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你不许再提他。”...)
江懿话音刚落,便被人狠狠地箍进了怀中。
裴向云似乎生怕他跑了,恨不能将他整个人揉进怀里化作身体的一部分。
江懿最后看了眼小太子,狠下心别过脸去。
若大燕最后一丝血脉尚得留存,死后自己去了地府,身上背负的罪孽会轻上些许吗?
裴向云将一件披风披在他身上,把人抱上马,自己则坐在他身后。
成熟男人的气息骤然扑面而来,让江懿眉头微蹙,看向攥在缰绳上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
他的徒弟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先前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孩子了。
而与他相比,自己这个当老师的身形确乎显得娇小了不少,居然能被人严严实实地这样抱在怀里。
裴向云不知他在想什么,低下头,唇擦过他的耳垂:“师父,我终于能带你回去了。”
江懿不说话,阖眼靠在他怀中。
似乎被老师这样温顺的态度鼓励了,裴向云继续道:“都城与先前变化不大,师父也不会觉得陌生,就像回家一样。”
江懿倏地睁眼,冷声道:“变化不大?你管死了一城的人叫变化不大?”
裴向云挑眉:“死的都是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关系?”
江懿险些又是一口血咳出来。
他胸口发闷,被气得眼前直发黑,颤声道:“我从前教你的那些东西,你可是都学进狗肚子里了?”
裴向云一贯不喜欢学那些书上的礼义廉耻,此刻有些心虚,但依旧嘴硬:“学那些又没什么用,也不能领兵打仗。”
“......”
江懿实在忍不住喉间的甜痒,闷咳几声,胸腔内的嗡鸣声听得人难受。
裴向云连忙将他身上的披风紧了紧:“师父,身体可还受得住?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回家。”
“我没有家了!”
江懿打断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裴向云,我没有家了,你懂不懂?”
“为何没有家了?”裴向云反问,“老师与我搬进新都城中住着,这不就是家吗?”
江懿忽然觉得有些悲哀。
他自诩是个忠臣,无论再如何被奸佞弹劾,依旧期待着能靠自己的能力将大燕变得更好。但无论他再如何忠心能干,也改变不了教出一个叛徒的事实。
或者说,他根本忽略了是否成功地将裴向云教成一个忠君报国的人。
他有
<些疲惫地叹息一声,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让人厌烦的话题。
裴向云见他不说话,似乎有些害怕,踟蹰半晌后道:“师父,你随我回去就好了,弟子......没别的奢求。”
“你为何非要我与你回去?”江懿道,“杀了我回去领赏不是更好?还放走了前朝太子,若是让新君主知道,怕是会罚你。”
“我需要你。”
裴向云单手攥着缰绳,空出来的那只手将他向怀中搂了搂,下巴搁在他肩窝里,似乎十分满足地喟叹了一声:“师父,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学。”
“你不是自己学得挺好么?”江懿垂眸,“杀人放火屠城,哪样是我教你的?我没教你,你不也做得很好吗?”
他这话中的嘲讽意味太强,钉子一样扎进裴向云耳中。
裴向云呼吸一窒,不动声色地又紧了紧手上的力度。
“说啊,怎么不说了?”江懿力气没他大,索性也不挣扎,只动着唇嘲讽,“杀人的时候说着诛灭中原狗,现在怎么搂着中原狗不放......唔!”
那只原本老老实实横在他腰间的手忽地向下一扣,攥住了江懿的手腕,捏得他手骨生疼,像是下一刻便要碎裂一样。
“混账,”江懿痛得蹙了下眉,骂道,“你又想干什么?”
裴向云似乎这才醒过神来,连忙将手松开,轻轻地按压着方才攥疼他的地方:“对不起。”
“道歉有用吗?”江懿道,“把手松开。”
裴向云装着听不见,一心一意地策马跨过一处断壁。
江懿不想看昔日繁华都城的破败与满地血腥,又闭上眼:“你真让我恶心。”
裴向云垂下眼,无所谓地看着马蹄碾过一块又一块的残肢:“师父为何觉得我恶心?”
“你有病吧裴向云?”江懿被空气中的血腥味刺激得反胃,“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装傻充楞是不是很有意思?”
裴向云一言不发地遮住了他的脸。
他不知为何突然被老师讨厌,也不知为何现在老师说他恶心,他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哪有打仗不死人的?不过是他效忠乌斯,江懿效忠大燕罢了。现在大燕亡了,江懿又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一个事情不放?
江懿的眼睫扫过他的手心,轻而痒,似乎隔着血肉直接扫在他心上,让他忽然有些无所适从,只能低声道:“马上到家了,别怕。”
江懿闷咳几声,忽然声音含
<糊道:“我就不该和你回来。”
“但师父若不和我回来,我便只好将太子杀了,”裴向云语气如常,似乎杀人对他来说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师父想逃走也可以,无论那太子躲在哪个地方我都会去取他性命。若师父想不开自杀,我也会如此去取太子的命,这样师父可放心了?”
他似乎觉得这是个十分完美的提议,居然还心情不错地轻笑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江懿道,“你之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裴向云不满道:“师父先前也只看着我一个人的,现在关心那太子比关心我多太多,不许我生气吗?”
他不在乎到底是乌斯灭了大燕,还是大燕吞并了乌斯。更不在乎屠了几座城,杀了多少人,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便一切都不重要。
譬如现在。
老师正好端端地在他怀中,那么其他一切便不重要。
“神经病,”江懿骂道,“我关心谁与你何干?”
裴向云的眸中又隐隐有阴云密布。
□□的马拐过一道相对完整的墙,停在一座府邸前。
他将江懿扶下马:“师父,到家了。”
江懿停在原地喘息片刻,忽地伸手向他脖颈间掠去。裴向云心中一惊,看清了那修长手指间夹着的一点寒芒。
他倏地伸手捏住人的手腕,但不想江懿的腿已经踢了过来。
裴向云不想伤他,手上的力气用的不大。但两人现下的身体状况确实差了很多,他径直锁住了江懿的脚踝,将人拦腰抱起。
在院中服侍的仆从们连忙退下,装作没看见眼前这一幕。裴向云大步跨过门槛,把江懿那沾了血与泥的外袍一脱,只剩件单衣地将人向床榻上一按。
江懿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人箍着手腕举过头顶,腰身因为用力而弓起一个弧度,悬空在床上。
裴向云目光中似有阴霾,心里的不安和空虚再一次放大,让他烦躁得想杀人,想看着鲜血从活人身上喷涌而出的样子,想亲眼看见无数条生命消逝在自己手里。
唯有这样才能暂时抚平那可怕的空虚,让他短暂地觉得自己尚且还活在尘世间。
江懿的声音有些低哑:“......狗东西,我当年瞎了眼救你。”
裴向云看着他半晌,忽地俯下身,将人压在身下:“师父后悔了?”
身上骤然多了几分重量,江懿侧过脸避开他的呼吸:“后悔死了。”
<
裴向云的发垂下,与江懿的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正如同两人此生必然要交缠在一起的宿命一样。
“可师父现在后悔也无用,”裴向云死死扣着他的腰,让他动弹不得,“日后住在这里,师父每日便只能看我一个人,想我一个人。我们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难道不好吗?”
江懿先是拼命逃出了燕都,却半路被这狼崽劫了回来,本就生了一路的气,现在又挣扎无果,只觉得满心都是疲惫:“好什么好,你放开我,神经病。”
“我若松手,师父便又要跑,”裴向云亲昵地在他鬓角上蹭了蹭,“不放。”
“我跑什么?我若跑了,你这疯狗不是要去杀了太子?我——”
江懿冷嘲热讽的话还未说完,剩下的话语便都化作一道闷哼。
裴向云忽然将他翻了个身压在床/上,低头便叼住他后颈的皮肤咬了下去。
他用牙齿厮磨着,舌尖舔舐着,不顾那人承受不住的低/喘和挣扎,像护食的狼一样将猎物打上属于自己的标记。
“师父,你不许再提他,”过了片刻,裴向云终于舍得放过了那块软肉,贴在他耳边威胁着,“现在你只能看着我,你身边只有我,懂吗?”
江懿的呼吸还有几分紊乱,裴向云直起身,看着人白皙皮肤上那枚鲜红显眼的齿印,似乎终于满意了。
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将老师留在身边的办法,好像只有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宣告主权,才能彻彻底底地让老师的身心都牵挂在自己身上。
裴向云微微起身,整理了下江懿有些散开的衣领,心情颇佳道:“冒犯师父,是弟子的不对。”
他似乎又变回了很久之前那个谦和有礼的学生。
但江懿知道这都是假的。
再温驯的狼,也永远不会变成听话的狗。
而眼前的狼崽则又俯下身在他眉心落下一个吻,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我去让他们给师父准备下沐浴的热水。师父若是害了风寒,徒儿会很难过的。”作者有话要说:狗子画块地把人圈起来,却完全没想到自家师父满脑子想着怎么把他杀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