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明朝的根基
当你爬到高位，你才能真正理解，说什么生前死后的好名声，其实都没什么意义！还要什么好名声呢？我们做事是为了自己看，为了百姓看，可不是为了让历史学家评头论足！“因此，你看好了，我这个皇帝，一定是要动手斩草除根！这两个地方的官府和他们的家人，一个不留，全都要砍完！咱再瞧瞧，还有哪个胆敢尸位素餐！”朱怀默默地听着，心中却长久无法平静。
虽然他带着来自后世的情感，朱怀自认为他已经融入了这个封建社会，但在这一刻，面对这位长辈的果断狠辣，他仍觉得自己差了那么一口气，差了一份决绝！朱元璋轻轻拍了拍朱怀的肩膀，眼神变得温和许多，“咱得感谢你这个宝贝孙子。”“为啥？”朱怀抓了抓头。
朱元璋眼中闪烁着笑容，满意地回答：“那个查账的办法，真好！我喜欢！你做得出色，很有出息！没想到这玩意儿还能看出门道来。”“没错。”
朱元璋回味了一下，满眼自豪。朱怀不禁想到，是不是就意味着，数千条人命，因自己而死？换言之，是不是现在自己的手上已经沾染了几千人的鲜血？
朱怀一边感慨，一边又对这位老爷子生出些敬佩之情。数千条人命，在这位老爷子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只因这些人破坏了大明朝的根基。
朱怀忽然好奇地向朱元璋问：“老爷子，当皇帝都得这么狠吗？”朱元璋笑着，看了看脸上还带着稚气、嘴唇已长出细细绒毛的朱怀。“嗯。”朱元璋点点头，“为何领兵打仗时，将军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无数士兵死在自己面前而不动情？慈悲的人不适合掌兵。”
“治理国家也是一样道理，你纵观古今中外，哪位皇帝是心慈手软的？不是我想做个好人，而是江山社稷不容许你这么做。”
“你心软放过几个蛀虫，结果会怎样？北宋庆历年，范仲淹推行变法，富弼、韩琦等枢密院高层也参与其中，本来是一条富民强国的道路，为何最终却失败了？”
这段历史朱怀十分熟悉，他脱口而出：“是因为范仲淹先生触动了许多大地主大官僚的利益，特别是‘加强军事装备’这一点更是触及了文人士大夫的根本利益，于是很多人开始反对范先生。”朱元璋点头并提问：“那你认为范仲淹失败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呢？是那些反对派吗？爷爷明确告诉你，不是！根本原因并不在这里！”
“在这个以王权至上的时代，决定权始终掌握在皇帝手中，我告诉你，问题在于宋仁宗皇帝无能，他过于软弱！他不够坚决！他对身边一群文官在自己面前搬弄是非忍无可忍，所以他就罢了范仲淹、韩琦、富弼的官。”说到宋代皇帝时，老爷子脸上的深深鄙夷一览无遗！
这是一个强硬朝代的皇帝，对于软弱朝代皇帝的天然优越感！
朱元璋揉了揉朱怀的脑袋，“小子！告诉你，当皇帝要有坚定向前的信念，要有坚持自我并充满自信！要有如同钢索般坚硬的决心！”
“当你坚信自己的施政方针是对的，不管谁反对你，都不能心软，把他们都处理掉！我已经身为皇帝了，没有什么人是我不能处理的，全天下的民众，都是你手中的棋子，如何运用，全凭你自己决定。”瞬间，一股傲视群雄的气势环绕在老爷子的身上。
这些话语直戳朱怀的心灵深处，仿佛那瞬间毁灭众生的权力欲望在他眼前回响，让朱怀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这就是皇权吗？朱怀心中的波澜壮阔起来。
然而朱怀还有一些疑惑，他看着朱元璋问：“老爷子，那如果洪武老皇上真的动了淳安和宁波的大批官员，文人们不会出来阻止吗？”朱元璋笑了笑：“会，但他们不敢！”“为啥？”朱怀不解。
朱元璋回答：“因为皇帝能制衡他们，要制衡文人，并非需要完全控制所有人，人多了，你会累死的，那你要怎么做呢？你只需抓住领头的那个，控制住就可以了！”朱怀挠了挠头：“这怎么讲呢？”
朱元璋说：“比如现在大明文人的代表是谁？山东曲阜人，孔门衍圣公孔讷。”“您知道他的背景吗？”朱怀摇摇头：“不太清楚。”
朱元璋笑着说：“我给你讲讲吧，对了，听说你今天跟孔讷发生了冲突？”
朱怀惊讶地看着老爷子：“这事您也知道？刚刚发生不久的事情，您都能如此清楚？”老爷子的消息渠道这么强大啊？
朱怀感到一阵心悸。
朱元璋却轻描淡写道：“我关心你啊，所以很多人都愿意把你的事情告诉我，当然，这个不重要。”话题一转，朱元璋说道：“孔讷这个人，或者说孔家这一支，他们没什么道德底线。”
“宋朝时期，他们在朝为官；宋朝灭亡后，到了元朝，他们仍然在朝为官，而且他们的官职等级都很高。”“为什么？”
朱元璋反问朱怀。
“为什么孔门从春秋时期一直延续至今，没有哪个皇帝动过他们？”朱怀陷入沉思，一时之间脑中转不过弯来。
朱元璋答道：“因为历朝历代的皇帝都需要依靠他们去约束天下文人的一张嘴。”
“大孙子，你要胸怀宽广，别轻易对他们心生恶感，那些念头不该是你这层次的人有的。”“你现在应该考虑什么呢？任何人出现在你面前，第一时间你应该琢磨一下，这些人对你有没有用处！”朱元璋的每一句话，都饱含深刻的道理，这也是朱怀愿意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原因。
朱怀点点头，并没有打断朱元璋的话。
朱元璋接着说：“孔子家的这些人也是一样，他们能够管束住全天下的读书人，这就是他们存在的价值，也是朝廷供养他们的意义所在。”
“你刚才问到，皇帝杀了那么多人，文人们会不会说这位皇帝嗜血如命，会不会认为国家崇尚杀戮，必然会导致亡国，会不会在民间引发舆论热潮，如果舆论高涨，会不会爆发叛乱。”朱怀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朱元璋笑了笑：“你想得不错，但我告诉你，锦衣卫已经搜集了很多人的秘密，包括孔子世家的衍圣公！”“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听着，这对你会有用的。”
“孔讷是孔子家族第五十六代传人，不过他们的身世却成了一个谜团。”
“在元朝成宗时期，孔讷的祖先孔思晦还不是孔子家族的嫡系分支，而是旁支出身。后来他们运用手段，把孔子家族的嫡系孔思诚一脉拉了下来，对外宣称自己才是孔子家族的嫡系。”“总的来说，孔讷其实并不是孔子家族真正的传人，这是他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是皇帝能够绝对掌控他们的根本原因！”
“所以就算我想大开杀戒，想清洗掉一批人，也能稳住天下文人们的嘴巴，不仅如此，孔讷还会帮我洗清不必要的污名。现在，你明白了吧？”原来孔讷身上藏着这么多秘密，怪不得爷爷说皇帝绝对不会害怕文人。
孔讷的身份，就是牵制他的关键，他不可能放弃这份高贵的身份，因此注定会被皇帝牢牢把控！
有了这样的人存在，很多黑白可以颠倒，黑色的事情也能被他们描绘成白色！
正如爷爷所说，这就是他们存在的价值！
朱怀一时之间消化不了这么多新知识，爷爷给他带来了太多的启示。
无论是社会法则还是人情世故，抑或是控制下属等等，这些内容，都在今夜由爷爷一一道来。
朱怀需要去吸收，好好地去理解，好好地去学习！
同时，关于孔讷的秘密，他也必须掌握住，这对将来会有极大的帮助！“水凉了，我去给你换一盆。”
这时朱怀才想起爷爷正在泡脚。爷爷大大咧咧地笑着说：“不用麻烦了。”随后他拿起毛巾擦了擦脚。
只见爷爷小腿上，几道蜈蚣般的丑陋疤痕触目惊心。
朱怀瞪大眼睛。
朱元璋随口回答：“那是打仗时留下的。”
朱怀呆呆地说：“爷爷，您真的上过战场啊？我还以为您是吹牛呢！”上次爷爷送刀给自己时曾提起过他在战场上经历的事，当时朱怀并未在意。
如今看到了这些长长的伤痕，朱怀突然感到一丝愧疚。
“那个时候身上只有半副铁甲护着上身，腿部什么也没有，敌人挥刀过来砍中了这里！”说着，爷爷指向大腿外侧，“这条疤，是人家用长枪戳的。”爷爷说得云淡风轻，然而这其中的危险程度却无需过多解释。朱怀关心地问：“疼吗？”
朱元璋笑着答道：“疼什么疼！那时候只要能保得住命，还顾得上疼不疼？活着就好。”“怎么样，小子，打江山难不难？”朱怀用力地点点头：“难！”
朱元璋微微笑着，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深沉：“可是守护江山更难啊！”
“我不期望别的，只希望后来的人，不要忘记他们前辈建立功业有多么凶险，有多么困难，我希望后代们不要再出几个不肖子孙，败坏祖宗的基业和功勋！”朱元璋感慨一番，重重地拍了拍朱怀的肩膀：“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你孝顺、懂事，骨子里带着一股豪气，最主要的是，知道心疼我！”哈哈！
朱怀摆摆手：“我这么做完全是出于报恩，你忘了是你给我指了一条活路。”
“是吗？”朱元璋笑着反问。
哪里是什么恩情，需要用一年的时间细致入微地照顾一位半只脚踏入黄泉的老头儿？你的品性如何，老头子可不是看不见的！
谁对我真心实意，谁只是想投机取巧，老头子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爷。”
门外，马三宝轻轻地敲门。
朱怀应了一声：“什么事？”
马三宝说道：“老爷子带来的账本，给您送来了。”
朱怀疑惑地看着爷爷。
朱元璋似笑非笑地道：“皇帝交给我一项任务，查假账的事是你告诉我的，可不能做甩手掌柜，我已经累了，你们年轻人多担待些吧。”朱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