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人生处处是绝望
自己怎么倒霉无所谓，那是她为了爱赫连正云付出的代价，但让她的家人和她的朋友一起跟着倒霉，这就真的没有办法忍受了！
佳音又气又急，真恨不得立刻就去找赫连夫人理论。第二天上午，看见母亲吃完最后两粒药，佳音再也忍不住了，找了个借口去了维西大酒店。
直接上楼去找赫连夫人，却没有找到她，只碰到了她的助理，助理带她去了赫连正宇的办公室等了会，赫连夫人才出现。
看见她，佳音挺直了脊背，赫连夫人挥挥手让助理下去，缓缓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她的视线在佳音的身上上下扫了两下，口气淡淡：“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赫连夫人，我想你是知道的！”佳音沉着脸说。
她挑挑眉头：“我不知道。”
佳音咬牙，开门见山：“这几天我和我的家人遭受到了很多不幸的事，我被解雇，我的女儿被幼儿园劝退，我的母亲买不到救命的药，我亲如大姨的一家人被解雇的被解雇，被撞车的被撞车，还没了地方住，我想这些，应该都不是巧合吧？”
赫连夫人静静地听她说完，不言语。
佳音深吸口气看着她：“赫连夫人，您不觉得您这样的做法很卑鄙吗？如果你想用这样的方法让我和赫连正云分手的话，那我要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如愿的！”
她说完气哄哄地转身就要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赫连夫人清清淡淡的话音响起来：“哦？你觉得你的爱情能拯救你的母亲吗？”
佳音的脚步猛的一顿。
她继续说：“短期内，抗排异的药物都不会买得到，你的母亲不吃抗排异的药物能活多久？”
佳音咬着牙齿，握紧了拳头，返身冷冷地看着她：“你这样做，不光是害了我的母亲，还害了很多和我母亲一样的病人，这是间接杀人！”
她垂目漫不经心地抚着自己做得非常漂亮的指甲：“那些我不管，我只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
佳音咬得牙齿“咯咯”响。
她接着又说：“听说你那个什么哥哥跟卢明宣有过节啊，卢明宣一直就想办他，如果不是有正云在，只怕你那个哥哥早就横尸街头了吧？还有你那个什么姐，她的手没事吧？街上车子那么多，下次也许没那么好运了！还有——”
她停下来，用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好像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有什么呢？总之这个世界上意外很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厄运降临！”
她的语音那么轻柔，听上去完全不像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人的口气，说话的神态和声音倒像是在憧憬美好未来的少女，然而她说出来的话的内容却处处透着强权和肮脏，让佳音听得遍体生寒。
佳音紧紧握着拳头，勉力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冷冷地说：“没想到，赫连夫人竟然是这么威胁人的。”
她淡然一笑，摇头：“我从来不威胁人，我是行动派。”
“那您就行动吧，我不怕！”佳音咬着牙回答，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出了办公室的门，她听见赫连夫人悠悠然的声音响起：“真的不怕么？”好像是轻轻地自问。
佳音的心里微颤了下，随即加快了脚步。
回去的路上，佳音扪心自问，她是真的不怕吗？不，她害怕，害怕母亲因为没有药而身体发生状况，害怕永骏哥发生状况，害怕所有对她好跟她有关系的人遭遇到意外。
刚才的强硬，只是一时的气愤，而已！
刚刚回到家，她就听到母亲在咳嗽，心里顿时就揪了起来，紧张兮兮地问：“妈妈，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班凤华朝她微笑：“我没事。”但脸色似乎不大好。
于是这一天，佳音开始疯狂地到处去买母亲吃的那种抗排异的药物，却徒劳。
到了晚上吃了晚饭，柯永骏还没有回来，佳音又害怕了，问许姨：“永骏哥去哪了，为什么这么晚没回来？”
“他说去见个朋友。”
佳音顿时紧张，给柯永骏打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她害怕起来，坐立不安。
一直到晚上九点，柯永骏才回来，带着满身的酒气，佳音立刻过去扭住他的胳膊：“永骏哥，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柯永骏愣了下摸出电话看，然后摸头表示歉然：“我光顾着跟哥们吹牛了，没主意电话响耶！”
“你真是的，别让家人担心了！”
“担心什么，就是去吃了顿饭而已，能出什么意外？”柯永骏笑答，但是佳音的心里却非常沉重。
这晚她睡得不好，梦里乱七八糟，一会是妈妈病危，一会是柯永骏横尸街头，一会又是许姨被房东从屋里赶出来。
第二天早上，班凤华咳嗽得厉害了，但她不想让佳音听见，偷偷躲在阳台咳，佳音假装没听见，出门去了。
她直奔了维西大酒店，昨天的骨气已经没有了，一天的担忧下来她明白，亲人的安好比自己的爱情还重要，她不能让他们出事，绝对不能！
她直接去了赫连正宇的办公室，还真的在那里看到了赫连夫人。
看见她来，赫连夫人的唇角勾起一丝淡笑，她低头轻轻抚摸着自己昂贵的手镯，声音淡淡：“你还是来了，我知道你是聪明人。”
佳音咬咬牙齿，直接问：“你要让我怎么做，跟赫连正云分手？”
“分手显然不够，离开他，并且要离开得彻底。”她抬起眼来看佳音，眼中精光四射。
佳音心里发寒，问：“要怎样彻底？”
“带着你的母亲和你的女儿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他的面前，让他再也找不到你。”她缓缓地说，几乎是一字一顿，那种口气那种眼神，狠绝得让人害怕。
“好，我答应你。”
“你知道我的法子很多，如果你出尔反尔——”
“我不会！”佳音打断她的话。
在说出这三个字的刹那，她心痛如刀绞，因为这意味着她在家人和赫连正云的中间已经做出了选择。
其实，根本由不得她来选，因为就算是她豁出去家人，也未必能和赫连正云在一起，这就是现实，她不得不对现实做出妥协。
带着母亲和天儿离开，至少她还有亲人，还能在心里缅怀那段短暂的情感，可如果母亲和天儿出什么事，她就算得到爱情也不会心安。
她使劲地咬着牙齿，将心底剧烈的疼痛压抑下去，与赫连夫人对视：“我会离开的，但需要点时间准备，在我离开的那天，我的朋友——”
“他们都会没事。”赫连夫人接着她的话说。
佳音点点头，再没什么可说，转身就要离开办公室，赫连夫人喊住她：“等等。”
她停步回头，看见她从抽屉里拿出个药瓶来，那个药瓶是佳音非常熟悉的，她立刻回身走到赫连夫人的身边。
赫连夫人将那药瓶给了佳音，脸带笑意：“这算是我的诚意吧，不能让你的母亲随随便便的就出问题。”
佳音一把拿过药瓶转身离开了。
她将药瓶捏在手心里，从维西大酒店走着回了家，一路上失魂落魄，想到就要离开赫连正云和昊天，心里就丝丝缕缕地疼痛。
回到家里，她将药瓶给了妈妈，班凤华意外地问：“怎么，有得卖了？”
佳音看着她，眼泪流下来：“妈妈，这是我从赫连夫人那里拿的。”
因为迟早是要带着天儿和妈妈离开s市的，她就将自己今天去见赫连夫人的事情说给母亲听了。
班凤华听完将她搂进怀里，轻轻叹：“佳音，妈妈不要紧的，你只管顺着你自己的内心做决定就好。”
佳音用手背狠狠一擦眼泪：“我已经决定好了，妈妈，你会跟我一起离开s市吗？”
班凤华伸手抚抚她的脸庞，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当然，你和天儿是妈妈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当然会和你们一起。只要我们母女在一起，到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
她默默想了下，对佳音提议：“不然我们去b市吧，小城市宜居，生活成本也不高，而且那里是妈妈的故乡。”
佳音是听班凤华说过的，她是在b市出生的，后来父亲去世成为孤儿后，就是在b市的孤儿院长大，再后来她考大学来到了s市，许姨也来到了s市，她们才在s市定居下来。
重重点头，佳音回答：“好，我们就去b市。”
决定好之后，佳音和班凤华就开始收拾行李，第二天，许姨接了个电话兴高采烈地告诉她们，说是房东改变主意了，又让他们搬回去住，并且跟他们道歉了，说之前是因为自己家的一些问题才那样做的，以后不会了。
那晚，柯永骏回来也是兴冲冲的：“我老板叫我回去上班，说是他后悔了，觉得我是个好员工。”
佳音恭喜了他们，心里知道，这是赫连夫人在信守自己的诺言。
许姨一家隔天就搬回去了，这次是柯永骏开着宝马车来帮忙搬家的，佳音将昊天送到维西大酒店交给了赫连夫人，然后便快马加鞭的和班凤华收拾好了东西。
离开的这天早上，忽然降温，大风呼呼，天阴沉沉的。
佳音和母亲一人拖着两个大箱子站在小区门口，彼此对视一眼，再回头看看自己住过的地方。
“别了，s市，别了赫连正云。”佳音在心里默念，然后拉住天儿，和班凤华头也不回地去了长途车站。
她们买了去b市的长途汽车票，登上了去b市的旅程，他们没有跟许姨一家说，因为佳音答应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车的时候，天儿屡次回头张望，然后抬头看佳音：“妈妈，我们真的要离开s市，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吗？”
佳音没回答。
天儿的睫毛立刻就湿润了：“妈妈，我舍不得昊天和叔叔！”
佳音立刻红了眼眶，说不出话来，她也舍不得儿子和赫连正云啊……
从s市坐长途大巴到b市需要大概五个小时，在大巴车上，佳音好容易才把情绪低落的天儿给哄睡着了。
大巴车上了高速，飞快地行驶，一路上佳音和母亲都没怎么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
大约走了三个多小时的时候，大巴车忽然摆动了下减速下来，接着就听见大巴车的司机很气愤的咒骂了一声，似乎是有其他的车子开车不规矩，让他遭遇到了危险。
车上的乘客都紧张了一瞬，而就在这时，车子的尾部忽然被个巨大的力量重重的撞击了下，大巴车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朝着高速路的护栏撞过去，接着佳音就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世界都颠倒了。
心中知道，可能是出了交通事故，那个瞬间，佳音将天儿紧紧地护在怀里，死死的抓住大巴车的座椅，而旁边的妈妈则从座位上翻滚了出去。
接着便是“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力将大巴车的玻璃车窗尽数击碎，车里行李架上的东西全部滚落下来，还有被挤压变形的车壳往内凹陷，将一些乘客给卡住了。
一瞬间，车内鬼哭狼嚎，惨不忍睹。
佳音将天儿护在身体下，感觉有个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在她的背上，不过还好，击打力度不大，自己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转头去看妈妈，妈妈已经从座椅上翻滚到另外一边去了，头卡在那边变变形的车壳中间一动不动，似乎晕厥过去了，旁边脱落的座椅被鲜血给染红了。
佳音瞬间心中大恸，抱着天儿爬过去摇她：“妈妈，妈妈！”
然而，班凤华彻底失去了意识，一动也不动。
佳音去抚她的脑袋，却抚了一手的血，不敢使劲摇晃她，她只能高声呼唤：“妈妈，你醒醒，你不要有事啊，你千万不要有事！”
在车内被困的这十几分钟，佳音感觉自己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过程，后来，终于有救援人员来将困在车里的伤员全部救了出去。
佳音抱着天儿，顾不得其他，只是紧紧跟着妈妈，她跟着妈妈上了救护车，视线一点也不敢离开她，生怕离开之后她就会忽然间从这个世上消失……
班凤华被送进了医院的急诊室，然后又被推进了手术室，整个过程佳音只是抱着天儿在外面等待，心中不断地祈祷，妈妈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才终于打开，佳音立刻冲上去问医生：“我妈妈的情况如何？”
医生咂嘴：“病人的脑袋受到撞击伤得很厉害，我们已经手术把里面的淤血给清理了，但是病人到底能不能苏醒过来，还要看她自己的造化。现在，我们送她去重症监护病房观察，那个……”
医生说着停了下，看着她：“那个，重症监护病房一天就需要一万块钱，你去办理下费用吧，不要耽误病人的病情，好吗？”
佳音连连点头，抱着天儿去交费。
幸好自己随身的包包没有丢失，她拿出银行卡，很快的就刷掉了三万块钱，这些包括妈妈的抢救费和第一天的重症监护费用。
这晚，她带着天儿在重症监护室外面打地铺，彻夜地守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外，天儿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就算是饿得很了，也不开口跟佳音要吃的，只是常常抱着佳音，低声在她耳边安慰：“妈妈不哭，妈妈不哭，外婆不会有事的，外婆不会有事。”
煎熬的日子过了两天，妈妈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没有出来，据说还没有苏醒。缴费通知单下来，佳音再次去刷卡，将卡里最后的钱给刷没了。
这天中午，她掏出钱包里仅有的三百块钱，只舍得给天儿买了个鸡腿，她没有胃口吃饭，而且还想省钱，给妈妈留着，哪怕是省一份钱用在妈妈那里都是好的。
然而到了晚上，药费单子下来的时候，佳音崩溃了，那些数字像是催命符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将她最后的一点坚强尽数击碎。
没有钱，妈妈就不能活，怎么办，怎么办？
她抱着天儿，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她将脸埋在天儿的胸膛里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人生为什么处处都是绝望，为什么，为什么！
旁边的病人家属围过来，都十分同情地看着佳音，佳音就这么抱着天儿哭得昏天黑地，哭得眼前发黑。
几天的不眠不休不好好吃饭，让她终于虚脱得坚持不住了，她眼前发黑就要晕厥。
就在自己倒下去的瞬间，她模糊地看见个身影急匆匆奔来，接着自己似乎就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担忧着天儿，在彻底晕过去之前，努力地说了句：“我的女儿。”
“放心，我会照顾她。”一个声音模糊地传入她的耳中，她再无牵挂地彻底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看见的是一室温暖的阳光。瞬间想到天儿，她抬起头来寻找她的身影，目光一转，看到了个熟悉的脸庞。
这脸庞是那么的英俊，曾经让她心中充满了爱意，乍然间看见，简直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