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顾念从机场大巴到了巴黎市区, 二十一个小时的飞机, 整个人都有些虚脱无力。陌生的环境让她感到些许迷茫。
索性很快打车到了酒店。
梁景深说会有人在酒店等她, 可是半天, 她也没有见到什么人。
顾念咨询了一下酒点前台, 英语都丢了这么多年了, 这会说起来, 一点都顺口。“你好,请问有没有一位叫阮远析的先生?”
她给前台看了证件之后,前台交给她一张纸条, “阮先生让我交给你的,上面有他的电话,这是他给你准备的手机。”
顾念点点头, 还好。
五星级的酒店, 房间宽敞明亮,简欧布局。顾念放下东西赶紧给国内打了电话, “栩栩, 我到了。”巴黎和国内时差七个小时。
“我和老梁刚刚还提到你。你见到那个阮先生了吗?”
“没有。不过他到时听贴心的, 给我留下了手机还有他的电话。”
“那就好。他是老梁一个故交的儿子, 对画画有些兴趣, 你放心好了。”
顾念应了一声, “盼盼怎么样?”
“还不错,只是念叨了几句想妈妈。她聪明着呢,知道我们不能带她去找你, 竟然给宋怀承打电话, 不简单啊。”
顾念一愣。
“顾念,我觉得宋怀承说不定真会去找你。”
“怎么会。”她的神色微微凝固了一下。
方栩栩笑。
这时候门外传来几下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通话。
“有人找,我去开门。回来再和你联系。”顾念打开门,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门外。男子一米八几的身形,穿着精致剪裁顺手工西服,风度翩翩,好像从电视里走出来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时皆是愣住了。
“顾念?”男人有些不相信。
顾念点点头,“你好,阮先生。”她快速地掩住自己的不自在。
阮远析挑了挑眉,“没想到你是梁叔的学生。”
顾念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就是上次差点撞到盼盼的人。
阮远析目光清淡,“明天晚上画展主办方会举办一个晚宴,到时候我来接你。”
“麻烦你了。”他衣服上的袖口如猫眼石一般漂亮一瞬间吸引了她的注目。
“我住楼上28楼6号房。”他说,“你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我,或者打我电话。”
顾念微微仰着头看着他,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很漂亮,“谢谢。”
阮远析抬手看了看手表,“你吃过了吗?”
顾念没有说话。
“楼下三楼西餐厅,走吧,我正好刚回来也要去吃饭。”
他的邀请,顾念想了想没有拒绝,毕竟是第一次见面。
顾念拿了包便下楼了,一路沉默。
阮远析突然想到什么,“梁叔的小女朋友是你好朋友?”
顾念一愣,眼底闪过什么。
阮远析轻笑一下。“我没有别的意思。”
酒店的餐厅很漂亮,处处透着浪漫。
侍者送来两份菜单。
顾念和阮远析各自点了餐点。
桌面上的水晶瓶放着一束玫瑰花,娇艳欲滴,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顾念的眸光落在上面,微微发愣。时差一时间倒不过来,她的精神不是很好。
阮远析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眼瞳深处是她看不到的探究,“我看过你的画。”
顾念目光一紧。
阮远析勾勾嘴角,这个女人表面上看着温柔无害,其实同一个刺猬一样时刻都警惕着。“有的画以技巧取胜,你这幅画是以情致胜。”他评价道。
顾念不置一词。
“顾小姐,上次那个小女孩是你的女儿?”他想到了那天差点撞到小女孩,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
“是的。”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女儿都几岁了。”阮远析沉思,“你那幅画好像是说她不会说话?”
“前些日子她刚刚开口说话。”顾念坦然地说道,目光在提到女儿时盈满了温和。
侍者把餐送过来。
两人停下交流。
顾念发现阮远析这个人外表让人乍一看像个大男孩,其实还是比较清冷的一个人。他吃饭的一举一动都透着涵养,切牛排的动作优美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晚饭之后,阮远析送她回房,“巴黎很美,等忙完画展的事你可以去逛逛。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顾念再次表示感谢。
也许是在异乡的缘故,顾念这一夜都没有睡好。夜越来越深,她的精神却越来越清醒。左手不自觉地抚上右手腕,疼痛不再,可是伤疤却永远好不了。
她清楚的明白,正如阮远析所说,她这次的画完全是靠感情来打动人的。
也许这一辈子她都不能再画出让人惊羡的画了。
她打开电视,换了一个又一个台,最后停在一部电影上。《罗马假日》,这部老电影她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
上大学的时候,周五她参加的社团晚上搞活动,作为其中的部长,她硬是拉着宋怀承一起去看了,软磨硬泡,宋怀承勉强才去。
回来的路上,两人在梧桐树叶第一次亲吻。那天晚上的月亮,皎洁明亮。
他的牙齿磕到她的唇角,顾念吃痛,手不由得用力抓着她的胳膊。
“笨!”宋怀承暗暗说了一个字,明明是占了极大地便宜。
顾念玩心上来,调皮地咬了他一下,且不想换来宋怀承更加暴力的报复。当天回去之后她才发现唇角肿的和吃了辣椒一样。方栩栩特别画了一个香肠嘴的美女,一时间宿舍的人笑了她好久。
黑白电影不断切换,顾念闭上眼,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
甜蜜的过往让现实如没有加糖的咖啡一般发苦。
宴会,顾念和阮远析一起过去的。
顾念没有想到晚宴竟然会如此隆重。出发前,阮远析过来找她,他一身正装,黑色燕尾西装,英俊帅气。
而顾念只是简单休闲装,再普通不过了。
阮远析皱了皱眉,“你就准备穿这个去?”似乎很嫌弃。
顾念硬着眉头皱了皱眉,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根本没有准备衣服。
阮远析拿起电话,“amy,帮我送一套裙子,参加晚宴的,不需要太夸张。小号。”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了扫。“麻烦快一点。
挂了电话,他对她说道,“等一会儿再走吧。”
这一会儿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拎着一个袋子进来。“阮少,您要的东西。”
阮远析转头对顾念说道,“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amy,你帮她画个淡妆。”
顾念想哪里需要这么正式啊。可是看着阮远析的脸,她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amy给她选了一套浅蓝色的中裙,简洁大方。在她的帮助下,半个小时,一切搞定。
“阮少,你看怎么样?”amy问道。
阮远析漫不经心地侧头,眼底一闪而逝的惊艳之色,“就这样吧。”
顾念暗暗腹诽,她觉得挺好看的啊。
amy叫他阮少,估计他的身份不一般。顾念也没有问。
画展的晚宴在当地一家山庄举办的,来往的人都是盛装出席。
顾念暗暗呼了一口气,幸好,不然她今晚就要丢人了。顾念竟有种陈焕生进城的感觉。
进了大厅后,阮远析便被一行人围住了。顾念的英语早就丢到爪洼国去了,她默默地找一片安静之地,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觥筹交错,浮光掠影,陌生的语言,顾念看着那些欧式面孔从眼前飘过。
她突然间张大了嘴角,那是达维特,英国著名的油画家。大学时,顾念买过他出版的画册。她兴奋地看着,恨不得立马走上去。
当她正在兴奋之极,又一位大人物进入她的视线。
“保罗——”顾念咽了咽喉咙,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
阮远析和别人交谈时也在观察她,余光扫过来时,见她一副粉丝状态,不由轻笑,要不是他看过《听》,他真以为她背后有人。
“阮少,那美女是谁?”
“你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这保密工作做的。”
阮远析抿了一口酒,“一位叔叔的学生,托我照顾几天。”
“呦,有这等好事啊。”
阮远析笑笑,不再多说什么。
这时候他看见一名东方男子朝着她走过去,阮远析面色一顿。
宋怀承的出现真的太超乎她的意料了。
灯光璀璨,漂亮的水晶灯影下,他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边。
顾念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怀承在她到达之前就过来了,眼见着她和另一个男人一起出现在这里。她一直在看别人,却始终没有看到他。
宋怀承喝了两杯酒,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看到她眼底流出的惊讶,却独独没有惊喜。“公司今年在这里有项目。”他解释着。
顾念没有深想,更多的不想去深究,不管他是什么原因。
“在这里怎么样?还适应吗?”宋怀承问。
“还好,有朋友帮忙,还算顺利。”她口中的朋友就是刚刚那个人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
阮远析走过来,“顾念——”
宋怀承的目光和他对上,两个男人的脸上都维持着各自的表情,只是用目光打了打招呼。
顾念想了想大概并不需要相互介绍了。
“顾念,有个人想认识你。”阮远析自然的说道。
顾念一边好奇是谁,一边对宋怀承说道,“失陪。”
那晚上,顾念真的是没有再和宋怀承说过一个字。
阮远析带她去见的是山庄的主人,也是这次画展的举办人。他个人很喜欢顾念那幅画,也很想认识一下她。
这位詹姆斯先生六十多岁了,风趣幽默,知道顾念是中国人,竟和顾念用中文打了招呼,还给了顾念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很喜欢那幅画,你的女儿像小天使一般可爱。”
顾念这句话还是听懂了,她真诚地说了一句,“谢谢。”
詹姆斯先生又问道,“你的女儿这次也来了吗?”
顾念没听明白,如同当年刚刚学英语,她开口道,“parden?”
阮远析冷峻的一张脸瞬间抽了抽,他隐忍着笑意,举着酒杯抿了一口酒。
詹姆斯放缓了语速,顾念和他聊了一会儿。詹姆斯先生又被一位老朋友叫去。
他一走,顾念抬手摸了摸额角,“英语太重要了。”她定定地说道。
阮远析看了她一眼,“你那句paiden说的挺标准的。”
“简单地口语对话我还记得,深一点的就不行了。”她解释着。
阮远析不想和她说了。
顾念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阮远析说的这句话不是表扬她。
晚宴一直进行到很晚。
中间,顾念来到山庄花园。夜色缭绕,天空的颜色如大海一般,蓝的清澈。
她靠在廊柱上,凉风阵阵袭来,她贪婪地享受着。
直到感觉到有人走到她的身后。顾念转头,她以为是阮远析,“阮——”先生两个字没有说出口。
“是我。”宋怀承瑟瑟开口,他走到她身边。
暗色笼罩着他的身子,顾念看不清他的脸色。她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出现在这里。
过了半晌,宋怀承开口,声音黯哑,“你怎么会认识阮远析的?”
很显然,宋怀承已经查到他的资料。
顾念蹙了蹙眉,不知道他又是什么立场。“梁老师的朋友。”她抱着手臂,单薄的衣物在夜色中根本抵挡不住寒冷。
宋怀承脱下外套,没有多说什么披在她的肩头。
熟悉的气息让顾念愣了愣。“我不冷。”
宋怀承按住她的肩头,“你这几天不是有什么事吗?不要冻感冒了。你感冒的话半个月都不会好。”
难得他还记得。
顾念动了动嘴角,“谢谢。”
宋怀承叹了一口气,“有什么事和我联系。”顿了顿,他还是说了一句,“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顾念眉眼闪烁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
回去时,阮远析扫了一眼她肩头的衣服,问道,“需要帮助吗?”
顾念不解,眨了眨眼睛。
“比如这件西装?”
顾念恍然,她赶紧脱下那件外套,犹豫一下解释道,“他是我的前夫,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阮远析不感兴趣,“后天画展,你可能会接受一些采访。不要被其他的事影响了。”
顾念没有想到他竟然在这时候说这些,“我知道。”她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接下来几天,画展开始。詹姆斯先生因为热爱绘画,每隔几年都会利用自己的人脉和财力举办一次画展,为了纪念他逝去的妻子。她的妻子也是一名画家,只可惜她三十二便去世了,而詹姆斯先生一生未娶。
那幅《听》摆在很显眼的位置,来看画展很多人无疑被这幅的画打动了。《听》还配了一段话,并且用中英文标注着。
如果你有一个女儿,
可爱如天使,
可是她不会说话。
你可能永远听不到她银铃般的声音,
永远听不到她喊你一声妈妈。
也许真的是永远。
宋怀承站在人群中,目光定在这段话上。而不远处,顾念正在接受国内一家杂志的采访。如今的顾念变得更加坚强了,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顾小姐,我听说你是单亲妈妈?一个女人养育孩子会觉得辛苦吗?”
顾念没有隐瞒,她不卑不亢,“辛苦肯定会有的,不过却很幸福。”
“能不能说一说,你和你的女儿平时相处的细节吗?很多人对您的女儿很好奇。我们知道她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顾念一一说着,‘我的女儿她也很喜欢画画,她也很调皮。”
“冒昧问一下,这么多年,孩子的父亲对孩子是什么态度呢?据我们所知,孩子的父亲似乎和孩子没有相处过?”
顾念浅浅一笑,“我的女儿是上天赐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阮远析低调地站在一旁,目光注视着顾念。
而宋怀承亦是,当宋怀承再次和阮远析目光相识时,他暗暗凝眉眼底闪着复杂的光芒。
当天晚上顾念回到酒店后发现,宋怀承竟然入住在她隔壁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