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再多的悔恨, 再多的歉意, 如今都于事无补。
“怀承——”她叫着他的名字, 缱绻婉转。“你不要这样。”她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
宋怀承紧紧地拥着她, “如果我现在说我爱你, 你信吗?”他已经失去看她眼睛的勇气了。
顾念的嘴角哆嗦一下, 嘴角微微向上滑起了一个弧度, 优美动人。她平缓地吸了一口气,“我信。”所以这么多年,她并没有恨他。
她只怪上天的捉弄。
宋怀承的脸上满是动容和无奈。他闭上眼掩去满满的痛苦。
四年前的他一直爱着一个叫顾念的女孩。
顾念眼角酸涩, 她都知道,知道他的痛苦,知道他的纠结。
是的, 宋怀承爱过顾念。
“回不去了吗?”终于他沙哑地问道。“真的回不去了吗?”
顾念眨眨眼, 任由眼角的泪水滑落下来,“放下吧。”
放下才能重生。
未来都会好的。
“好。”过了许久, 他终于说了一个字。他一点一点地往后退去, 终于正视着她的眼。这许多年了, 她似乎都没有变过。
宋怀承贪婪地看着她的脸, 如今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回不到过去了, 可至少他还在她的身边。
方栩栩带着盼盼来到楼下萧花园, 这时候很多人在散步。
盼盼默不作声地走了一会儿,回头问道,“他们两个又要吵架了?”
方栩栩一惊, “谁说的?”
盼盼转了转眼睛, 比划着,“宋怀承的脸色很吓人。”
方栩栩摸摸她的头,“盼盼喜欢他吗?”
“谁啊?”盼盼故意问道。
方栩栩轻笑,“宋怀承啊?”
盼盼垂下头,默了一会儿,比划道,“我知道,他是爸爸,他是真的对我好。可是他和妈妈离婚了。栩栩阿姨,爸爸和妈妈以后都不能在一起了吗?如果我想他们在一起呢?”
方栩栩抿抿嘴角,“盼盼,大人的事很复杂,爸爸和妈妈有时候不得不分开,不过他们都会永远爱你的。”
盼盼泄了一口气,“真讨厌。”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走到前面小路时,一个漂亮的女人突然走过来。
方栩栩的神色一变,和女人的视线交汇。
女人也注意到了她,径直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方栩栩的掌心突然涌出阵阵汗意。
漂亮女人停下脚步,“方小姐——”
方栩栩怂了,“你好。”
女人不着痕迹地将方栩栩大量一番,心里百转千回,眼前这位就是她前夫喜欢的女孩子。完完全全和梁景深的风格不搭。
难道因为她也学画画,两人有共同语言。
方栩栩知道她就是梁景深的前妻。两人都是d大的学生,d大90周年校庆时两人都来参加的,方栩栩看过她的照片,只一眼便记住了。
她叫韩想容,曾经是d市著名的新闻记者,在省台担任过新闻主播。
韩想容勾勾嘴角,“我还有事,有时间的话可以找你吗?”
找她?不是吧?找她什么事?
方栩栩愣愣地点点头,“再见。”
盼盼都感觉到她的异样,“姨,她是谁啊?”
方栩栩呼了一口气,感觉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盼盼,你觉得我和她谁漂亮?”
盼盼抬手指了指韩想容的背影。
方栩栩抽了抽嘴角,“你可真直接。回去吧——”
盼盼赶紧安慰道,“没关系啊。你就是矮了一点,胖了一点,衣服也丑了一点,其他的都还好啦。”
方栩栩要吐血了,“我好想看不懂你的手语。”她抓了抓头发,“你跟你那个爸真的一模一样。”当初她也没少被宋怀承给损的。
真是欠了他们父女的了,也不知道那两个人谈什么了。
回到病房,宋怀承已经离开了。
“咦,他人呢?”方栩栩问道。
“回去了。”顾念的声音有些黯哑。
方栩栩一听就知道她哭过了,她也没敢再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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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云彤下午去了盼盼的幼儿园,找到盼盼老师才知道,盼盼没来。
“老师,我是盼盼的奶奶,刚从美国回来。孩子一直由她妈妈带的,我们今天就是过来看看她。”
老师点点头,“顾盼小朋友前两天发烧,请假没有来幼儿园。”
桑云彤眉心一紧,“发烧?”
“是啊。她阿姨打电话来请假的,好像都住院了。”老师狐疑,你是孩子的奶奶吗?不是骗子吧?
桑云彤脸色一变,“原来是这样。麻烦你了老师。”
桑云彤带着朵朵从幼儿园出来。
“妈,盼盼生病了,我们赶紧去看看她。”朵朵说道。
桑云彤沉思了一下,拿出手机这次是打给顾念的。
顾念正在削苹果,她赶紧把苹果放下,一看是桑云彤的电话,她迟疑地接起来。“伯母——”
“顾念,我听说盼盼生病了?我和朵朵打算过来看看她。”她直接说道。
顾念看着坐在床上看书的盼盼,犹豫了一下,“我们市儿童医院。”
“那好,我一会儿就过来。”桑云彤挂了电话,立马开车杀到医院。
到底是相处时间太短了,顾盼对这个奶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桑云彤带了一堆好吃的过来,“盼盼,怎么就发烧了呢?奶奶这才多久没见你啊。”
朵朵坐到床边,看着盼盼,“大侄女,你的病好了吗?”
盼盼摇摇头,伸出手指委屈地比划着。
朵朵瞪大了眼睛,“大侄女,你会手语啊?!”
桑云彤转头看向顾念,顾念解释道,“盼盼发烧暂时性失声。”
“那什么时候可以开口说话?”桑云彤紧张地问道。
顾念握紧十指,“医生没说。”
桑云彤脸色变了变,眉心渐渐拢起来。“怎么会烧的这么严重?你——”她想说你到底是怎么带孩子的?可是想想顾念那段时间又不在孩子身边。
朵朵一脸的惊喜,“盼盼,你看看我的手语做的对不对?这是家——这是我爱你——”朵朵一一比划着。
盼盼点头,“对的。”
朵朵嘻嘻直笑,“大侄女,明天我还来找你,你要多教教我。”
桑云彤咬咬牙,“怀承知道吗?”
“知道。”
“你们啊?!都不和我们说!这孩子都这样了。”桑云彤看着顾念一副木木的表情,心里一阵恼意。“顾念,再忙也不能忽视孩子。你的朋友毕竟不是孩子的直系亲属。”
顾念苦笑,心里一片疼痛。“伯母,我知道。”她敛了敛神色,“我们这么生活已经三年多了,盼盼体质不好,生病也是常有的事。我的朋友一直很用心地在照顾她。”她允许任何人诋毁她的朋友。何况,盼盼难受的时候,她那些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在哪里呢?
桑云彤被她噎住,她的脸也沉下来。
桑云彤去了宋怀承那里,她对宋怀承说道,“我刚去医院看盼盼了。”她的脸色很不好,“你怎么不和我说呢?盼盼都失声了!”
宋怀承拧拧眉角。
“这都几天了,怎么声音还不能恢复?你有没有问过医生?”
“盼盼其实一直都不会开口说话,她也是最近才开口的。”宋怀承有些疲惫,抬手揉了揉眼角。
桑云彤当然不知道了。“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宋怀承嘴角轻轻一撇,淡漠地没有温度,“桑女士,这些年你又知道什么?盼盼的事你不要管,还有我的事你也不要再插手。我和好好不可能的了,你也不要再让好好出现我的面前。”
桑云彤心口一堵,“我也只是想对你好。”
“我快三十了,不是三岁。”宋怀承冷声回道。“我早已过了需要母亲对我好的年纪了。”他最希望她对他好的时候,她却离开了他。
如今他不需要。
桑云彤惨白着脸,朵朵嬉笑地过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里紧张的气氛。
“哥哥,你看这是盼盼叫我的。”她伸出手,“这是我爱你。”
宋怀承霎时一变,“不要再去找盼盼了!”他冷然的语气将朵朵吓了一跳,怔在那里。
朵朵委屈极了,“哥哥真讨厌。”
桑云彤也没有心思再去安慰女儿,“他是担心盼盼,心里难受。”
一个星期后,盼盼依旧不能发声。所有人都开始担心了,也只有盼盼没有意识到,每天笑嘻嘻的。
顾念每天都在消瘦,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一下子都掉光了。
她只得放下工作,带着顾念辗转于各大医院。
一个月过去了,转眼d市进入了严冬,气温一下跌至零下六七度。
这一天,顾念带着盼盼从医院出来,她吃力地抱着她。她心里觉得对盼盼亏欠太多,就算没有多少力气,也要紧紧地抱着她。
这进医院的频率太高,盼盼的抵触也越来越明显。这次她一直绷着脸,很不高兴。
两人走出医院大门,到站台打车。
盼盼突然拉了拉顾念的手。
“怎么了?”顾念问道。
顾盼比划着,“妈妈,是不是我不会说话你们就不喜欢我了?”
顾念恍然觉得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怎么会?”她颤声说道,心跳七上八下。
盼盼得脸上写满了忧伤,“可是我不会说话了,妈妈很不高兴。”
顾念连连摇头,“不会的。妈妈不是不高兴,不管盼盼会不会说话,妈妈永远都会喜欢你。妈妈,只是想——”她说不下去了。
顾念单膝跪在地上,双手紧拉着顾盼的手。
无力层层袭来,让她喘不过起来。
陆叶声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身边,“顾念——”他伸手将她拉起来,“地上凉——”
“陆叔叔——”盼盼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顾念双眼湿润,“陆叶声——”她极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可是那个悲伤的缺口已经打开怎么也修复不好了。
“好了,天这么冷,我们去店里坐一坐。我好久没有见盼盼。陆叔叔抱一抱,看看盼盼有没有长胖?”陆叶声抱起她。
远处宋怀承一直坐在车里,他知道今天顾念带着盼盼来医院检查。每次他都会在远处看着她们从医院出来,起初他还能陪着她一起去看医生,一次次的结果,顾念的失望,他想陪着她。
那天,她木然地对他说道,“下一次你不要过来了。盼盼这样,是我自私造成的。如果当初我不那么坚持怀孕,不生下她,也就不会有今天了。以后,就让我一个人带她看医生吧。”
宋怀承彻底被击败了,他努力地维持着一个怀揣着希望的表情,“好。那你注意一些。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而现在陆叶声出现了,其实陆叶声和他们相处的真的很好。
温暖的茶社。
陆叶声带着盼盼坐在一起。
盼盼问道,“陆叔叔,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陆叶声弯着嘴角,“陆叔叔去学习了,以后才能给更多的人治病。”
盼盼长着嘴角,“陆叔叔你很厉害,我长大了也要向你一样。”
陆叶声浅笑,他转头看向顾念。
顾念平静下来,刚刚的仓惶已经被她埋下去了。“你看这就是报应,是我的执念害了盼盼。”
陆叶声蹙了蹙眉,眉眼深邃,“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盼盼的存在是个奇迹呢?当初九死一生,你和她都挺过来了。”
顾念沉默了。
陆叶声俊美的嘴角扬了扬,“我认识的顾念从来都不会这么悲观的。就是世界只剩下一角,她也会把它撑起来。”
侍者将餐点送上来。陆叶声尽量用着轻松的语调,“要补充能量了!我们开动吧!”
盼盼咯咯直笑,一扫多日的压抑。
顾念失神片刻,拿起筷子,挖了一口番茄牛腩饭,只是吃了一小口,胸口登时翻腾起来,一阵恶心只涌上喉咙,她立马捂住了嘴,“恶——”
陆叶声愕然地看着她,他将水杯推到她的面前。
顾念大脑飞快地转动着,心头一跳,那双漆黑的眸子瞬间一片茫然。“不可能。”她明明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