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为财死 鸟为食亡
《游春》开篇有这么一首词,没有词牌:
春风徐徐,秋风烈烈,蝉儿何时休?
春华灼灼,暮光翕翕,仙人几时徂。
没有词牌名,作者已不能追溯,就连《游春》是谁编撰的也无从考究。这首词景天看过很多遍,并以他浅薄的学问尝试理解这首放在开篇像是总领纲要的诗词以便于理解《游春》的修行之道。
“温柔的春风,猛烈的秋风,知了什么时候休息?春花灿烂,晚霞昏暗,仙人要到什么时候才离开(死去)?”
景天不甚了解这首词的含义就像他也不知道这部心法为何叫《游春》一样。他曾问过景三,“三叔,《游春》是一部怎样的心法,为什么修炼它可以成仙?”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果然,这句话像是景三的口头禅,三句逃不过。
景三就又是那样,故作高深。他斟酌许久,沉默半晌过后开口说道:“《游春》是关于梦与游离的心法。这世上有很多修行之法,五花八门。有遁地上天,有放火喷水,也有些法门可以让人进入梦境。《游春》就是这种。”
“那我为什么从来都是只睡觉而不做梦呢?”
“应该是你道行不够。”
“不是的三叔,我做过梦。”
“哦?什么时候?”
“我不是说看《游春》的时候。我是在平时不看游春的时候,我做过梦,那也是修行吗?”
“也算,修行嘛,世间百态皆为修行,梦中得道的仙人也有不少。但这种梦同《游春》相比还是不太一样,当你看《游春》而进入梦境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又是你自然就知道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种不解渴的回答。我知道了。”景天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没……我是说……”
还不等我解释,景三就开口说:“一般的梦境不连贯且天马行空的。你此时在此地正做着此般事,下一刻就到那时,那地与那人做另外一件事。”
景三今日少有的话多,见景天还是不懂,便又开口说道:
“比如前一刻你正坐在膳厅吃饭,下一刻有把椅子从窗外砸进来,窗子破碎的声音可能骇了你心神,等你回过神已经在路上夺命狂奔。你回头看见追你的是几只跟人差不多大小的硕鼠。这时你心里发出感叹‘这硕鼠长这么大。’从心里已经认定,就是它们扔的椅子。等你将头转回来继续跑,你记忆里身后追赶你的不是硕鼠,而是三五个拿着刀的黑衣人。你可能有些疑惑,但此时危机让你无暇思考其中的矛盾之处,此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度过眼前的危机,所以脑海里想的是‘完了,我肯定跑不过这么多老鼠。’”
我有些懂了,点点头。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三叔说的这个梦绝对是噩梦中的噩梦。”
“那《游春》呢,《游春》的梦是什么样子的?”
“那种梦更有逻辑一些,更像是平时会发生的事,而且一般事情的发展比较连贯。”
“啊?那我还怎么分得清梦境和现实。”
听闻《游春》这般,景天反而更害怕了,以他的学识,还没能意识到自己害怕的根本原因是敬畏于《游春》对大脑的欺骗,如果真是这样,那到底什么才是现实,要如何分辨现实?!
“你有在梦里醒来过吗?”三叔低着头看向景天,很明显他没明白什么意思。
“不是真醒了过来,而是在梦里却知道自己正在做着梦。”
景天点点头。
“梦一般都没逻辑,当你在梦里意识到不符合逻辑这一点的时候,你便会醒来。有可能不是真的醒,而是清楚地知道这是梦。
《游春》的梦境更难意识到这些,不过还是有办法。你在梦里回忆更早的过去时会出现记忆断层,等你意识到记忆衔接不顺畅,要尽力想起自己入睡时的场景,便会感受到这是在梦里,如此这般,尚有一丝可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做梦。
等到你能自由控制自己在《游春》中随时苏醒,那恭喜你,《游春》小成。”
“如果没意识到怎么办?”
“不怎么办,只能困在梦里,直到你意识到,然后醒来。”
“那我会不会醒不过来在《游春》里饿死?”
“嗯……没听说过。这是一部修仙的心法,不是杀人的心法,小成之前还是很安全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景天此时正站在《游春》前,他知道除非景三在梦里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不然短时间内不会醒来,于是有些松懈。
任何时刻都不能松懈——这是修仙之路给景天上的第一课。
这边怨不得他,景天修行一直是按部就班的。景三一直这样教导他——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他每次修行《游春》都是从第一页开始一点一点读下去,想着能否从阅读中的逻辑惯性顿悟《游春》修行之理。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认为只有按部就班地读才能发挥出《游春》催眠的功效。此时他正盯着《游春》的第三页,殊不知困意一点一点袭来,当他意识到自己即将睡去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偷偷摸摸地闯进景三的卧房、撞破景三修行的秘密、自己即将睡过去,三叔也许会立刻醒来,也许会晚一些。如果比自己醒来地更晚,也许还有一丝机率蒙混过关,自己提前醒来悄悄出去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是无所谓了,景天放弃了挣扎,他睡过去前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完了,全完了。”
……
此时临近傍晚,刘二喜自那天看见景家满地的银子和铜钱堆起的小山,再也按捺不住躁动的念头更无法压制内心的贪欲——偷走它们。
这几日他一直在景家周围踩点。趁四下无人之际偷偷爬上景家的墙头,暗中观察。接连十几天只能看见景三一个人的身影,但也是他最惧怕的身影,所以一直按兵不动。很久没见过景天,他猜想那天将他打得够呛。他知道自己的拳头很重,这是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混世资本。
景天现不现身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不是威胁。
正想着,他忽然看见景天从自己的屋子里走了出来走进了另一间屋子。门开着,从墙上某个固定的角度可以大致看清屋内的情况。
他看见景三盘坐在床上,景天凑近景三似乎在观察什么,然后没多久,景天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突然的变故吓了刘二喜一跳,景三的屋子好邪门!
刘二喜的心脏砰砰砰狂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管里面有多邪门,刘二喜意识到:
“自己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