刚才毫无反应的系统，好死不死地开了口——
【叮，任务倒计时：00:40:48，虚灵花即将凋谢，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沈夕辞深吸一口气，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个莫须有的声音上，慢慢绕着帐篷周围走了一圈，试图寻找所谓的阵法。
但……她对阵法这方面的东西实在是知之甚少，脑子里有的，也就几个最基础的隔绝阵和聚灵阵等，稍微有点儿逼格的阵法，她是一窍不通。
而面前的这个什么五行迷幻阵，恰好属于很有逼格的那一类，触及到了她的盲区。
她绕了一圈，一无所获。
难道只能等死？
沈夕辞咬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就好比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却被告知秋后问斩。
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
就在她着急上火时，她没有注意到，脚边的金蛋，蛋身上的鲜血正一点点聚拢，顺着上方的裂缝处涌去。
鲜血被吸收殆尽的瞬间，那条细微的裂缝瞬间蔓延至整个蛋身，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擦声，金蛋应声而碎。
蛋壳四分五裂。
“呀，怎么裂了，还想着实在出不去了，死前好歹能做个饱死鬼。”沈夕辞一脸遗憾。
刚破壳而出准备告诉她破阵之眼的凤堑：？？？
愚蠢的女人。
叫他萌萌，骂他王八蛋，吐他一身血，一桩桩一件件哪里冤了她？
这还不够，她还想吃了他？
呵。
让她去死吧。
沈夕辞还在破碎的蛋壳中挑挑拣拣，见里面什么都没有，忍不住失望地嘟囔——
“空蛋？怎么什么都没有？”
凤堑默默盘腿坐在空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只是一缕魂体寄居蛋中，普通人自然看不到。
“算了算了，这蛋壳又厚又硬，就算真有什么东西，肯定肉又老又硬还咯牙。”
沈夕辞叹了口气，看样子，想做个饱死鬼的愿望也只能落空了。
凤堑：？
他的肉又老又硬？
咬不动？？
还咯牙？？？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在自己胳膊上轻轻咬了一口。
胡说，明明很嫩！
凤堑不满地正要否认，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整个人一僵。
看着手上的一排浅浅的牙印，一张白皙的俊脸，刹那间跟吃了翔一样，精彩纷呈。
……
沈夕辞看了眼系统倒计时，还剩最后30分钟，她又咬牙站了起来。
都要死了，总得死前再拼一把。
她又绕着帐篷走了一圈，这一次，连地上的一颗石头都没放过，几乎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
最后，阵眼依旧一个没找到，只是——
她却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其荒唐的办法。
或许……可以一试。
角落里，小妖崽子们服了丹药粉末，此刻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一个个在兔萌萌的带领下，乖乖巧巧地所在角落里，静静等着沈夕辞带她们出去。
“宝贝儿们，帮我一个忙。”
沈夕辞将小妖崽子们抱到空地上，让它们按照固定的方位站好。
她记得原主的传承记忆中，在妖王一族，有一种空间秘法，能无视周围空间的桎梏，强行将人传送至别的地方。
只是，荒唐之处在于……此法要打破固有的空间法则，以血肉之躯为媒介，若布阵过程中稍有不慎，就会将人传送至空间裂缝中，死无全尸。
可以说，失败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且，就算侥幸成功了，避开了空间裂缝，传送的地点也十分随机，全靠运气。
有可能在万里之外，也有可能咫尺之间。
沈夕辞看了眼鲜红的倒计时，只剩二十分钟不到了。
倒计时一结束，就算周师兄没回来杀了她，她也会被系统立刻抹杀。
没有时间了。
如今的情况，只能拼死一试了。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狂跳的一颗心，缓缓走到妖崽子们中间，闭上眼睛，调动全身灵力，默念口诀——
周围的空间，逐渐开始颤动。
空间秘法？！
半空中的凤堑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倒是没想到，小姑娘居然会妖族秘术。
要知道，空间秘法是只是半残缺的术法，比起成功地将人传送出去，卡死在空间裂缝中，被狂暴的空间罡风绞碎成渣的概率更大。
到时候，就是魂飞魄散。
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便是金丹期甚至元婴期的高手来，也无法掌控空间之力，甚至不能保证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
更别说是一个只有炼气初期的小菜鸡和几只奄奄一息的小妖崽子，恐怖的空间之力，能将她们顷刻间撕成碎片。
凤堑也是当年偶然间游历妖界是，被故友告知此种方法的。。
当年他能侥幸不死，凭借的，也正是此秘术。
他没想到，妖王一族百年不传的秘术，竟会在一个小姑娘身上重现。
她……是妖王族后人？或者说，和妖王族有什么关系？
凤堑思索间，周围的颤动逐渐变得剧烈，空间一阵撕扯。
闭着眼默念口诀的沈夕辞，周身竟浮现出一股精纯的妖灵力，身后也长出了一条巨大的尾巴。
尾巴破裙而出的瞬间，撕扯的空间开始分割，竟凭空出现了一个半人高的裂缝。
裂缝中，是一片能吞噬一切狂暴罡风，罡风之上，一片刺眼的白光稳稳地搭起一座桥。
桥的尽头，是一片原始的森林，风吹过，甚至能感知到那一头潮湿的空气和淡淡发霉的气息。
显然，那是九幽之森的某个角落。
空间裂缝！
她居然快成功了！
凤堑瞬间端坐了身体。
然而，就在他以为小姑娘和那几只妖崽子会被撕裂的空间转移出去的时候——
她周身的妖灵力却被某种强劲的力道拉扯回去，身后的尾巴也在刹那间消失。
白光搭建的小桥消失不见，伴随着桥尽头的九幽之森也消失不见，只剩下狂暴无比的罡风，带着能吞噬一切的恐怖力量，朝着沈夕辞涌去。
在撕裂空间的力量面前，小姑娘和她周围的几只妖崽子，显得那样渺小如蝼蚁。
她们，失败了。
她们，即将被空间裂缝吞噬。
即将被狂暴的空间罡风撕碎。
死神迎面而来。
沈夕辞的小脸，刹那间惨白。
果然还是失败了吗？
可惜了身边这群小妖崽子，本来它们可以不用陪她一起死的。
沈夕辞脑子里闪过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后，又是一片空白。
她几乎绝望地闭上眼，等待死神的降临。
可……
预料中的疼痛感并未到来。
只能感觉眼前一道刺眼的白光向她用来。
狂暴的罡风消失不见，耳周围仿佛是一片宁静，岁月静好。
她下意识地想睁开眼，耳边却突然响起先前那道略显清冷的声音——
“别睁眼。”
岁月静好之中，那道冷冷的声音恍若天籁。
沈夕辞想，她或许一辈子也忘不了此刻的这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