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曾经，现在

    春风拂面，阳光万里。璃月的节假日来临，学堂放了几天假，孩子们终于能拉着父母一起逛街游玩，暂时抛开学习的压力。

    公园里，大人们陪着自己的孩子做着游戏。这里多了些许娱乐设施，这多亏了木匠师傅。孩子们玩的开心极了，家长也加入了其中，甚至和孩子抢起了位置。

    不远处，树荫下，铭久注视着一幕这陌生又熟悉的场景，仿佛触动了某根心弦。

    被孩子们折腾累了的小芸看到了孤零零的铭久，朝这边走去，坐到铭久身旁歇息。杵着脸颊，也同铭久一起默默注视着打闹嬉戏的众人。

    『铭先生看什么那么出神啊？』

    平日里好动的铭久现在这般沉默不语，小芸终究是按捺不住好奇的心，看了许久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

    『哈哈』

    见铭久没有回答，小芸自己尴尬的笑了笑，看向了一边。自己和小羽的爹娘都在外经商，这种环境下，不如在一旁歇着的好。

    『我曾经，也是这样的。』

    『嗯？』

    铭久忽然开口，小芸一愣，顺着铭久的目光看去，是一个孩子滑着木制滑梯，父母在一旁用手护着，三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小芸这才察觉到，似乎自己从没听说过铭久谈论起自己的父母，想必是不在身边，看到这一幕触景生情了吧。

    铭久确实触景生情了，看着眼前和睦的情景，回忆起了穿越前的点点滴滴。

    当铭久回过神来时，公园、小芸、玩耍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片纯白，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老式电影胶片。

    胶片上面有一张张熟悉的脸，是铭久，不，是方铭久。

    铭久没有慌张，虚空之中出现一把椅子，巨大的胶片逐渐缩小，一台老式电影放映机凭空出现，没有幕布，一道画面在空中被放映出来，这似乎一场电影，一场关于“方铭久”的电影即将开始。

    铭久坐上椅子，电影开始。

    某一天，一处医院的产房里降临了一对双胞胎，他们俩被妇人慈爱的抱在怀中，仔细一看，他们多么的相似啊！

    铭久心里“咯噔”一下，连这种刚出世时的记忆，正常人不可能拥有的记忆，都被女神的祝福保存了下来。看着慈爱的母亲，在一旁满脸都是关心的父亲，铭久鼻子一酸，不自主的想站起来，伸出手，他多想摸摸他们啊！

    电影继续播放，铭久按耐住了冲动。

    双胞胎逐渐成长，虽然是双胞胎，但兄弟俩除了外貌以外几乎再也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哥哥品学兼优，乖巧懂事；弟弟却调皮捣蛋，考试成绩多次“低空飞过”，不让父母省心。但对待兄弟俩，父母都是一视同仁。

    这样情况下的兄弟俩感情无比深厚。

    『妈，只是考试不及格，不用那么骂小铭了！』

    画面跳转，妇人那张慈爱的脸消失不见，愤怒，厌恶取而代之。手里拿着一张不及格的试卷，她眼前一个孩子低着头沉默不语哽咽，另一个挡在哽咽身影的面前为其求情着。

    『哥』

    铭久口中喃喃道，“小铭”家里人和长辈亲戚都这样叫自己。

    『方铭久！下次再不及格，别说你有我这个妈！滚出去站着！』

    听到着愤怒的言语，方铭久低着头转身走向大门，打开之后站到了门口走廊里，关上了家门。

    『妈！天太冷会感冒的！快让他进来。』

    兄长的焦急的请求着母亲，可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父亲开了口：

    『你再为他求情就一起出去站着！现在去吃晚饭！』

    威严的声音穿过房门，让方铭久和兄长一愣，门口的方铭久擦干了眼泪，幼小的他知道，只需要站到晚上就能回到暖和的床上睡觉了。

    『没事的，没事的，到了明天就好了。』

    安慰着自己的方铭久被屋内一道稚嫩，但是带着愤怒的声音吓了一跳。

    『出去就出去！』

    随后便是脚步声，兄长打开了们走了出来。“砰！”的把门关上。

    『哥』

    没等方铭久开口，兄长拉起他的手。

    『走，哥哥带你玩去！』

    铭久感觉视线逐渐模糊，揉了揉眼睛，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这都是重要的回忆，不愿回忆又不愿忘记。

    电影继续播放。

    公园内，小朋友们荡着秋千，父母在一旁用手护着，生怕磕着碰着；他们做着游戏，享受来之不易的假期。方铭久的父母工作繁忙，即便是节假日也并没有时间陪伴。小小的方铭久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注视着其他的小朋友。

    『我曾经，也是这样的，这样的在一边看着他们和父母一起。』

    铭久开口，将那一句话补全。

    突然一道身影闯入小方铭久的视线内。

    『小铭，怎么一个人在这坐着？走，我们一起跟他们玩！』

    是兄长，拉着他的手，凭借可爱的外貌和懂事乖巧的模样让其他小朋友的父母很快接受了他们，和孩子们一起玩耍。方铭久度过了快乐的一天。

    看着这一幕的铭久嘴角不由得笑了笑，当时的兄长，就像太阳一样。

    电影加快了。

    跳过小学，初中，直接到了高中。

    兄长的成绩优秀，考试了市重点高中，半个月才能回家一次，而方铭久的成绩恰好在一个普通中学的录取线旁边。

    因为学习成绩的平庸，方铭久的父母为其报名了许多辅导班。处于青春期的铭久在许多辅导班和父母的压力下爆发了，在一次期末考试中故意交空白卷，学校内老师请家长严厉的批评，回到家后父母更是对方铭久大骂特骂，甚至准备再次多报几个辅导班。方铭久终于反击了起来。

    『这些破辅导班我一个都不会去上了！』

    『你不去就给我滚出去！我们方家没有窝囊废！』

    『走就走！』

    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许多人敢想不敢做的事情方铭久做到了。看着自己省吃俭用省下来但并不多的零花钱，回想起前不久刚给母亲买了一件连衣裙做为生日礼物，可母亲只是看了两眼，说着“儿子长大了”这种话以后，那件连衣裙再也没有出现过。

    『好像不止连衣裙，还有高跟鞋，给父亲的领带，皮鞋都再也没有见过』

    方铭久躺在街边的长椅上自言自语着，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送的这些礼物价格比不上父母衣柜中任何一件衣物的十分之一，或许在他们眼里，这些相当于地摊货吧。

    『停下！』

    铭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地对放映机吼道。声音颤抖，仔细看铭久额头上已经冒出了青筋，他从未如此愤怒过。

    电影停了下来，但只停了一会，却又接着播放了起来。

    铭久慌了，在自己的意识里，“记忆”祝福竟然不听从自己的意志。

    电影里，跑出家没多久方铭久手机里收到几条信息，是兄长发来的。

    『别生爸妈的气，他们的脾气你知道的。』

    随后是一条转账的信息。

    『好好放松几天就回家，钱不够再和我说，注意安全。』

    方铭久敲打着键盘回复道：

    『好的哥，我玩两天就回家。』

    自由，没有约束，没有唠叨。将父母联系方式彻底拉黑，方铭久第一次体验到“自由”的味道，但很快他便厌倦了起来。

    方铭久发现其实很想吃的料理味道也就那样，想玩很久的游戏玩久了也会感到无聊，想看的电影看完了突然觉得不如不看的好。

    浑浑噩噩，两天时间过去了，方铭久怕惊动父母，从窗户翻进了家门。

    『不要！快停下！』

    铭久发疯一般都冲向放映机，抡起拳头砸了起来，任凭他把放映机摧毁的多么干干净净，但电影的画面仍在继续。

    电影中的方铭久翻进了家，刚好是父母的房间，从小到大遍被教导不能随意进出父母房间的方铭久顿时觉得新奇，一阵翻捣，当然事后都整理的如同没有人来过一般。

    『不！停下！停下！』

    铭久冲向电影的画面，但却被一堵透明的屏障拦截了下来，让铭久再也无法接近电影画面分毫。铭久发疯似的锤击着屏幕，甚至用头撞击了起来，在意识的空间里，铭久将自己手和额头撞击的全是血迹，但依旧无法靠近分毫。

    『不！！』

    电影中方铭久翻到了父母的床头柜，似乎出去的着急，柜子上的小锁并没有扣上，方铭久打开了床头柜的一节抽屉，里面摆着一份似乎是来自医院的文件，方铭久脑海中顿时出现一些父母身患绝症为了不拖累儿女而隐瞒之类的信息，连忙翻开。

    『不要，不要打开』

    铭久有气无力的说着，视线被染上一片鲜红。

    打开文件，是一份亲子鉴定，方铭久呼了一口气，看来父母很健康。

    方铭久看了看表，两天前，鉴定自己和父亲之间的血缘关系。

    方铭久一愣，看着最后理所当然的“确认亲生”笑了起来。

    “两天前”，“亲子鉴定”。方铭久看着这个报告笑着笑着，低头哭了起来。

    方铭久将父母房间东西恢复到自己来之前的模样，到了厨房，系上围裙，做起了饭菜，等待父母回来。

    当父母回来看到方铭久时一愣，随后冲到了方铭久身前，他闭上眼睛本以为会迎来一顿揍，结果父母抱着方铭久痛哭流涕。

    『小铭对不起，妈妈再也不逼你了，哪些什么辅导班不上了，咱们不上了。』

    『傻孩子你跑哪去了，急死我们了！打电话也不接，以后不能这样了！』

    方铭久看着母亲最喜欢的高跟鞋断了鞋跟，父亲擦的最亮的皮鞋布满了擦痕。

    方铭久不知怎的鼻尖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了来。

    『对不起爸妈，我保证，这就是最后一次。』

    从那天以后，父母变了。取消了方铭久的辅导班，学习上不多的过问，当兄长回来时一家人一起旅游，与以前相比在家陪伴的时间更多了。

    从那天以后，方铭久也变了，不再是调皮捣蛋，变得听话懂礼貌，学习不再需要操心，算不上多好但还是处于中上水准。对父母有求必应，兄弟二人也变成了邻居家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只不过相比于以前，更沉迷于网络世界。在网络里，在游戏里，能忘记现实，不再是方铭久，而是铭久，在网络里的世界里解放自己。

    电影结束了。结束的时候出现了方铭久一家人的全家福，方铭久和全家人之间有一道很小的，又很明显的，消不掉的隔阂。

    铭久趴在地上，流着泪，缓慢起身，额头和拳头的伤口消失不见。铭久看着屏障外的那一张全家福，“方铭久”正在逐渐消失，一家四口正在变成一家三口。

    铭久的身体与全家福之间出现一条连接的线，透明的屏障变成了一把巨大的剪刀，仿佛只要一念之间，铭久与这一家三口的记忆就能完全被这把剪刀剪断，让他们的记忆在脑海里消失。

    铭久身后出现一道白色的门，直觉告诉铭久走出那道门就能返回现实世界。

    是选择不剪掉，逃避这些记忆生活下去；还是剪掉，做全新的自己。

    铭久抬着头想到，自己穿越到这提瓦特，过的无忧无虑，并不像上辈子那样压抑。这样剪断的话，也不错。

    铭久做好了决定。走到全家福的面前，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向白色的门去，身后的剪刀发出动静。

    剪刀张开，对准了那铭久和全家福之间，剪刀合拢，当触碰到那条铭久与全家福之间的线时，剪刀碎了，碎了一地，仿佛剪了最坚不可摧的东西。全家福上“方铭久”重新出现，先前那条细小的隔阂消失了，与三位家人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方铭久已经死了，但是铭久活着，将会带着方铭久那一份，加倍的活着。』

    不是逃避，而是翻页。带着过往走向全新的开始。

    铭久推开了白色的门，即将回到现实。背后的全家福上一家四口的嘴角上出现笑容。

    全家福上的父母盯的眼神慈和，紧紧看着铭久离去的背影。他们只是看着孩子远行的父母而已，只是远行的不会再回来罢了。

    铭久离开了，纯白的空间被撕裂出一道口子，是那拥有洁白双翼的女神。她看向全家福，又看向铭久离开的地方。

    『这最后一面，你们满意了吗？』

    全家福上父母和兄长的肖像仿佛活人般，眼角流下滴滴热泪。

    “啪”

    随着一个响指，此处空间崩碎，化为一点点流光消逝不见。

    『铭先生？怎么又不说话了？』

    小芸歪头看向注视前方不说话的铭久，静静的看着。

    突然铭久转头看向了小芸。

    『呀！铭先生不要这样突然吓人啊！』

    在精神世界里似乎过了很久，但现实不过一瞬。

    铭久回过神来，看向了自己的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手，握了握。

    （感觉，缺了点什么）

    『铭哥哥～过来一起玩啊～』

    『瞧，铭先生，小羽他们叫你一起过去玩呢。』

    铭久看向朝着自己招手的小羽一行人，旁边的小芸微笑的看着自己。

    『小芸你呢？』

    『我吗？我有点累了，歇息会。』

    铭久看着气息平稳的小芸，又看向热闹的众人。铭久终于反应了过来。

    （是啊！缺了这个！）

    铭久笑了，一把拉住小芸的手。那张被人拉起的手，终于拉起了其他人。

    『走，我们一起玩去。』

    『诶？等等铭先生，我刚刚才坐下呢！』

    铭久加入了孩子们和家长们的游戏里，铭久的心里随着氛围也变得欢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