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东方之拳

    在遇到糖糖之前，塔纳托斯已有数月没回冥界，按照神话和他自己的说法，是被西西弗斯设计用手铐困住。

    当下他已脱困，为何没有惩罚西西弗斯的渎神之举，反而接受了科林斯王明显不怀好意的“礼物”？这不像希腊神明被凡人冒犯后的反应。

    塔纳托斯是不接受凡人供奉的神祇，绝无可能贪图财货宝物。

    神话说宙斯的秘密被西西弗斯出卖，神王震怒之下命死神将他打入地狱，但塔纳托斯表示自己并非听从宙斯指令，是西西弗斯阳寿已尽。

    然而西西弗斯满面红光，待客殷勤，称得上身安体健、精力旺盛，怎么也不像快要寿终正寝的人。

    事实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塔纳托斯应当是为了某个特殊的目的，故意编织谎言。

    “塔纳托斯，你找西西弗斯不是为了摄魂。”

    死神停住了脚步，幽暗森冷的气息散溢而出，像寒冰地狱的凛风那样刺骨，糖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你说什么？”

    “你带我来，不是为了提防西西弗斯的诡计，而是因为打神鞭是东方神族法宝，而我又恰好在这个时候落入冥界，你想弄清楚我和打神鞭之间是否有关联。”

    “你说的没错。”塔纳托斯神情倨傲，眼中隐隐流出一丝赞赏，“自从你进入冥界，所有行踪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在法庭声称自己修炼过东方道法，受命运指引而来，米诺斯那个懒散的家伙不予求证便允你通行，我绝不能坐视不理。打神鞭的力量足以损伤神体，我必须确保你的存在对冥界不构成威胁。”

    他袖中泄出浓厚黑雾，化为锁链绑缚住糖糖，糖糖本能地张口呼救，却发不出声音。

    ……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幼年时她和小伙伴们排队玩滑梯，与一个插队的小男孩打成一团；中学时在校足球队踢前锋，与死党在自习课上互抄作业；大学时加入文学社，与社友结伴到希腊游览雅典卫城，洋洋洒洒写下万字游后感。

    梦境一直持续到如今独自一人在繁华大都会享受灯红酒绿，简直就是自己当前人生的完整记录。

    她仰面躺在一张方形石台上，嘴里时不时发出几声梦呓，塔纳托斯仔细地审视着她的灵魂，想从她的记忆里搜寻有价值的信息。

    在离死神神殿稍微有些距离的另一座神殿内，金发的神祇慵懒地倚靠在四面流苏的精织软榻上，眸中氤氲着雾蒙蒙的金色，正聚精会神地观察。

    神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眸中的金雾倏然消散，他理顺衣袍，缓步走出卧室，舒适雅致的会客厅内，来客正在欣赏精心装裱的墙面挂画，画中满缀繁星的漆黑夜幕笼罩着粉白相间的罂粟花海，气质梦幻而迷离。

    “冥界的王后。”他微微躬下身子，“不知您今日来此有何贵干？若您需要，我准备了从奥林匹斯带回的美酒。”

    “修普诺斯，你总是这样礼数周全，难怪阿波罗和你交好，他对风度翩翩的貌美艺术家可没有抵抗力。”珀尔塞福涅顽皮地眨了眨眼睛。

    “冥后可知，冥界到访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我见过她了，还给了她一枚银币助她渡河。”珀耳塞福涅不假思索。

    修普诺斯莞尔一笑，垂首为冥后斟满甘甜的蜂蜜酒。

    “您一向乐善好施，然而，帮助一个并不属于这里的人进入冥界深处，未免过于草率。”

    ……

    死神神殿内，塔纳托斯倚着立柱闭目休息，强行检视糖糖的记忆耗费了他大量的神力。

    糖糖躺在一座长方形石台上昏迷不醒。

    人生故事的回放明明已经结束了，她想要觉醒，却怎么也无法从梦境里挣脱出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走马灯？

    糖糖的意识陷入更深沉的黑暗，绝望和希望的声音同时在灵魂深处回响：

    走马灯都看完了，我应该是死了吧？

    不，不对，我没有死，这是个梦！

    死神攻击我……

    那算什么，我在法庭前被人用利剑刺穿了胸膛，结果一点儿事也没有。

    刺杀你的是普通的人类，现在你面对的是人人惧怕的死亡之神。

    我还这么年轻，就算是死神也休想轻易结束我的生命，我一定还活着！

    你的眼前一片黑暗，再也看不到光了……

    我得马上醒过来，沉眠不醒即是死亡！

    充满希望的坚定声音占了上风，糖糖猛然张开双目！

    塔纳托斯感知到她的气息，立刻瞬移到石台旁边，糖糖敏捷地翻身坐起，右手冲拳朝他的下巴打了过去，死神震惊之余抓住她的手腕，腹部却吃了一记凶猛的勾拳。

    “没想到吧，我还有左手。”糖糖挑衅地瞪着死神，面上不无得意之色。

    死神瞬移出两米开外，轻轻抚平长袍被打出的褶皱，语气依旧冷淡：“你敢对我出拳，之前是我轻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