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13
安意长公主自那次生辰宴后，许久未曾出过房门，与太后的关系不温不火。
今晨，安意长公主一时兴起，见天色极好，便绕了一条小路，在宫中闲逛起来。
漫步红墙金瓦之下，偶尔有銮驾从一侧擦肩而过，那架前的铃响由远及近，又渐行渐远。
“安意长公主好——”
“不必多礼，起来吧。”
李如愿越走越偏僻，直到走到了一个清冷的宫道前时，才反应过来离正道过分远了，要是被母亲看到又该说她了。
说罢正要转身离开之际，却听见转角处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只见十来个太监正推搡着一位衣着朴素的少年男子，嘴上还不停骂着。
“臭贱儿子，赶紧的，快拿钱出来！”
只见他咬紧牙关，一言不发，那少年生的不同寻常，瞧着比她没大几岁，身形却已然高挺。
李如愿躲在角落，仔细瞧着他，只觉得这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不像是中原人，此刻这副咬牙切齿的凶狠模样，更是有几分吓人。
“瞪什么瞪啊？”
“说你是个臭贱的儿子还冤枉你了？你那鲜卑老爹还在牢里蹲着呢！”
“闭嘴！”听到这，那少年像是忍无可忍，猛然暴起，一拳狠狠砸到了那太监的脸上。
刹那间，一声尖细的惨叫声直冲云霄，少年的这一拳着实狠厉，一下打得那太监眼角都迸裂开来。太监慌忙捂住潺潺淌血的眼角，指着少年大喊。
“反了反了！给我打！给我好好教训他！”
此声令下后，所有太监顿时一拥而上。
不曾想这少年竟也骁勇，直接对着人群扑了上去，与这些太监如野兽般凶猛地厮打起来。
数不清的木棍和皮鞭抽打在他身上，他却跟不怕疼似的，越打越凶，甚至发起狠来，一脚把一个太监踹飞到了旁边的宫门上。
砰——！
随着这一声巨响，眼看着面前宫门的灰簌簌直往下落，那太监贴着宫门滑倒在地，呕出血后直接昏死过去。
其余太监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仗着人多，拼命地按住了这位少年，为首那人则大喊，抄起了一旁的硬砖——
李如愿终是看不下去，要是再这样打下去肯定要出人命。
“住手！”所有人顿时一愣，齐齐转头看向了李如愿。
众人齐齐跪地“安意长公主，奴才们该死，惊扰了公主！”
“为什么打他他可犯错了”
众人跪地回道:“这贱人乃是重犯的儿子。”
“那也不能随意打骂，人我带走了！”
“公主，万万不可啊！万万不可啊”
只见那少年目光打量着她，似是猜测她究竟想做什么。
“我说话不管用是吗？要和我去见太后吗？”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全听公主差遣”说罢，几人快速离开了。
李如愿微微松了口气，看向了那边也缓缓从地上爬起的少年。
这少年的确高挑但却仿佛如常年吃不饱饭，十分消瘦。因此，纵然此刻他爬了起来，也依然有些摇摇欲坠的，仿佛一吹便会倒。
除此外，他的脸颊上不知被谁抽出了两道狰狞的血痕，正涓涓冒着鲜血。
血与泥混杂，与那一头微卷的长发乱糟糟地黏在了一起，乍眼看去，只觉得他比起像人，更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
李如愿刚走上前，少年便猛的掀起眼皮看向她，带着丝丝凶狠。
只这一眼，便让她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无穷无尽的恨意正浓烈地翻涌在他眼眸里，扑面而来的杀意与憎恶几乎让她有些窒息。
迟疑一二后，她仍递出了手中的帕子。
李如愿轻声说“擦擦吧”
少年眸光微动，眼中恨意渐渐收敛了起来。
少年别过头“不用。”
“伤口不擦，好不了，如果不好，下次他们再找你麻烦，你就打不过了。”
李如愿只用这一句话，便顷刻说服了这位少年，他迟疑了一会，便默默伸出手接过了帕子。
随后，他粗暴地搓了搓脸上的伤口，把刚要结痂的口子，一下撕出了新伤。
少年“嘶”的一声。
李如愿微微蹙眉，笑道“算了算了，我来吧。”
她牵着少年来到了宫墙角落的水井边，接过帕子，从水桶里沾了些水后，小心地为他擦拭起伤口。
李如愿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呼尔塔。”
看着他殊于常人的面容，李如愿遂又点点头“胡族”
“北俾族。”
李如愿隐约是有听过的，大明以北百里，有一外族名为北俾，却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北俾族待在宫中。
少年脸上的尘与血被擦拭干净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以指为梳，替他理了理那一头乱发。
呼尔塔似是不太习惯这么亲近的动作，有些拘谨地绷直了后背。
李如愿扯了一下他头发，笑着说:“弯腰，你太高了。”
“哦……好。”
面对救命恩人，他终究是无可奈何，只能依言弯下腰，任由她玩弄自己。
李如愿认真拆开他乱发中的发结“他们这样欺负你，你怎么不去告管事”
呼尔塔闻言，发出了一声嗤笑。
“不会有人管的，我不过贱命一条。不似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公主世子哥。”
李如愿微微皱起眉，用力地拽了一下呼尔塔的一缕长发，在他龇牙咧嘴看过来的时候，同样严肃地瞪向了他。
“不许这样说自己，既然没人管，那我便去找太后提一提这里的事情，别怕，以后我护你。”
呼尔直勾勾地盯了她一会后，才默默点了点头。
“好。”
“走，带你吃饭。”说完，李如愿牵起他的手往厨房走去。
呼尔塔面对着一桌的美味佳肴，再也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看着他这般模样，李如愿又把菜肴往前推了推。
“慢点吃。”李如愿支着下巴看着他。
蓦然，他顿时抬眼问道“你还会来吗？”
李如愿笑着说:“以后我可以天天来给你送吃食。”
呼尔塔低声说“我就住在西边最里面的屋子。”
“知道啦，快吃吧，多吃点。”
……
“我该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李如愿离开后找到身边的侍从，递交给他一封信叮嘱道:“帮我送给朝府小姐，朝池池。”
“是——”侍从转身携信离开。
李如愿也哼着曲回到房间。
一连数日，李如愿日日去往西边屋院给呼尔塔送吃食，有时还会给他带些新鲜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