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心死
情绪稍稍平静了，我擦掉脸上残留的泪水，跑向田地里面。
我家有几亩地就在村子的后面。
跑起来，感觉胃和肺都疼的厉害，不知道是不是伤心过度的缘故。
离得老远，我就看见父亲那弯曲的脊背，他盘着腿坐在知行的坟头前面。
我放慢了脚步，父亲后脑勺上面的头发全白了，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细节，他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人，现在却像古稀老人一般，身上再也那样精气神。
“爸，我回来了。”
他平静的转过身，浑浊的眸子，让我更加悲痛，我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
我缓缓的走到他的身边，直接坐在土壤上。
“给你弟弟烧点纸钱。”他很平静的说道。
爸已经伤心到绝望，他亲手签下的自愿捐赠器官的协议书，想必他已经知道了。
天下最深沉的爱莫过于父爱，我不能感同身受，他是我们这些人中最痛苦的。
我颤抖的拿起那些纸质的金元宝，打火机打了好几次都没有打出来火，我有些烦躁的扔到那个火机，老爸从兜里拿出一个打火机，缓缓的点燃那些纸钱。
我们两个谁也没有开口，只是一个劲的烧着纸钱，本来没有风的，可那些火一直往我这边靠，这是知行在虚无缥缈的另一边对我触摸，阴阳两隔的人是不能接触的，只能通过媒介，火燎的手生疼，可我也没有拿回去。
“别烧着手了，重复。”
我呜咽了一声，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
“是我害了你知行，等你母亲好些了，我就下去陪他了，给他作伴。”他平静让我心痛。
“爸，你不能这样想，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妈，你要是真的随他去了，那我妈还活不活了，我还活不活了。”泪水再次迷失了我的眼睛，我抱紧了他，我知道他是心死了，没有哪一个父亲能接受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
“重复的死，不是意外，我一定要把背后的人全部挖出来，让他们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我感觉到肺都快要炸了。
“重复，我害死了知行。”他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被我直接打断。
“不是你，是有人做了局，我已经在调查了，爸，你要振作起来，你要看到那些人被惩罚，付出代价，千万不要这样轻生的念头好不好。”
“是谁？”
“爸，相信我，我已经找到部分的证据，只是这些证据不足以扳倒他们，再给我一点点时间，不要想不开，好不好。”
痛苦的表情出现在一个五十多岁男人的脸上，而我只能好生安慰，不能再出事了，我承受不起。
我妈现在精神不正常，父亲已经心死。我把剩下的纸钱全部塞进火堆里面。
“走，回家，爸，知行要是知道你这样，他在天上能舒服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双手搓了搓脸，丝毫不在意手上的灰尘和泥土。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我强行把他拉起来，扶着他回到那个曾经无比温馨而现在凄凉无比的家。
他像是变成了一个小孩，坐在院子里面一动不动，本来就不胖的他，现在瘦的跟一个竹竿一样。
“爸，你想吃什么，我来做。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好好吃饭，怎么撑起这个家。”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问道:“你妈呢？”
“花明送去医院检查了。等会就回来。”
我把门关上之后，来到了厨房，里面都已经落灰了，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人做过饭，我知道肯定是花明从外面买来的。
我拨打了花明的电话，那边秒接。
“我妈怎么样了？”
“情况不是很好，受了巨大的刺激，医生跟我说可能精神失常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就……
“检查好了就回去。”
“好”
挂断电话，我双手支撑在锅台上，我告诉自己，我不能糊涂，我必须要挑起大梁。
短暂的平复之后，我简单做了几个菜，煮了米饭，端上了桌。
两个大男人，相视无言，坐在桌子的前面，谁也没有先动筷。
最后还是我打破了僵局。
“爸，吃饭，必须吃饭。”我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
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我把筷子放在他的手里。
“吃，我给我妈还有花明留了，我们先吃，他们快回来了。”
我就这样盯着他，他这才开始吃饭，他真的太瘦了。
我装作的平静的样子，不断的给他碗里夹菜。
“使劲吃。”
……
不多会，我听到花明推门的声音，我赶紧站了起来。
“妈”我快步走过去，她好像又恢复了清醒。
“重复！”老妈颤抖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是我。”
“你终于回来了，你弟弟他……”
“妈别说了，我都知道，赶紧坐下吃饭。”我扶着她，走到饭桌前坐下。
“锅里还有菜，我去拿一下。”
不一会，摆满了一桌子的菜，只有我爸碗里是满的。
“动筷吧，日子还得过下去，爸，妈，你们还有我。”
刚说完，感觉鼻子酸酸的，我强忍着泪水没有流下来，拼命的扒着米饭。
“重复，花明她是个好女孩，要是没有什么问题，就定亲吧！”老妈突然开口说道。
我和花明面面相觑，这……
“知行已经没了，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成家立业。”
我不语，花明也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妈，你说啥呢？花明她……”
“阿姨，再等两年，重复现在工作刚有起色，工作重要。”花明赔着笑。
“工作重要还是结婚重要？早点定亲，早点结婚，多好，你们也老大不小了。”老妈很平静的说道。
在她这番话中，我怎么听到一股悲凉的味道，或者说是绝望后的安排。
我喉咙动了动，看向了花明，她却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还给老妈夹着菜。
“重复，你确实该成家了。”老爸补充了一句。
我给花明投去了求救的眼神，知行刚去世，就催我结婚，肯定不正常啊。
“重复，你和我出来一下。”花明及时把我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