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17
这天，李如愿照常去往西院。
只是西院看着实在是过分地落魄，甚至比柴房还要破败。
李如愿经常往里面带新鲜玩意，有时是杯盏碟碗，有时是吃食衣物。
门上的门栓也破败不堪，轻轻一推便可打开，李如愿轻轻呼唤“呼尔塔”
随着这声呼唤，门内立即响起了回应。
“我在，你等等！”
见他回应了，便也放下心来，干脆直接伸手去推开了宫门。
“我自己进——”
下一刻，一只竹箭破空而来，呼啸着从耳边擦过，嗡地一声打入了身后的宫门内。
力度之大，竟令竹箭尾翼震颤不断，呜呜作响。
李如愿僵在原地，不远处正在拆机关的呼尔塔连忙丢下手里的东西，急匆匆奔到了面前。
“我不是让你等等吗！伤哪了”
李如愿缓缓回神“没伤……不过你做这些危险的东西是为了防身？他们是不是还！”
呼尔塔咬了咬嘴，有些难堪地挪开了目光。
“无妨，我安上这些后清净多了”
“以后你要是来的话，我便都拆了。”
李如愿胸腔中被吓得乱跳的心逐渐归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没事，你拿着防身也好。”
“不过，你是北俾人，为什么会在宫里，你明明住在宫里，却被那样欺凌”
或许是提起了旧事，她看着呼尔塔的眼神沉了一沉。
在静默了良久后，忽的扯住了她的袖子，将李如愿拉到了院中的马扎上。
“坐吧，我慢慢和你讲。”
“北俾不过是你们大明北部十一外族中的一个小族，我的父亲是北俾族的族长，在你们新陛下登基后，父亲挑了一个巫祝占卜好的日子，带上我们那边最好的牛羊，来朝拜大明。
“但看起来大明并不喜欢我们。宫里的人厌恶牛羊的腥臭，嘲笑我们特殊的服饰。”
“连你们的新皇，也指名道姓的，要我的父亲，为他跳北俾舞，为他唱朝颂歌。”
“甚至还羞辱我们……但我的父王一一照做，毕竟，我们有所求。”
“我们来的目的，是恳请大明给予我们一些过冬的粮食，让北俾里的老弱族人，不至于饿死在这个冬日。”
“而就在我们以为自己要成功了的时候——在你们皇帝为我与父亲举办饯行宴的那个晚上。”
“你们的皇帝忽然发难，说我的父亲偷了他的军事之物，还不告知，是欺君罔顾之罪。”
呼尔塔气极反笑“军事之物我的父亲为了族人的粮食，忍受了那么久的羞辱，他们居然觉得他会偷军事之物”
“父亲争辩没用，他们便把父亲关进了牢里，严刑拷打至今，还逼迫父亲交于北俾统治归顺于他。”
李如愿默默听着这件皇宫秘闻，只觉得有些遍体生寒，这些事情她不曾知晓。
“她的亲人，当真做了如此荒谬可恶之事”
一时之间，她只觉得自己无言面对他，无言面对她的公主身份，更无言面对北俾百姓族人们。
她们享受着至高无上的荣誉地位，却都是践踏着别人的鲜血上来的。
她选不了自己的出身更做不了改变。
李如愿微微开口“所以你的父亲被关进了牢里，而你则只能一直留在这里面”
呼尔塔已经席地而坐，坐到了她的脚边。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点了点头。
“对。”
“你们的皇帝不许我离开，只把我日复一日地关在什么也没有的这里。”
“关了……多久”
呼尔塔无所谓地笑了笑“几年吧。”
李如愿顿时有些失声“几年”
“不相信”
“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一开始的时间，我靠抓树上的麻雀，掏老鼠的窝粮活着，后来族人知道了，就时不时会偷偷请其他族来朝贡的人给我送点东西。”
李如愿默默地看着面前眉眼锋锐的少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脆弱不堪，却又满身锋芒。
它们一起日复一日地在这无人问津的宫殿里生长，无人知道野草扎入砖瓦的根茎有多深，就像无人知道他眼底隐藏的恨意有多浓，直到她误入这片禁区，才阴差阳错地窥探到了属于野草的秘密。
也不知，这个决定是否正确，更不知，如果不做出这个决定，这个少年，或许已不在这个世间，而她，或许还是如从前那般自以为的恣意生活着。
“若是他知道她的身份，还会和现在这般心平气和的相处吗？”
“她怕——”
像是感觉气愤太过沉重了一般，呼尔塔歪了歪脑袋，靠到她坐着的马扎边上。
“讲点别的吧，关于你的。”
“好啊”李如愿扯起一抹笑容与呼尔塔闲聊了起来。
从长安的春风，到北俾的草原，来自两个不同地方的少年人意外地发现——原来他们所见不到的地方，还有那么多有意思的故事。
不论过往，此刻，李如愿竭尽所能的为他做着她能做的一切。
皇宫内——
霍不离听着月影月风的汇报，知晓最近朝池池与谢回关系密切，也深知事情该提上日程了。
霍不离在书房前提笔作信，他不能在等了。
他要将埋藏于心间的秘密告诉她，霍不离小心翼翼的将信封折好，交过他们，叮嘱务必送到朝府，要秘密行事，切莫打草惊蛇。
两人走后，他打开书桌上的木匣子，抚摸着上面两个娟秀的名姓——朝池池霍不离。
渐渐的，霍不离眼里的柔情快要溢出，嘴角也慢慢勾起。
“朝朝，等我。”
临近上元节，京里十分热闹，早早地悬挂起各式灯笼，圆的长的方的大的小的，五颜六色，洋溢着喜气的氛围。
集市上各种新鲜的杂耍，猜灯谜的、玩绝活的、酥糖糕点的。
朝池池早早收到了霍不离的信件，让她于上元节戌时京城霍府门口等他，有要事相谈。
上元节当日。
朝池池远远便看到霍不离背对门口来回徘徊，手里抱着一个木匣子。
“你找我，什么事啊？”朝池池迈步走上前去。
霍不离看到她后眼睛都亮了一下，欣喜的上前。
“朝朝，你来了。”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霍不离便开口说道“今日是上元节，城中也热闹非凡，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如何？”
朝池池末了点点头，视线却看向了他手里的木匣子，于是好奇的开口问道
“霍不离，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秘密。”霍不离对她眨眨眼神秘的说道。
朝池池作罢双手环抱着
“谁稀罕啊。”
两人走在京城街道内，此时天色将暗，灯笼也陆续被点亮，一时间，整条长安街上耀眼夺目。
霍不离带着她走到了凉亭处，凉亭似乎被人装点的格外美丽，两旁放着八角圆形灯笼发出温暖的光芒。
霍不离指着远处的天空“朝朝快看——”
霎时间，一声冲天惊雷从远处鼓楼上直冲云霄，在半空中爆发出无数的花火，金灿灿的火光照亮了亭台楼阁和那隅凉亭。
朝池池满脸惊喜和雀跃，眼眸中倒映着烟火的璀璨，霍不离偏头看她，眸中近是温柔，满京城璀璨夺目却不及眼前女孩的半分。
她看烟火，他在看她。
天空的绚烂渐渐平息，凉亭一时间恢复了宁静，霍不离打开了木匣子，里面是一个精巧的纸鸢，是用金丝蚕织线织成的。
朝池池看着面前的纸鸢，轻轻伸手抚过那名字，眸中皆是惊异，那一针一线，都是他日日夜夜缝制出来的。
“这是你自己缝的？”
“嗯。送给你的”
“朝朝，我答应过你，这是属于我们的纸鸢。”
朝池池凝眸看他，眼里溢出些许泪光，她轻声说道“谢谢你。”
“朝朝，我不需要你的感谢。”他握住女孩纤细的手，一字一顿认真说道
“朝朝，我…心悦于你。”
朝池池一瞬间有些错愕。
“朝朝，不知从何时起，我对你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我们一起上下学堂，一起放纸鸢，一起吃糖葫芦，这些记忆在我脑海里越发清晰，我喜欢看你笑、看你闹，但也只希望你对我笑。”
“你难过时我会心疼，你受伤时我会心痛，我想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给你，因为你值得，我想要用心去守护你、保护你。”
“朝朝，你愿意与我一起共赴余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