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死亡降临

    一条黑影将二人之间欢快的氛围打破了。

    “你们两个，站住。”

    糖糖嘴巴还没闭上就扭头看了过去，然后就彻底闭不上了，俄耳甫斯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黑影，确切地说是一个全身笼罩在紫黑色光晕中的白净秀美的青年，浓密卷曲的银发泛着微光，墨玉般的眼眸清澈而深邃，散发出幽暗冷寂的气息。

    他面色不善，冷漠的目光正锁定在糖糖脸上，糖糖全身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糖糖打了个冷噤，沉默几秒，声音干涩：“就这么进来的。”

    俄耳甫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糖糖脑中一片空白，强烈的恐惧令她手脚冰凉。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如此生硬地回答对方的疑问，听上去简直像在挑衅一般，与面对三位判官时的机敏灵活和进退有度迥然不同。

    眼前的青年显然是一位神明，恐怕已经被她的无礼冒犯到了，她感觉自己现在是一个真正的死人了。

    “强大的神明，我来到死者的国度，寻找浓情蜜意的爱人，美丽温柔的欧律狄刻，不该就这样死去，请允许我向冥王陛下当面陈情。”

    俄耳甫斯把她从煎熬中解脱出来。

    银发青年眼眸微动：“不必多言，你指间琴弦发出的悲泣早已传遍了水仙平原。”

    “那么你呢？”

    糖糖直觉这位冥界神祇的力量要强于三位半神判官，自己无法蒙混过关，便老老实实坦白。

    “我来自东方，并未死去，不知何故落入希腊冥界，我无法自行离开，希望冥王陛下给予帮助。刚才被您的神威所慑，语言上有所冲撞，非常抱歉，不知您是否愿意将名讳告知于我。”

    “塔纳托斯。”

    糖糖努力控制脸部肌肉，心里炸开了锅：我勒个大去，我居然遇到死神了，货真价实的那种！

    可为什么是死神啊，就不能来一个和蔼可亲有同情心的神吗？这家伙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好相处。

    塔纳托斯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墨色眼眸中光华流转，糖糖背后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

    “你的名字叫做唐棠，在远东最繁华的城市生活，父母健在但住得离你很远，你的爱好是闲逛和神话故事，尤其是希腊神话。”

    糖糖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你会读心吧？”

    “算是。你很想离开冥界。”

    “冥王陛下应该可以帮我吧，他在冥界拥有最高的权限。”

    “他事务繁忙，没有时间处理琐事。”

    “大神眼中的琐事，对凡人来说就是生死大事啊。”

    “哼。”塔纳托斯嗤笑一声，“人类贪恋生命，畏惧死亡，却不知道死亡是生命的本质。”

    “活着才能享用美食、美衣、美景、美…”

    糖糖目不转睛地望着死神俊美而冷漠的脸，心虚地把“人”字咽回嗓子里。

    “好玩的游戏、好看的电影、好听的音乐，还有节日、宴会、运动会！若是死了，普通人只能永远在风景单调的水仙平原游荡，恶人被打入可怖的地狱塔尔塔罗斯，只有英雄和最智慧贤能的人才能进入至福乐土。”

    “你认为自己没有进入至福乐土的资格，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

    塔纳托斯嘴角上扬，糖糖差点儿被他噎得闭过气去，然而这还不够，死神停顿了一秒，开始反驳她的观点。

    “活着，就会经历种种挫折烦恼，人生的道路并非一帆风顺，而是布满荆棘。从出生开始，人类就要面对饥渴、疲劳、疾病等身体的痛苦，洪水、地震、飓风、干旱等夺命的天灾，蔑视、嫉妒、憎恨、恐惧等精神的磨难，你说的那些快乐，有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体验，徒然给他人当垫脚石，最后在痛苦不甘和穷困潦倒中死去。”

    “不对，活着就有无限可能，人们通过努力奋斗获得成功和快乐。”糖糖咬牙回怼。

    “任何快乐都建立在痛苦之上。因为饥饿所以四处觅食，最后发展为追求精致美食，置办宴会；因为孤独所以互相交流思想和情感，最后呼朋唤友，成群结队地玩乐；因为恐惧所以渴望安宁和稳定，建构法律、宗教、道德来约束人的本性，依靠绘画、雕塑、音乐等艺术创作来抚慰人心。这一切看似快乐的活动，都是为了逃避活着的痛苦。”

    糖糖几乎要五体投地。

    “我不是雄辩家，不崇拜苏格拉底，更不想和你辩论，我只想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大哥你就放过我吧。”

    “凡人，你叫我大哥？”塔纳托斯的语气陡然冷了八度。

    糖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死了，活着不过是个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