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棠溪林的同道中人
棠溪竹再次见到那男子时是在杜老爷宴请棠溪林的宴会上。
棠溪竹和他擦身而过，只恍惚听见他的下人向他禀报“闹脾气”“不见了”的字眼。
他脚步虚浮显然没有表面上的镇定自若。
棠溪竹的目光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多久，却被宴会上的人拉回了目光。
杜老爷此次之所以宴请棠溪林，是为了向棠溪林请教在山上开垦田地，种植农物的法子。
棠溪林一向不爱来这种场合，连宫里的宴会都是能避则避，但是架不住杜老爷的盛情难却。
这个杜老爷在来安县肩负盛名，经常布场施粥，接济穷苦人家。
有些要卖儿卖女的人家，他知道后也是主动上门采买，给钱爽快，因此来安县的谈论他无不竖起大拇指。
杜老爷为了晴棠溪林来宴会，更是一趟又一趟的往他们入住的客栈跑。
棠溪林招架不住只得过来赴宴。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宴会上还有一个金光闪闪的和尚。
那个和尚身披一件金丝银线绣的袈裟，上面镶嵌着红色的玛瑙，紫色的珊瑚，祖母绿再加上他那个油光锃亮的大脑袋，直晃得的棠溪竹眼花。
没等杜老爷开口介绍，那和尚自己却站了出来，嘴里念了一声佛号，就向棠溪林一礼。
“贫僧了无，见过大人。”
棠溪林本打算吃完饭就走人，因此落座之后就眼神空洞望着大门，脑袋里却盘算着明天先去那地方看农田。
了无一开口，他才回过神来，眼睛突然被晃了一下。
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杜老爷贴心解释
“这位是来安寺的主持了无大师，了无大师经常为百姓授业解惑祈福驱灾，深受我县百姓爱戴，这件百宝袈裟就是百姓们为大师所制，来安县有了大师乃是我等之福啊。”
“杜老爷过誉了，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这些事应该的。”
“哎，是大师过谦了，前段时间在下疾病缠身要不是大师为我驱赶邪祟，我哪里有现在这般康健。”
“杜老爷平日常做善事，福泽自然深厚，相信没有贫僧，也一定会安然无恙。”
了无得的一番话说的杜老爷眉开眼笑，他大手一挥
“如此，我再给来安寺捐一百两的香油钱。”
了无又是一声佛号。
棠溪主和他爹对看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见了震惊。
两句话就让杜老爷花一百两，这和尚厉害啊。
杜老爷也是人精，和了无你来我往一番之后，看出棠溪林的不自在，就吩咐下去可以开宴。
宴会一开始棠溪竹的眼睛就像钉在了桌子上。
金香饼，八宝鸭，七星鱼丸汤，珍珠翡翠汤
一路上风餐露宿，到了歇脚的客栈里面的吃食也仅仅是可口而已，哪里有今日宴会的丰盛，棠溪竹埋头苦吃。
棠溪林却没有这么畅快，每上一道菜杜老爷都要向他介绍一番，吃完一口旁边的杜老爷眼巴巴的等着他的品鉴。
他还得绞尽脑汁的想词“鲜美可口”“爽脆弹牙”“齿颊生香”只觉得这顿饭吃的异常难受，还没有拿着馒头在田间地头吃的自在。
“杜老爷又去采买仆人了吗？今日宴会服侍的仆人贫僧看着怎么有些眼生。”
“哎呀大师好眼力，今日服侍的这些人是我前段时间刚下乡间才买的，有些还是临县的。”
“阿弥陀佛，老爷心善自会有大福报。”
了无说完状似十分吃惊的样子，咦了一声。
“大师怎么了？”
杜老爷身子往前探了一点，脸上有惊恐或者说有点紧张，显然是想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杜老爷身后之人”
“哦，大师说的是哑奴啊？”杜老爷身子回归原位，暗暗轻舒一口气
“前段时间我出门做生意，遇见了他，他的父母活不下去了，只能卖了他，好让他有条生路，大师，哑奴是个好孩子，虽然不能言语但是人机灵心底也善良，他”
了无微微一笑，端是慈眉善目让人莫名信任。
“杜老爷不必惊慌，这哑奴没有异事却是有大造化，我观他眼神澄清，五官饱满，耳大垂肩却是佛陀化像。”
杜老爷一听身子往了无的方向又挪了挪
“大师，此言当真？”
“贫僧也是心下感应如此，他家过不下去之时刚好遇见杜老爷，并且老爷看中他，带他到今日宴会，让贫僧得见他如此福泽的面相，实乃是佛祖安排授意啊。”
棠溪林虽然坐在上座埋头吃饭，耳边这两位的谈话多少还是听进去一点。
他一向不怎么待见佛家，纵观历史的长河之中，王朝更替，权利替换之时，百姓艰苦，民不聊生，平日深受百姓香火油钱的佛门却闭门不出。
侧过身子转头向女儿低声说道
“肾开窍在于耳，耳垂大者，主先天肾气充足，而肾气足则寿长，寿命长当然福泽深厚。”
见女儿听得专注深感欣慰又补了一句
“乱世菩萨不济世，老君背剑济苍生。”
棠溪竹满眼疑惑的看着父亲。
棠溪林发表完自己的言论，心情舒畅了不少，冲着女儿做了一个吃饭的手势，继续捏起筷子品尝菜肴。
棠溪竹在外面一向是听得多说的少，那和尚和杜老爷嘴上虽然聊的是什么佛陀之类的，但是她注意到和尚看向哑奴的眼神很奇怪。
虽然他状似淡淡的看向哑奴，棠溪竹还是看见了里面的审视和算计。
棠溪竹隐隐约约听见“请示佛祖”的字眼。
想必了无和杜老爷已经商量的差不多。
“韦县令到”
仆人的喊叫声刚落地，门外就大步走来一人。
棠溪林父女对视一眼：这谁呀？
了无和杜老爷赶忙起身迎人，了无手势一摆，对着来人就要念佛号，对方却直奔棠溪林而来。
“下官韦旭见过棠溪大人，大人见谅，昨日一农户来找下官，家中的田地遭人毁坏痛哭不已，下官赶去按佛调查，直到刚才才知大人莅临本县，失敬失敬。”
棠溪林一听农田眼睛都瞪大了不少，一改刚才的沉闷，主动与韦旭攀谈起来。
杜老爷察觉到了无得尴尬，举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过去。
“大师，您尝尝这个，这厨子我是专门从江南请来的，做出来的菜别有一番风味。”
了无这才从尴尬中缓过来。
杜老爷心道：果然传言不虚，韦县令不待见了无大师。
棠溪林后半场吃的畅快不少，看来韦县令和他是同道中人，农务时作均有涉猎，两人相谈甚欢。
棠溪林好久没有遇见可以和自己聊的来的同僚，因此多饮了几杯酒，等到宴会结束，已经脚步虚浮，说话也是口齿不清。
韦县令要亲自送人回去，杜老爷是何许人也，只道那能劳大人送人，他早已安排好了马车在门外备着。
棠溪住就这样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恭维，旁边的了无看上去很想插话，但是韦县令根本不给他机会，甚至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仿佛看他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棠溪竹只能说大师不愧是大师，被韦县令如此无视和轻视，寻常人早该觉得尴尬和恼怒了，了无却不见一丝不悦，依然坚定的站在杜老爷和韦县令的身旁，听二人聊天。
杜老爷安排了哑奴送棠溪竹他们父女回去。
也不知这杜老爷是怎么想的，按道理说该是找个身强体健的人过来送人，棠溪竹和哑奴两个人费了好大劲才把棠溪林扶上马车。
喝醉的人感觉比平时还要重，棠溪竹的额头沁出了汗珠，一看对面的哑奴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瓷器一般白皙细腻的脸上细小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脸颊更是浮现两朵红晕。
真好看，棠溪竹下意识的发出感慨。
哑奴迷茫的抬眼望去，棠溪竹窘迫一笑，抿了一下嘴巴，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棠溪竹没想到的是她和哑奴的第二次见面会如此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