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第12章一眼万年
吵吵闹闹的家人,永远也说不完的话题,那一刻裴慕雨是真的心满意足,希望她的家人都平平安安。
一顿饭结束,裴进和林淑琴照常出去遛弯,裴胤恒跟着裴老爷子在书房下棋,能听裴慕雨拉琴的人只有裴樱茉一个人。
银月皎洁,也有几片乳白的浮云。树影斑驳,院墙边前些年种的白蔷薇开得繁密,沁人的花香入鼻,琴声婉转入耳,丝丝缕缕扣人心弦。
裴樱茉听裴慕雨拉了两个小时琴,又是一曲结束。
“姐,你觉得怎么样?”
裴樱茉听了直发愁,怎么又问她怎么样?
她顶着个黑眼圈,懵懵懂懂的点了个头,“好,我妹妹拉小提琴果然不一般。”
整整两个小时,裴樱茉敷衍的话术就没变过,裴慕雨扯了扯嘴角,“你……该不会是听不出来好坏吧?”
“没办法,你哥那种直男更不行,林女士因为你和韩云洲那事儿正生气呢,我都来听了你将就一下。”
有,总没有得好。
“真敷衍,我一个曲子还没拉完你就看了不下十次手机,实在舍不得姐夫你还不如带他回家呢。”
她这一说,裴樱茉也来了八卦心,“那你就跟姐姐讲讲,你为什么会喜欢韩云洲这么多年。”
“一见钟情。”
“谁信?”
“反正妈妈信了,爸也信了。”
“我和哥哥不信。”
裴慕雨:“……”
这下子裴慕雨是真的信了裴胤恒那句话——
做人千万不要试图和裴樱茉讲道理,她脑回路清奇,讲一万遍她也不会信。
放在裴樱茉旁边的手机传来一阵一阵的振动,裴樱茉拿起一看果然是韩云洲。
“哟,备注是云洲哥哥~”
她这一调侃,裴慕雨脸就红了,“姐,你干嘛。”
裴樱茉笑着把手机递给她,等裴慕雨伸手来接,又退了回去,“哎,这臭小子是不是准备叫你去他家?”
“怎么可能。”裴慕雨又羞又气,“哎呀姐,快给我吧。”
裴樱茉笑着把手机递给她,拍拍裤子说,“那行,你俩甜蜜完早点休息。”
“知道了。”
她走时还非要添一句,“哎,妹妹长大了,当不了姐姐的小棉袄咯。”
而院墙的另一边,韩云洲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思念潮水般将他淹没,耳边传来裴慕雨的声音,明明是抱怨声却依旧让他安心。
他勾勾唇轻笑,“那你下次拉给我听,虽然我五音不全,但至少能听个好坏。”
裴慕雨蹲下身,指尖轻轻拨弄花瓣:“才不要,你那么忙,我不想耽误你时间。”
韩云洲借着微光点燃一支烟,照亮了眼底的一片落寞:“我今天回了一趟家,嗯……我弟弟过生日……”
他们吵闹,却把他一个人遗忘在角落里。
韩云洲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讲,好像无论怎么开口都像是在祈求她,骗取她的同情心。
裴慕雨折下一枝花,带着一丝玩笑开口,“云洲,下次跟我回家吧。我妈特别想见见她这个若即若离的女婿,还有我爸想跟你探讨一些金融方面的问题,还有我爷爷等着跟你下棋呢,尤其是我姐和我哥,说要拷打你。”
说到最后,裴慕雨忽然有种预感,她觉得韩云洲就在她家外面。
“你不会在我家外面吧?”
“嗯。”他没说见到林淑琴和裴进的事儿,更不想让裴慕雨知道他一个人在这里,默默蹲在墙边。
裴慕雨拉了多久小提琴,韩云洲就在这里抽了多久的烟。
想着,韩云洲夹着烟猛地吸了一口,情绪依旧异常低落,“我本来是想回家的,开着开着就到这边来了,想看你一眼。”
因为知道裴家今天家庭聚会,因为没有理由去打扰,只能在无尽的思念浪潮里独自浮沉。
“韩云洲。”她轻唤。
“我在。”
“要不要吃一点裴小姐包的饺子?”
“不用了,这么晚了。”
裴慕雨微微一愣,“韩云洲,我的意思是今天晚上可以在我家睡,我们家房间挺多的住得下。”
“裴慕雨,你怎么老这么单纯,就不怕我居心不良吗?”
“不怕,你不会居心不良。”
匆忙挂完电话,裴慕雨打算去厨房看看白日里包的饺子还剩多少,刚进去就看见了在厨房里忙碌的林淑琴。
“妈,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林淑琴瞥她一眼,“你男朋友在咱们家花园外面等你老半天,大晚上的也没见你请人家进来坐坐。”
“啊?”裴慕雨还没反应过来,“我还以为您还在生气,但……他怎么也不说一声。”
“他说不想打扰你练习,再说妈妈怎么舍得生你气。”说话间锅里的水也开了,林淑琴把冰箱里剩的饺子全部倒了进去。
“最开始知道你暗恋他的事儿,妈也挺震惊的。擅作主张给你定了婚约,是妈妈不好,妈给你道歉。但小韩这人……”
她说着叹了声气,“我看这孩子也是真喜欢你,你姐也是个没脑子的,我跟她说云洲在咱们家门外听你拉小提,结果她愣是半天没和你说。”
裴慕雨鼻尖忽然涌起酸涩的感觉,从背后拥着林淑琴,下巴搁在她肩上笑得软甜,“妈妈,我好爱你啊。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妈妈,别人都要羡慕死了。”
林淑琴失笑,轻轻拍了一下她脑袋,“小傻子,人家听你拉了一晚上小提琴,你却跑来这里跟我表白。”
“因为我妈不止爱我,也会爱我男朋友。”
“快去把人叫进来吧,叫他少抽点烟。”
“知道了。”
出了别墅大门拐了几个弯,远远的就看见路灯下有个落寞的人,屈起腿坐在地上抽烟,也不知道抽了多久一地烟灰。
她把手背在身后朝他靠近,“哎韩云洲,你能戒戒烟吗?伤肺。”
“行,抽完明天就不抽了。”韩云洲听完老老实实把烟踩熄,起身往后退了点,靠在树干上什么也没说就那么看着她。
裴慕雨疑惑,“干嘛离我这么远?”
“有烟味,我怕呛到你。”
裴慕雨扬起下巴朝他靠近,无所谓道,“没关系,有就有吧。”她笑起来带着一丝狡黠,“要不你猜猜看,今晚有什么惊喜?”
韩云洲突然俯身在她唇上贴了一下,“这个惊喜?”
“你正经点。”
“嗯?那是什么?”
“林女士,给你煮了饺子。”
“什么?”韩云洲神情一滞,眼圈泛红,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入侵了他的心。
是他年少时,最渴望的。
是爱,是裴家人爱屋及乌的爱。
因为裴慕雨,他也得到了这份爱。
一楼客厅里早就不见林淑琴的身影,只剩下一碗的水饺,在餐桌上冒着热气。
陪着他在客厅吃完饺子,裴慕雨打算去洗碗却被韩云洲制止,“我来吧,我总不能白吃白喝。”
水槽边上,裴慕雨看着他洗碗小声道:“林女士给你找了套睡衣,等一下你就住二楼那间客房。”
沥干水把碗放回原位,他说:“好。”
韩云洲跟着她上楼的时候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
行至客房门前,韩云洲没忍住勾了勾她的手心。
“裴慕雨。”
“嗯。”这漫不经心又轻快的尾音,可真叫他痴迷。
“掐我一下吧,我感觉跟做梦一样。”
她笑,踮起脚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我舍不得,晚安。”
“晚安。”
……
眼瞅着又临近高考,也马上到了市一中的七十年校庆,她之前的班主任苦口婆心的邀请她一起去参加。裴慕雨本来是拒绝的,因为她当年高考发挥失常没考上a大,觉得自己并不能作为学弟学妹们的榜样。
尤其是班主任可能会让裴慕雨去演讲,这么多年没好好上过学,早就忘了该说什么了
裴慕雨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正和韩云洲一起腻歪在他家的沙发上,就窝在韩云洲安心踏实的怀里。
“不就写个稿子的事,不想去推掉就好了。”韩云洲其实挺想裴慕雨去的,他也要去,毕竟他作为16届的状元不去也不合适。
知道裴慕雨肯定不想去,就坏笑着去调侃她,“但你怎么一见到我就跟没骨头似的,嗯?好好坐着不行吗?”
当时电视里投映着一部爱情电影,但她一点也不关心电影的情节内容,听他说完就直起身托着他的脸,贴着他的唇,密密实实地去吻他。
她不想听那些大道理,也不想他像个老年人一个劲儿的劝她去参加校庆,索性就直接吻了上去。
然后又有点后悔,说好的保持距离呢?
“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还是有什么心事?”
男人嗓音低哑,似乎是极力隐藏着某种难以克制的情愫,但他的手却始终本本分分地搂着她的腰防止她掉下去。
韩云洲察觉到她的异常,就一点点耐着性子去磨她,直到后来她被撩拨得忍不住然后全盘托出。
她当年高考其实是故意漏了好几道数学大题,她也不知道是在和父母怄气还是什么,许是她性子温吞慢热,叛逆期也来得晚。
像是某一天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好像已经被父母安排的明明白白了,考上a大然后学一个喜欢的专业,到了合适的年纪就结婚,爱或不爱一点不重要。
她迫切地渴望成为一只自由的鸟,然后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肆意翱翔。可她早就习惯了现有的生活,温暖又明亮的房子,被安排的井井有条的日常生活。
所以当她提出来不想上a大也不想联姻的时候,她妈第一次动手打了她一巴掌,事后林淑琴大半夜去她房间给她道歉,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跟哄小孩子一样哄了很久。
但裴慕雨还是觉得特别委屈,好像她无论怎么说妈妈都不能理解她的想法,也不可能支持她。
她当时就想啊,难道想要成为什么样的树,什么样的花,都不能自己决定吗?
心态也随着心情直线下滑,三模考试也直接从年级前五十掉到了两百名开外。
临近高考这个分数,那天林淑琴第一次心平气和去和她谈论未来发展的事,她却说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让她觉得碍手束脚。
她从来不是乖乖女,她只是一直按照父母的期盼活着而已,这样自己空洞麻木。
“那个时候啊,我常感愧疚,爸爸妈妈好吃好喝的养大我,我却只在乎自己。”她倦倦地把脸埋在韩云洲颈窝,指尖不安分的去捏他耳垂,“可后来我妈说,想做什么大胆去做就行了,她并没有觉得我不按照她的安排就是叛逆,她只是怕我在外面受委屈。”
其实她以为韩云洲会安慰她,但韩云洲却说了一件令她惊讶的事。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噢,那次聚会?”
“不是。”
裴慕雨呼吸一滞,以为他会说梧桐树下学生卡的事。
“你高一的时候,有一个新生代表演讲。你当时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绝处才能逢生,跨越山海才能柳暗花明。如果此时大家正处于雾里寻灯的寒冬,那就祝大家能早日遇见一个豁然开朗的春天。”
“我当时就想啊,这小姑娘长得这么乖巧,怎么能说出这么中二的话来。”
裴慕雨的脸浮现一抹羞色,“你好烦,我感觉这些根本就是我的黑历史。”
她当时属于临危受命,连稿子都是突发奇想写下来的,甚至都没找人改改,从韩云洲嘴里说出来更觉羞耻。
而后又颇感惊奇,“为什么你从那么早就注意到我了?”
韩云洲指节滑进她凌乱的发丝间,慢条斯理的替她捋顺,“因为第一眼就觉得你很有意思,尤其在你演讲前,我还在全校面前念了一份决心痛改前非的检讨书。”
心动这个东西确实很奇妙,明明两个人什么亲密的事都已经做过了。
在听到他说很早之前就注意到自己的时候,他说第一眼就觉得自己很有意思的时候,那种酥酥麻麻的电流感还是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全身。
一句很有意思,让她觉得比起亲吻,上床更带感。
然后她特别不正经的来了句,“韩云洲,你这人真有劲儿。”
“嗯?”尾音上扬懒散话语间又带着一股痞气,“可不是吗?毕竟有劲都给你了。”
她笑骂,“流氓。”
“后来又在城东那片小树林听见你拉小提琴,宋北年跟我说你叫裴慕雨。我一开始以为你的mu是‘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的暮,我当时就想,怎么这么有缘,谁知道是仰慕的慕。”
难怪,在韩家老宅那次,他会听她说那句诗。
裴慕雨更加诧异,那天她本来是跟裴胤恒一起去那里野餐的,但是裴胤恒那些朋友除傅知行以外她谁都不认识。她想和傅知行搭搭话,但傅知行就跟脑子有病似的回她一句:“男女授受不亲,说话也不行。”
裴慕雨当时就气得想把傅知行一脚踹进水里,然后她克制住了,想起裴胤恒车上有他新买的小提琴。
反正她哥又不爱拉小提琴,干脆让她解解闷得了。
但她属实意外,韩云洲会那么早注意到她。
裴慕雨一直很认同别人对于她的评价,她上学早,永远都是班里最小的那一个,很多时候她都属于有求必应的类型,大多数时候她其实都帮不上什么忙。
直到今天她第一次听见不一样的评价,居然会有人说她中二。
“还有后来的许多次,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可你一次都没注意到我。”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傻瓜,道歉做什么?”
她俯身在韩云洲耳侧喃喃细语:“韩云洲,你一定不知道,裴慕雨对十八岁的你是一见钟情。”
“现在知道了。”韩云洲听完把人抱得更紧,他说:“谢谢你,谢谢你对十八岁的韩云洲一见钟情。”
“所以在那之前……”
“所以在那之前,我就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