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桩旧事
小鱼说“等一个不会出现的人”是什么意思，冬至的大脑飞速运转，似乎这小鱼知道自己在等卖鱼翁一样，于是，他对这小鱼篓问道：“你知道我在等他？”
“不然呢？”小鱼回的又是这三个字。
“你知道他是谁？”冬至问。
“不然呢？”小鱼又答了这三个字。
于是，小鱼咕噜咕噜跟冬至讲起了一桩旧事。
那是三十年前的一个烈日，一只小鱼被浪花冲到了沙滩上，烈日晒得它快要死去，它也已经做好了被晒死的准备。
忽然，一个女子走来，将它捡到了水里。
它很想看清女子的样子，可那女子将它捡到水里后，捧了两捧水喝之后，它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小鱼不知道那女子叫什么，家住哪里，只记得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味，那味道，它记了一辈子。
可是，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为了记住那味道，小鱼不惜舍弃了自己长大的机会，无论再生多少次，也只能有如今的这般身形大。
这是它为了记住这香味而付出的代价，可它却一点都不难过，反倒觉得畅快，至少不是七秒的记忆了。
后来，它找啊找，它在这附近的任何一个鱼篓里待过，也闻过鱼篓主人的气味，可都不是它要找的那个。
于是，它又去附近的各个鱼塘里找，可依然没有遇到。
它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了，直到那天随意跳进了那个卖鱼翁的鱼篓里，想着随便试一试的心态，结果却让小鱼遇到了。
当然，小鱼告诉冬至，他身上的那个气味远没有当初把它捡起来的那个女子的浓，可那气味却无比相似。
不过它想，大概是过了这么多年，她的身上的桃花味淡了也是正常的，只要找到了救命恩人，那一切都可以接受了。
冬至忽然想起父亲说过，他和夏至还有母亲，他们三人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桃花味，可冬至自己倒是一直没闻到过。
以前一直跟他玩耍的牛二狗也跟他说过，他身上有一股桃子味，估计是桃子吃多了缘故，可他自己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吃桃子。
当时牛二狗还嫌弃他：“一个精神小伙的身上，竟然有一股桃子味，比女人还女人。”
那时候，他便忍不住想揍死牛二狗，可无奈的是，他和牛二狗的力气不相上下，甚至他可能还不是牛二狗的对手，所以只给大打一架之后，有继续一起玩。
现在看来，牛二狗口中的桃子味估计就是这条小鱼口中的桃花味。
“捡你去水了的人，不是我，可能是我母亲。”冬至对小鱼说，因为四十年前，夏至肯定还没有出生，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而冬至记得阿发叔临死前说过，母亲是一朵桃花。
“那你母亲呢？”小鱼不敢相信自己好不容易才等来的人，居然还不是那位旧人。
“她离世了。”冬至淡淡的说，藏下了无尽的忧伤。
“不管了，反正把恩情还给你也是一样的。”小鱼一副耍赖的语气。
“你已经帮我产了十九颗珍珠了，远远超过了恩情，况且，母亲当时也只能算是举手之劳，真不足挂齿。”冬至真心实意的对小鱼说。
“不不，对我而言，那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所以余生我将一直给你产珍珠，不过质量不敢保证。”小鱼的眼睛眨了眨，像是玩笑，又像是认真的。
渐渐的，已经到了快要回家吃晚饭的时候，思巧姐应该已经做好饭在等他了，冬至走神了。
“我们先回去吧，到家后，再把你的事情一同说给我和思巧姐姐听。”冬至打断了正在沉浸在回忆里的小鱼。
“就不能说完再回去吗？”小鱼十分不解的问冬至。
“回去晚了，思巧姐姐会担心的。”冬至耐心的回答小鱼。
小鱼翻了翻身，发出咕噜咕噜的气泡后，不再说话，冬至小心翼翼将它带回了家。
太阳渐渐落山了，果然像冬至预想的那样，木寻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正等他回来一起吃。
吃饭时，木寻忧心忡忡的对冬至说：“实在找不到卖鱼的老者，那就把它放进河里吧，我们带着它赶路也不方便。”
“要走了吗？思巧姐。”冬至有些不解这句话的含义。
“是啊，这些天我打听了这城里的人们，都对阿发口中的那四十七个团伙没有任何的消息，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进过这个城，只是到了竹林，便去了另一处，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了。”木寻压抑住内心的气愤，平静的对冬至说。
无论过了多久，一提起那四十七个人，尤其是其中的二十七个，木寻就恨得立马将他们撕碎，可有时候又不得不提，所以她心中的怒火便需要时刻压下去。
“思巧姐，我们把它带在身边吧，它不仅会吐珍珠，而且还会说话。”冬至恳求木寻。
“这么说，它还是个有灵性的小家伙呢。”木寻笑着说。
听这口气，冬至以为她会答应带着小鱼赶路，于是，冬至开心的点点头。
“既然它这么有灵性，那就更不能带在身边了，我们随时要面临打打杀杀的凶残境地，万一不小心伤到它，那就太可惜了。”木寻说。
还没等冬至开口，木寻继续道：“若是你实在舍不得它，那等我们解决掉那些凶手，再回来找它也不迟啊。”
“我不怕受伤，更不怕死，我还可以给你们产小珍珠当盘缠用。”小鱼气鼓鼓的发出声音。
这是木寻第一次听到这条小鱼的声音，以前听锦辰讲过一些他近段时间看过的一些怪异书籍，里边似乎提到过，会说话的小鱼，会做豆腐的老猫，会射箭的大象，会吃小海的大蛇……
那时候全当是杂书，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甚至在冬至跟她说，这条小鱼会说话，她也有点不敢相信。毕竟她连这条小鱼会产珍珠都还有些无法接受，所以当她听到小鱼奶声奶气的声音时，整个人惊呆了。
“你真的只是一条小鱼吗？”木寻愣愣的对着小鱼篓里的小鱼问。
“不然呢？”小鱼像一个淘气的孩子，似乎在努努嘴，有些不屑于回答她这个愚蠢的问题。
许久的沉默，屋子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天渐渐黑下来，可谁都没有动，后来还是冬至率先打破沉默，向小鱼发出了他一直想问，却没有问出口的话：“那你怎么会产珍珠，这恐怕不是你们鱼类擅长的技能吧？”
冬至一边问，一边点燃了油灯。
小鱼借着油灯，讲述了没向冬至讲完的后半段旧事。
那天，奄奄一息的我被人类的一双手捡到了水中，没能来得及看清那个人的脸，只记得了那个人身上有一股桃花味，那人便匆匆的走了，我本想继续追上她，表达自己的谢意。
只可惜，自己大会被烈日晒得遍体鳞伤，根本游不动了，只好在水中继续修养，打算等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再去寻那位身上带有桃花味的恩人。
可在修养的那些时日里，不小心被一个蚌壳死死咬住。
假如是在以前，我可能被蚌壳咬住后，就放弃挣扎了，反正想着终归是一死，只是早晚的问题。
可当时我忽然就想拼命反抗，不管最后能不能挣脱蚌壳，我都想拼一把看看。因为我还没有正正见过救命恩人，我还想去找她，去当面感谢她，去为她做一点自己能够做得到的事情。
所以，我拼命反抗，虽然那时候自己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可我还是凭借着极强的求生本能，和蚌壳抗争了许久。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鱼，我挣开了蚌壳。
同时，我也发现了蚌壳身上到处都是血，我深知自己那一点点小鱼力气，根本不可能把这么大的蚌壳伤得这么严重。
蚌壳在它生命的最后时刻告诉了我两件事。
第一，远离人类。
人类为了珍珠，什么都干得出来，它也就是被人类刚刚挖走了珍珠，又随手把它丢弃了这河里导致的结果。
本来它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着生命的最后一刻吞下这条小鱼，免得做饿死蚌壳，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不说，空着肚子去找阎王，自己在黄泉路上也没有行走的能量。
没想到，居然还是被一条小鱼给挣脱了，实在是气愤。
第二，吃下它，可以产珍珠。
蚌壳第一次被一只小鱼逃脱，气归气，可也佩服小鱼身上的勇气。
哪怕明知已经成为了比自己大几十甚至几百倍的敌人面前，仍然敢拼命抵抗，最终还能逃脱，实在需要为这份魄力给点奖励。
于是，蚌壳把自己产珍珠的能力转化给了小鱼。
小鱼其实也不相信蚌壳的话，它更不喜欢吃蚌壳肉，那味道它闻都不愿意多闻一秒，可一想到可以给救命恩人尝珍珠，小鱼便选择了相信，选择了忍受那难以忍受的气味，一口又一口的吃下去。
直到自己的肚子已经变得圆鼓鼓的，像是马上就要爆炸，它才停下来。
那位卖鱼翁之所以会一直给冬至送鱼，而且还是低价卖给冬至，就是因为小鱼答应给卖鱼翁产珍珠，一直到小鱼完全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它要找的那个救命恩人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