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九一
“来，比个耶！”
戴着奇特黑色漩涡面具的参赛者对着隐藏在空间夹缝里的追踪摄像头比了个耶，似乎在愉快地记录日常。
而在他身后，被插在木棍上的四个头颅依次排开，除堕阶的萨纳西斯之外参与赌斗的雷托奥一族四名出色族人皆在此处，双目眦裂泣血，宛如死不瞑目。
——
翅展足有五米宛如一架小型直升机的远古巨蜓落在参天巨木的枝干上，口器蠕动，前肢捧着只剩下半截人类残躯，正在大快朵颐。
下半截身躯不翼而飞的夏侯月琴大口喘着粗气，目光复杂地望着眼前之人，这可是他的亲弟弟啊，是他尚在原文明之时便一手扶持，培养出来的最信任之人，却在他最虚弱时偷袭并背叛了他。
“咳咳，为什么？”
“哥哥，你一出生就是光辉璀璨百年一遇的天才，家人，朋友，甚至是永炎一族的大部分平民都以你为荣，你也曾经是我最崇拜的偶像，可只要你存在一天，我就永远只能是你的影子，你懂这种感觉吗？”
“你不懂！从小到大，只要我要的东西你会让给我，别人都称赞你，可只有我知道你的虚伪，现在，我要你的命，还有那枚繁星徽章，你能像以前一样乖乖地让给我吗？”
眼角滑过一滴浑浊的泪水，夏侯月琴望着步步紧逼的幼弟苦笑连连，他出身微末，父亲也只是地火永炎文明一颗边远矿星的挖矿工人，没有家人支持他便自学机械知识，没有材料他就用废弃的矿机作为素材自己构画自己用手制造。
是，他十三岁时便凭借着天才般的智慧和记忆能力入选了图灵天才记忆协会，可若是继续待在那个腐朽的文明，他们一家永无出头之日，世世代代都只能成为矿工。
是，他十六岁便加入图灵高级斗技场，一举拿下了五十三场低阶斗场的连胜，进而得到三阶知名机械系逐星斗士的青睐，从此平步青云。可图灵斗技场是什么地方，那是需要拿命去争，去夺的残酷之地，可若他不去，他们这一大家子从地火永炎文明移居来的下等公民又怎么在图灵生活？
明明是离我最近之人，却只看到了荣耀和光辉。
呵，我不也一样，自认这世界一切的知识只要给他时间都可以研究透彻，可这么久了，连最近之人的一颗心都看不透。
“不过，你永远也替代不了我！”
“什么？”
“想要这枚徽章，就自己来取吧，凭你自身的能力。”
嗡～嗡～嗡～
空间剧烈地颤抖起来，一具具之前被隐藏压缩起来的狰狞机械造物显露真身，恐怖的爆炸继而湮灭了整座山林。
——
当时，那柄缭绕着肃杀之气的枪头离着命运的咽喉仅有00001米，你若问姜北海慌不慌，怕不怕？
当然是一丁点都没在怕的，嗯，‘誠’字森罗珠为证！
“你才是童养媳，士可杀，不可辱！”事关尊严，脖梗一硬，谁劝没用。
“嗯？”
持枪英武少女用鼻腔发出的疑问声听着有些娇憨，但那双满含杀气的一瞥却让本欲上去帮忙的陆任僵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
少女在用眼神告诉他，要是敢插手，第一死的就是他。
没有听到想要答案的少女也丝毫不客气，枪头又贴近三分，姜北海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那锋锐一点点撕裂他咽喉皮肤，又被隐藏在皮肤之下的幻影战术服抵住。
好汉不吃眼前亏，姜北海眨眨眼睛：
“咳咳，按正式逐星赛的规矩，五局三胜，现在二比二平了，谁才是童养媳，下次见面再说。”
“这还差不多。不过你现在既然已经被我追上，甚至还和我有了不小的距离，就别想轻易再追回来，下次见面，依旧还是我赢。”
反手收了长枪，少女一脸骄傲。
确实骄傲，之前输了那么多次，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终于是让她堂堂正正的赢回来了一次。
小心翼翼躲到姜北海身后，陆任一脸疑惑地问道：
“这人谁啊，小同胞你熟人？”
“百里红缨，我小时候的一位，嗯，朋友。”
姜北海一脸的无奈，一州之地啊，三万多参赛者啊，怎么偏偏就遇到这家伙了呢，哪怕遇到萨纳西斯那个见面一定会下死手的敌人也比遇到眼前这家伙让他开心，简直是五雷轰顶。
两人之间的孽缘，对，是孽缘，还要从十二年前说起，那一年姜北海还只有三岁半，百里红缨六岁。
百里家同姜氏一样，都是逐星斗士家族，两家的渊源自然要追随到老爷子姜德辉那一辈去，不过与蒸蒸日上现今在地星联举足轻重的姜氏不同，百里家的荣光在身为逐星斗士的家主身故后便轰然崩塌，万劫不复。
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分崩离析的百里家只剩最后的遗孀，孤女，最后还是老爷子出面护住了幼年的百里红缨，与百里家的那位故去的逐星斗士不同，当时正如日中天的赤峰暴君开口，没有人敢为了一个小小的女娃而拂了这位崇高斗士，伟大英雄的面子，百里红缨自此就在姜氏私邸居住了一段时间。
小时候的姜北海远不像现在这么成熟，皮，很皮，皮的很，被视为游乐场的自家一亩三分地忽然来了这么一号人物，自然也勾起了小姜北海的好奇心。最开始的原因已经记不清楚，可能是一口冰淇淋，也可能是一个没有分享出去的玩具，两人就打了起来，而彼时资质虽好，却没有经过系统教导的百里红缨完全不是小姜北海的对手，被揍的……
很惨。
当然彼时年纪还很小，总中对方各种陷阱的小姜北海也没好过到哪里去，而两人又都是那种打落牙齿咽肚里的倔脾气，没人跑去告家长，也没人去哭诉，一来二去，也就……
杠上了！
一方誓要将这少言寡语的呆瓜从自己游乐场里赶出去，一方誓要将那烦人的白鸭蛋打成糍粑，跟她彻底服软。
因为各种理由一心变强的百里红缨干脆住在了姜氏重金打造的冥想室里，而在冥想室后面，就是姜氏一族的藏经阁。
可哪怕如此勤奋，百里红缨依旧无法正面击败小姜北海，那是资质上的绝对差距，宛如鸿沟，小百里红缨也是人生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世间还有仅凭努力绝对无法打破的天堑。直到明明出身斗士家族，却在七岁时才第一次服用异能觉醒药剂，百里红缨，觉醒了异能！
那是连见多识广眼界非凡的家族姜德辉也不禁赞不绝口特殊绝强异能，并言称，若是百里红缨再早生个十几二十年，或许可以和他争夺一下这地星联的第一位星主也不一定。
因为这异能，百里红缨被某位得到信息赶来的星主收为了亲传弟子，并带离了姜家。
因为这天赋，在姜德辉和星主的口头约定下，两小只定下不那么正式的婚约。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起来的话，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剑拔弩张的呢？”
“谁跟他（她）是一家人？”
陆任：……
你们要不要这么异口同声啊，还说不是一家人，是了，我才是这里的那个外人，三人行，必有一灯泡的那个灯泡。
姜北海淡淡道：
“事关尊严，和你脑袋里想的完全不一样好么。”
百里红缨冷笑出声：
“当然不一样，根据当年我师父和他爷爷之间的赌约，他输了，就要入赘我百里家，我输了，就要嫁入姜家，这还怎么为我百里家传宗接代，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一定要赢！”
陆任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少女啊，传宗接代这这么用的吗，不对，好像是确实是这么用的，可是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脑袋好痒，是要长脑子了么？
姜北海一脸赞同的点点头，输的那个人就是童养媳，说出去会被人笑话一辈子的，太丢脸了，所以绝对不能输，想当初就不该心软，直接赢她三局不就得了，哪里还有今天这档子祸事？唉，年少轻狂啊。
其实姜北海和百里红缨都清楚，什么婚约，赌注，都是狗屁，老一辈的赌约凭什么要他们来遵守？
真要娶（嫁），他们自己去娶（嫁）好了。
这件事，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可以合理出手胖揍对方的借口！
“你从什么时候就跟过来的？”
姜北海才不信什么偶然，一切偶然都是有预谋的必然，这么大的战场，偏偏这么巧遇到，有这种程度的幸运，怎么也没见他买的星际大乐透中上几注？
百里红缨也不答话，而是一脚踢在了她之前藏身的那棵树树的树干上，大树剧烈摇晃，泛着血腥的一物咕噜噜从树冠上滚了下来，如滚地葫芦一样滚出老远。
“这这这这不是那不会说人话的鸟人吗？”
陆任指着地上的头颅吃惊的话都说不利索，这家伙怎么死了？什么时候死的？就这么死了？
“地上的家伙在这位大叔的身上施展了追踪秘术，你竟然都没有发觉，明明当年中了我那么多陷阱，怎么，苦头还没有吃够吗？”
大，大叔？
我才三十一好吧。
陆任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的这点小意见还是私下提好了。
如果之后他还能想起来的话……
姜北海看着地上的头颅，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他就是怕麻烦，才躲得远远，结果还是没躲成。
“这是九一啊，还是那个一，我滴姐。”
脸上的得意笑容一滞，仔细看了眼地上头颅具体特征的百里红缨转而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用大笑掩饰起自己的心虚：
“哈哈，这家伙死得太快，完全没有注意呢，真是太弱了，哈哈哈。”
“九一？”
见陆任一脸不解，姜北海只得解释道：
“就是合珏文明的人，据说是为了抵御母星恶劣环境造成的过高夭折率，那个文明的人每次怀孕都会诞下一对双生子，而这个星球的人最奇异之处在于，在娘胎里时双生子其中的一个胎儿会抢夺更多的营养，生来便更加强大，天赋也更好，就像是原本给两个人准备的蛋糕，一个独占了九成，留给另一个的只剩下些许残羹。”
“可就算这家伙真是什么合，合珏文明的人，但这家伙不是很强吗，那白火多厉害啊，小同胞你又不是没有亲眼看到，山头，怪兽，一碰到那白火就全都变成了冰雕了，说不定这家伙才是那个九呢，完全不用担心。”
“你口中的白火其实是星际里一种非常常见的以太秘术，资质普通之人也可以修炼，我承认，透骨冰焰在这家伙的手上确实被玩出了花来，但这也证明这家伙绝对不是双子中的那个‘九’，而是‘一’。”
“为，为什么？”
百里红缨上下打量了一下一副快递小哥打扮的陆任，首先可以排除是送快递送错了门牌号，那这家伙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转头向姜北海，一脸疑惑问道：
“你从哪里捡来这么一个笨蛋？不如让我宰了好歹一积分呢。”
“哈哈哈，别说，这小女同胞还挺幽默。”
姜北海却知道百里红缨可不是什么爱开玩笑的人，最开始的那一枪，要不是姜北海反应快震开了路任，他现在估计要和地上那只剩头颅的合珏文明的秘法师作伴了。
“他只是普通人。”
“在这里的就没有普通人。好吧，既然你坚持，我退半步倒不是不可以，反正你救得了他一时也救不了他一世，既然他走进入了这里，那就代表他已经想明白他所想要获得的，以及他应当付出的代价！”
在百里红缨眼中，不成熟的反而是还怀抱着不应有期待的姜北海，斗士世界里的所有人，除了自救，别无他法。
嘛，也不关她的事就是了。
“你还是担心下自己吧，你杀了‘一’，作为双生子的‘九’一定有所感应，秘法师的秘法实在是防不胜防，一定会追来的。”
“来就来呗，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埋，没什么大不了的。”
百里红缨闻言一脸的无所谓，绝对的实力带来绝对的自信，自身强大才是她的底气，而且她自信自身实力绝不逊色于这间赛场里的任何一人。忽然想到某事的百里红缨突然道：
“你们俩有没有看到一个满头白发，深紫瞳孔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的家伙？”
“你朋友？”
百里红缨咬着后槽牙，满脸杀气地笑道：
“错，是姐弟，感情好到可以两肋插刀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