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相谈
道衍跟随那人进入到夏府之中,一路来到后院之内。
夏府的后院是典型的苏州园林风格,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流水潺潺,绿树成荫。
那人带着道衍来到一凉亭之前,道衍抬头望去,上写红莲亭三字。
左右楹联上书:千朵红莲三尺水,一弯明月半亭风。
道衍与那人进亭坐下,那人道:“小师父,在下是夏员外的内弟,名杨奇。唐突之处还请见谅。”道衍点了点头。
杨奇说道:“刚才小师父说我那外甥女已与人私定终身,何以见得?”
道衍道:“唐彦谦的这首《春雨》。
绮陌夜来雨,春楼寒望迷。
远容迎燕戏,乱响隔莺啼。
有恨开兰室,无言对李蹊。
花欹浑拂槛,柳重欲垂堤。
灯檠昏鱼目,薰炉咽麝脐。
别轻天北鹤,梦怯汝南鸡。
入户侵罗幌,捎檐润绣题。
新丰树已失,长信草初齐。
乱蝶寒犹舞,惊乌暝不栖。
庾郎盘马地,却怕有春泥。
全诗之中无不充斥扼腕叹息之情,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点睛之笔,若是能相依相守,小姐又怎会问出如此问题?
忽听耳边响起一道清音:“那请问小师父可有两全之法?”
道衍抬头望去,目光之处有一女子,柳叶弯眉,面容姣好。当真是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只是神色之中隐带惆怅。
杨奇介绍道:“这就是夏府的掌上明珠,夏斯瑶。”
又对夏斯瑶说道:“既然你来了,你就跟这位小师父说吧。”说罢转身离去。
道衍想了想,说道:“若是相思,那却是无解。”
夏斯瑶轻声说道:“他自幼便想博取功名,入朝为官。”
“如今有了这个机会,我不想他因我而耽误,毕竟我家中虽有薄财,又如何能与京中权贵相比。”
“但这人实是情根深种,我多次与他提过分开,他也不愿。”
“我没法子,只有跟父亲商量了这个办法。来逼他放手,如今也是心痛难忍,但为了他,我又不得不这么做。”
“刚才听小师父解诗,实是说到了我心坎里。不知道小师父能否为我解惑,小女子感激不尽。”
道衍一笑,说道:“若是入朝为官,大可不必,如今天下纷争,今日难知明日事,若是现在去做官,跟周朝建立前一天投了大商有何区别。”
夏斯瑶掩口一笑道:“小师父就这么看轻大元?”
“我虽懂得不多,但也知道当今朝廷之中,也有数位名将,其中扩廓帖木儿,汉名王保保,此人为当世翘楚,你就认定他们不能扭转乾坤?”
道衍道:“至正二十年开始,皇室朝堂之中,太子爱猷识里答腊见元顺帝荒淫不作为,欲谋划让其禅位,因此父子关系出现嫌隙。
皇室朝堂外,驻守大同的孛罗帖木儿多次发兵,抢夺王保保父子的军需供给地冀宁、晋宁,为此双方频繁兵戎相见。
元顺帝倾向孛罗帖木儿,命其驻守冀宁,以冀宁为领地。扩廓帖木儿父子听闻后,派军攻打孛罗帖木儿,夺回冀宁,借赴京贡粮的机会,与太子私结缔约。
此后,王保保父子与孛罗帖木儿的争斗持续不断,更陷入了元顺帝和太子爱猷识理达腊的朝堂争端。”
“君臣相疑到如此地步,已势成水火。若是这时投身其中,必陷入两难之地。”
夏斯瑶喜道:“若如此的话,我将小师父所说转达于他。
与他分清利害。他若不走,小师父就是我们最大的媒人,我们真是不知怎么感谢您才好。”
“小师父谈吐不俗,对时局的分析如此精准,不像是久在寺中参禅念经之人。不知您如何称呼?”
“贫僧法号道衍,出家在城中妙智庵中。”
“却不知小师父心中可有崇拜之人?”
“刘秉忠。”
“那可是本朝的开国重臣,听闻他也是位高僧。
天文、地理、律历、三式六壬及奇门遁甲等卜算之术无不精通。小师父也是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吗?”
道衍点头。“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既然他们出身寒微,亦能搅动风云,贫僧也未尝不可。”
“小师父真是好气魄。”夏斯瑶赞叹道。
“其实贫僧也很想知道姑娘你的第三个问题。不知可否告知?”
夏斯瑶道:“为何不是第二个?”
“贫僧猜必定是问相思之苦。所以不问了。”
夏斯瑶点点头。“小师父果然料中。第三个问题是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该如何破之?”
道衍道:“事到如今,姑娘心中自有答案了。”
二人抚掌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