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李文成辣手摧花
金陵城,紫金山。
山中的明月如同一轮银盘,刚刚挂上树梢,洒下一片清冷的光辉。李文成在用过晚膳后,正帮着了尘打扫院子,却见这个时间正应该在山中某处捕鸟抓鱼欺负青蛙的徐姗姗,紧张兮兮地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如同临大敌,语气中带着一丝惊慌:“文成哥哥,有个怪人找你,我让他进来,他却偏要在院外等你,莫不是你的什么仇家?”
李文成听得徐姗姗的话语,微微一愣,随后脑中开始认真地思索起可能得罪过的人。思索片刻之后,却是一头雾水,毕竟好像除了袁寒枫,他这些年也没再得罪过谁了。便随即放下扫帚,走出观外。
院外,一个身影在皎洁的月光下被拉得很长,宛如一座雕塑般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黑暗夜色融为一体。当李文成走出院门时,那道身影立刻迎了上去,并抱拳一礼:“赵卫五见过文成少爷。”
原来来人正是将军府十二骑卫之一,赵卫五。
李文成看到赵卫五,心中涌起一股亲切之感,他毫不犹豫地径直走过去,给了赵卫五一个热情而温暖的拥抱:“五哥,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赵卫五的嘴角也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对于这位文成少爷来说,他从未将他们视为下属。他也轻轻拍了拍李文成的肩膀,然后向后退了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小心翼翼地递给李文成。
“花总管知道文成少爷一路仗义疏财,担心临行之前所备盘缠不够,所以特意让我送来的。”赵卫五见李文成接过包袱,笑着说道。
李文成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他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羞赧。自己游历江湖,本就是一番对自己的历练,却没想到中途还要让将军托人补送盘缠,这让他感到有些丢脸。
再想到自己这一路以来所经历的种种事情,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些事迹已经被事无巨细地汇报回了府中。他心中甚至能够脑补出花总管和袁寒枫得知后一起嘲笑自己的画面,这让他既感到好笑,又感到无奈。
“谢过五哥,谢过总管,文成在此暂且有事耽搁,待此间事了,定然早日遵照吩咐,寻得朱老秀才,再前往苏州。”李文成将包裹收入怀中,认认真真对赵卫五行了个礼,毕竟别人可是因为他的“仗义疏财”,从汴京大老远来到这紫金山中。
“文成少爷言重了,东西既然已经带到,那卫五这便告辞,文成少爷接下来这一路还请保重。”赵卫五笑着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亲切和关切。随后,他不再耽搁,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随着一声马嘶,疾驰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李文成目送赵卫五离去,直到马蹄声渐渐远去,才收回目光。他暗暗握紧了拳头,心中充满了决心。想到自己在静心观已经耽误了许多行程,他感到了一种迫切的使命感,必须尽快赢得与那邋遢男子的赌斗,让他来这静心观中道过歉之后,更要尽快找到朱老秀才,继续完成将军的嘱托。
他看了看天色,见距离与那邋遢男子一贯的赌斗时间尚有些许空余,便决定不再迟疑,回到院中取出了问心剑,独自一人在月光下练起了剑法。
一时之间,静心观外,剑气纵横,光影闪动,仿佛连夜色也为之颤抖。
“了尘道长,文成哥哥是不是被那怪人欺负了,心中有气,否则怎么一言不发就又练剑去了,而且这一招一式之间,比起下午与道长对练之时,威势多出了不知多少倍。”徐姗姗在大门口看着李文成练剑的身影,眼中满是好奇,不禁向身边的了尘问道。
了尘轻轻揉了揉徐姗姗的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慈爱:“我与文成对练之时,仅仅只是剑招间的切磋,但是此刻你的文成哥哥,却早已能完美的将内劲与剑招融合在一起了,此刻这素心剑法的造诣,他已远胜于我了。”
徐姗姗听后,不禁咂咂舌:“这才过去十几日光景,了尘道长即使欣赏他,也不必夸赞的如此过分吧。”
了尘却只是微微一笑,目光再次转向李文成,眼中满是欣慰:“你这些日子只知道天天去山中到处摸鱼儿,却是没见到你文成哥哥为了熟悉这套剑法,到底付出了多少的汗水。”
时间悄然流逝,夜色渐深,了尘和徐姗姗也早已回到观中休息。随着最后一剑的收势,李文成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心中感到一阵畅快的同时,对今夜的比斗又多添了一分信心。
待得李文成来到山间林地中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月光透过树梢,洒下一地银白。那邋遢男子早已等候在此,见到李文成身影出现,他一如既往地轻轻抛过去一个空葫芦,动作中带着几分戏谑。
“小子,今天来得倒是有些迟了,见你气息不太稳,莫不是在此之前,跟别人打了一架不成?”邋遢男子用小拇指挖了挖鼻孔,看向李文成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和好奇。
李文成稳稳地接住空葫芦,顺手将另一只装满九霞觞的葫芦扔给了邋遢男子,并毫不示弱地回答道:“来此之前,自己演练了一番剑法而已,今日,必定削下你手中花枝。”
邋遢男子眉开眼笑的拧开葫芦,用力一嗅,整个表情顿时舒坦开来,一脸陶醉,那浓郁的酒香似乎让他瞬间忘记了世间的一切烦恼。他随后小心翼翼拧好葫芦,放在一边,转头折下一枝花枝,不屑地说道:“小子,你这话老子听了七八次了,纵然你好意思说,老子都有些不太好意思听了。”
李文成未再多言,只是静静抽出问心剑,闭目而立,齐玄神功缓缓流转,渐渐将他的气息推向巅峰。邋遢男子见此情形也不再说话,握住花枝的右手一抖,枝上的山茶花便七零八碎的被抖落在地上,仅残留一只花骨朵儿,而随后,那只花骨朵儿被邋遢男子内力一吐,竟缓缓绽放开来。
片刻之后,李文成终于睁开双眼,霎时间这夜晚的林地,竟似有一丝锋芒划过。“注意了!”他随后一声大喝,随即飞身而上,直直刺向邋遢男子。
邋遢男子见李文成剑势如虹,气势如龙,心中疑惑道:“难不成这小子今天吃药了?”,随即收敛心神,手中花枝轻轻一转,以一种看似随意却又玄妙的轨迹,迎上了李文成的问心剑。
两人今夜的这番比斗,一触即发。李文成的剑法凌厉而准确,每一剑都带着破空之声,一招一式之间,变化莫测,流畅无比。邋遢男子身形似醉非醉,步法飘忽不定,看似漫不经心,但实际上他的每一次应对都极为精准,每一次花枝的挥动间都恰到好处地化解了李文成的攻势。
比斗至中盘,李文成突然变招,使出一式“万变犹定”,剑光如水波荡漾,以一种看似随意却蕴含深意的剑势荡开了邋遢男子袭向自己腰间的花枝,随后迅速接上一式“微风无起”,剑尖轻颤,宛如自然界中无定向的微风,轻灵而不可捉摸。
这一剑转眼间迅速绞上了邋遢男子手中的花枝,剑法中的柔劲使得花枝上的花瓣都似乎随之颤动。
邋遢男子见状,眼中精光一闪,手中的花枝猛地一震,内力激荡之下,竟将李文成的剑锋带得一偏,旋即花枝径直向前一送,直刺李文成手腕的太渊穴,这一招既狠且准,若是击中,问心剑必定脱手而飞。
眼看这一击即将得手,李文成突然松开剑柄,电光火石之间躲过了这一刺,在邋遢男子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时,反手抓住剑柄,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使出一式“上下相顾”,问心剑反手劈出,剑气激荡间,那枝上山茶已然摇摇欲坠。
这一式“上下相顾”是素心剑法中的精妙招数,它要求剑手在瞬间放弃对剑的掌控,以求在更有利的时机和角度重新取得控制,从而给对手致命一击。李文成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对剑法精髓的深刻理解和运用。
邋遢男子未料到李文成竟有如此变招之法,心中大惊,赶紧强行运力,狠狠抬手。然而,他的动作虽快,却依旧稍慢了一步,花枝末端已被问心剑劈下一截,木屑纷飞。尽管如此,枝上的山茶却奇迹般地完好无损。
躲过一劫之后,邋遢男子心中刚想舒一口气,却不料李文成这一招乃是虚招,在他抬手避开的同时,问心剑已如流星赶月,脱手而出,化作一道寒光,直奔枝上的那朵山茶。这一招“心剑合一”,是素心剑法中的最后一式,并无定招,只是以意驭剑。剑光如同流星划空,速度之快,令人难以反应。
只听“呲”的一声轻响,邋遢男子手中花枝上的那朵山茶齐根而断,缓缓飘落。
李文成缓缓走上前去,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那朵飘落的山茶,然后抽出了已经齐根没入树中的问心剑,收入鞘中,他的笑容终于在脸上绽放开来。
而邋遢男子则愣在原地,望着那飘落进李文成手中的花瓣,半晌无言。
“既然胜负已分,阁下是否愿赌服输?”片刻之后,李文成平和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中回荡开来,显得格外清晰。
他非常清楚,这十几日以来与邋遢男子的比斗,无形中已成为他剑法精进的磨石。每一次的交锋,每一次的失败与反思,都让他对素心剑法有了更深的理解和掌握。虽然心中早已对这位不知名的对手存有一份感激,但今日一战,关乎的不仅是个人的荣辱,更是了尘道长与素心剑法的声誉。
邋遢男子沉默片刻,面对李文成的直言不讳,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小子,你的剑法确实精进神速,最后这一套变招,确实让老子大开眼界,今日便算是输于你了。”
李文成微微颔首,见邋遢男子如此痛快,心中敬佩之意更甚:“阁下能愿赌服输,足见心胸。那便请随我前往静心观,了却这场赌约。”
听得李文成此话,邋遢男子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带着几分不羁和自嘲:“你是想让老子去静心观中,为先前说这素心剑法一塌糊涂之事,向了尘道歉?”
“阁下莫不是想要反悔不成?”李文成被邋遢男子的笑声弄得不明所以,眉头微微皱起,不解地问道。
邋遢男子顿住笑声,看向李文成,神色突然之间郑重起来:“这素心剑法本就是老子所创,你让老子为自己的剑法去给别人道歉,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文成闻言,心中一震,他从未想过,了尘道长传授的这素心剑法,竟然会是眼前这位看似邋遢的男子所创!
“那了尘道长……”
“了尘的这素心剑法,自然也是老子所传。”邋遢男子摆摆手,打断了李文成的话语:“老子只不过是替了尘教导了一下她的徒弟而已,你若是让老子去向了尘道歉,岂不是……”
李文成听到这里,赶紧出言纠正道:“了尘道长虽然传授此套素心剑法于在下,虽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在下师尊另有其人。”
却不料邋遢男子目光渐渐迷离起来,似乎根本没听到李文成方才所言,只是呓语般呢喃道:“岂不是……岂不是……也未尝不可吧……这声道歉,我欠了她二十年……”
邋遢男子声音虽低,但依然被李文成听得一清二楚。李文成瞬间瞪大了双眼,竖起了耳朵,心中闪过阵阵念头,显然是这些时日里,被徐姗姗传染上了某些不太好的习性。
谁知那邋遢男子说到这里,突然腾身而起,身形如同夜风中的幽灵,眨眼间便遁入了深邃的山林,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声音远远传来,带着一丝怅然和释然:
“替老子给她带句话吧,就说朱秀谦,给她说声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