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是李紫芃。
李紫芃今天化了个十分清透的妆容，脸颊白里透红，大地色的眼影浅浅地扫了一层，看起来青春自然不做作。这种“素颜妆”其实比那些夸张艳丽的浓妆要难得多，为了显得妆感弱，从妆前乳开始就要用两三种色号，没有一两个小时底妆都打不完。
看来李紫芃是下了本钱了，这种“斩男妆”骗骗傻不拉几的直男还行，程嘉牧一眼就看出来有猫腻，而霍逸虽然理论上是在娱乐圈混的，可对这些门道并不了解，看着李紫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神色。
这一点惊讶，立即被她解读成了惊艳，李紫芃忍不住嘴角微扬，放柔了声音问：“霍总，听说小牧受伤了，我来看看，不好意思，不打扰吧。”
说是看程嘉牧，可眼神却牢牢黏在霍逸身上，霍逸闻言皱起了眉：“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明明不准他们透露的。李紫芃有些无措地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保温饭盒，巴掌大的小脸上是委屈的神情，真是我见尤怜。
霍逸却选择性失明一样，紧紧抿着唇，一语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这种样子，实在少见，平时眼高于顶的人，为了霍逸这样低姿态，程嘉牧不由得又酸了起来：有钱真好。同时怀念起从前自己有钱的时候。
房间里还是诡异的沉默，李紫芃快要站不下去的时候，程嘉牧开口了：“谢谢你啊，要不进来坐坐？”霍逸看了他一眼，程嘉牧目不斜视，假装没有注意到。
李紫芃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她和程嘉牧从来没有什么交情，甚至不大看得上这个刚出道的小新人，不过对方愿意当圣母白莲花，她乐得陪着演，不过程嘉牧并不是突发性圣母病发作，而是真的有点在意，对于霍逸跟她的传闻，他很有兴趣知道一点，究竟是不是真的？
李紫芃脸上笑得更甜了，自顾自地将饭盒打开，里面是香气扑鼻的猪脚汤，还有炸鸡排。
“小牧一定饿了，这是我亲手煲的汤，亲手炸的鸡排。”
黄豆猪脚汤，这是要坐月子么？不过炸鸡排看着好香，程嘉牧忍不住流口水，暂时忘了对方是跟自己抢“金主”的“情敌”：“你还会炸鸡排？”
李紫芃理所当然地说：“是呀，别看我平时工作忙，可是很喜欢做饭，霍总，您吃饭了吗？一起吧。”
霍逸从程嘉牧叫她进来的时候，神色就不大好，看到这些饭菜，就更加不高兴，直言不讳地说：“这些不适合病人吃，你拿回去吧。”
程嘉牧在心里咆哮：猪脚汤确实不适合，可以送去隔壁妇产科，但炸鸡排很好的！
李紫芃为难地说：“实在对不起，我没有照顾过病人，不知道该吃什么，要不这样，我再去给小牧熬粥，霍总你也忙得没时间吃饭吧？不然你先吃点？”
现在程嘉牧听明白了：感情不是给我做的，是专门给霍逸做的。
霍逸看都没看一眼那个爱心食盒，又问了一遍：“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见霍总连着问了两遍，李紫芃不能再装听不到，只好说：“我是不小心听人说的，这事儿网上都传开了，我是担心、担心小牧，所以过来看看，不过您放心，我是一个人来的，连助理都没带，绝对不会向外人泄露。”
霍逸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下来，也并没有深究，只是对李紫芃说：“李小姐，小牧是我们公司今年力捧的新人，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看到，之所以保密，也是为了公司的利益，还请不要告诉别人。”
程嘉牧心想老板人格切换的也太快了吧，简直无缝连接。李紫芃愣愣地点点头，觉得霍逸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对，一个新人就算是要力捧，也犯得着老板亲自守在床边？还是说程嘉牧其实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不过床上躺的被纱布和石膏裹得像嫁接了麒麟臂的程嘉牧，看起来的确有一点严重，想了半天，才勉强说一句：“霍总真是敬业。”
霍逸淡淡地笑了一下，礼貌而疏离，而后静静地站在那里，还不如刚开始的横眉冷对呢，李紫芃觉得有一点无地自容，或者说，自己站在他们两个之间似乎有点多余。
承受不住这样的煎熬的沉默，李紫芃很快就识相地告辞了。她走后，程嘉牧心情好了不少，说：“我饿了。”
霍逸：“你高兴什么？”
程嘉牧：“我高兴吗？这么明显？”当然高兴，原来他们不是情侣，甚至不熟，李紫芃一口一个“您”，霍逸从开始的不耐烦到拿出了面对媒体的那一套“好教养”，也都表现出他跟她不熟。
一切都是那个女人在造声势，可惜被打脸了。
霍逸站起身来，程嘉牧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霍逸：“去给你买饭。”
程嘉牧指了指桌子：“那不是饭？”
霍逸将李紫芃送的饭，连同保温盒一起丢进垃圾桶：“这个不适合病人吃，不好消化。”程嘉牧目瞪口呆，那也不用连饭盒一起扔了吧？算了，如果真是那个女人亲手做的，估计也是黑暗料理，她要真会做饭，他就是中华小当家。
程嘉牧又指了指另一个饭盒，“那，那个呢？”
霍逸干脆连打都没打开，直接就要往垃圾桶里扔，却不小心弄撒了一点汤汁，大概是盖子没有盖好，程嘉牧眼疾手快，伸出了健康完好的右手堪堪接住。
霍逸：“……”
程嘉牧打开保温盒，一共两层：“这是蔬菜瘦肉粥和骨头汤，我肯定能吃。”霍逸：“汤凉了，我再给你买一份吧。”程嘉牧把盖子彻底掀开，往霍逸的面前推了推，里面的热气蒸腾而起。
一时找不到理由，霍逸只好坐在床边看着他呼噜噜喝粥，然后又把汤里煮酥了的骨头挑出来将上面的肉啃得干干净净——昏迷了一天一夜，就靠营养液吊着，他实在太饿了。
霍逸看他吃得香甜，肚子也有一点抗议，程嘉牧昏迷的时候，他一直守着，也是水米未进，这时候肠胃终于有了点感觉，但是却舍不得离开。
见程嘉牧把粥碗刮了个干净，霍逸状似漫不经心地说：“看不出你人缘儿挺好的。”程嘉牧单手抓着大鼓棒，用只吸管插进骨腔里仔细地吸骨髓，骨髓味道香甜软糯，煮得十分入味儿，口感有一点像脑花。
他从牙缝儿里问出一句：“怎么说？”继续专心对付那一点镶嵌在骨头里，怎么也吃不到的脆骨，霍逸道：“李紫芃跑到这儿来，应该花了不少力气，就为了看你一眼。”
程嘉牧全身动作都停下，然后慢慢地抬起头，发现霍逸不是在开玩笑，才开口：“獒总，你是在逗我玩儿的吧？李紫芃在片场根本不跟我说话的。”
霍逸：“真的？”不知怎么，语气竟然有点轻快。
程嘉牧：“她哪里是来看我，分明是来看望你的。”语气不由得有一点酸：“明明是你人缘比较好。”
霍逸想了想，认真说：“我跟她也不熟……”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就叫。程嘉牧没好气：“反正我跟她更加不熟。那炸鸡和猪脚汤，就是给你做的，可惜被你丢垃圾桶了。”
霍逸听完程嘉牧的解释，心情大好似的看了一眼垃圾桶，然后说：“我也觉得，你应该没有那么招人喜欢。”
程嘉牧气结。
程嘉牧喝干了最后一口汤，大爷似的躺回床上，“我要睡觉了。”霍逸好脾气地收了碗筷，拿着那个保温盒，站在垃圾桶边上犹豫了一会儿，却最终没有扔进去。
程嘉牧见状，问：“对了，这个粥是谁煮的？还挺好喝的。”霍逸听了，直接把保温盒扔进了垃圾桶。
程嘉牧：“……”
霍逸面无表情：“不好意思，手抖。”
自家金主的喜怒无常和精神分裂，程嘉牧已经习惯了，但根据霍逸的动作，他还是隐隐猜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不过那臭丫头什么时候学会的煮粥？
等单人病房里就剩下他自己的时候，程嘉牧开始刷微博，媒体的动作非常快，这次的受伤事件到底还是被“知情人士”扒出了细节，不过说得非常有节制，像是公司出手干预，都是对自己有利的正面宣传，并且有理有据有图有真相。
“‘小鲜肉’奋不顾身舍己为人”，基本上就是主基调，为他吸粉无数，除此之外，一些为吸引眼球的小报标出了“程嘉牧英雄救美，神秘女子究竟何方神圣？”这样的标题，暗指被救的姑娘是程嘉牧的秘密女友，不过很快就被他的萝莉粉们喷了个狗血喷头。
“我萌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难道救人就一定是是女朋友？”“直男癌真可怕，不是女朋友就不救了吗，人人都像楼主那么狭隘？”程嘉牧不知道这又关直男癌什么事了，直男癌无辜躺枪，也很可怜好么。
尹康和看到苗头之后，立即指示程嘉牧发微博澄清，连标点符号都经过他老人家的首肯之后，程嘉牧发了一条微博：“程小牧奋斗：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很好，被我救下的工作人员也很好，幸好除我之外，大家都没有受伤，伤势已经稳定，会尽快回剧组拍戏的！”
配图是那只打了石膏的胳膊在前，竖起大拇指，程嘉牧冲着镜头微笑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