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不差钱
○
148 不差钱
自从大伯举家搬到宁北市后,他老家的菜园子里就只种苞米,毕竟这种农作物的后续不需要怎么管理,能省很多事,不过大伯两口子有时也会回老家来看几眼。
说实话,马东心里挺烦大伯一家人,觉得他家人占便宜没够,心眼子有点歪,因此不想与他家人有过多的交往。然而在现实生活中,事情的走向不可能完全按照人的意愿来,某天马东还是莫名其妙地与大伯产生了交集。
那天是个阴天,刚吃完午饭的东妈正在刷短视频时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说他是老家派出所的一个民警,让东妈回老家派出所协助他处理一起纠纷。
马东以为是诈骗电话,因为他觉得人家派出所要是真有啥事的话,肯定就直接上门抓人了,因此他准备劝东妈别搭理这人,可紧接着电话里却传来了大伯的声音,大伯气急败坏地说:淑娟啊,你来趟派出所,把东东也带过来,我就不信了,这家伙给他猖狂的,我还治不了他了咋地!
东妈一头雾水地问道:到底啥事啊?镇么着急。
大伯说:我回来没啥事跑你家后院转悠了一圈,结果看见你家后面旯老张头正鼓捣你家墙外边树呢,把那树皮整得呀,一段又一段,就想整死那几棵树,我去找他说理,他还骂我,给我气得报警了。警察说你家才是当事人,得你们过来才行,你快带小东过来,就等你俩呢!
关于他家后院墙外大树的事,前因后果马东一清二楚。最开始是因为墙边小路有些窄,偶尔会有水平不行的司机开车刮蹭到墙,然后把墙刮倒后便立马逃逸而去,这种屁事发生过好几次。后来刚巧有一些榆树苗从墙边钻了出来,于是东爸就选择性了留下了几颗,只为能起到一些缓冲的作用,让车路过时不得不远离一些。
十多年后,榆树苗已经长成大树,其树顶的高度已经超过了电线杆,电业看情况偶尔会来修剪一下树枝,以防树枝支撑到到电线,但也没把树给顺手放倒,然后便产生了之后的问题。
树这种木本植物,一到秋天必然会掉落大量的枯叶,有一些就会飘落到马东家后院隔道的街坊家院里,那家户主人称老张头,他曾经为此找过东爸,东爸随后锯下了一些树的枝干作为处理办法,但老张头对此并不满意,他非要东爸把树全锯了才行。
东爸对全锯树的要求其实也无所谓,只要能留个树墩子挡车就行,只不过他向来懒得干活,找人锯树还得花钱,他连亲儿子都不愿意过多投资,怎么可能给外人当冤大头,于是他就让老张头自己花钱解决,老张头同样不想当冤大头,随后两人便吵了一架,关于锯树的事就暂时搁浅了。
老张头见东爸始终不搭理他,就用上了歪招,不是给树底下撒撒盐,就是没事刮刮树皮玩,只可惜那几棵榆树的生命力十分顽强,任凭老张头如何折腾,那几棵榆树照样活得好好的。
东爸对此事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说,只要不让他花钱,老张头愿意怎么鼓捣,就怎么鼓捣,老张头要是把树弄死了,那他还省事了呢,省得他同样有打扫落叶的烦恼。
待东爸突然去世以后,东妈就搬去了县城和马东一起住,榆树的问题自然被母子俩抛在了脑后,如果不是这会大伯突然提起榆树的问题来,那母子俩根本就不会再想起这些屁事。
东妈挂断电话后,马东跟她说:“咱都不在那住了,还研究这事干啥?老张头愿意怎么鼓捣就怎么鼓捣呗!”
东妈说:“你大爷都叫咱俩了,能好意思不回去吗?那也不像回事啊!还是回去看看。”
马东嗤笑道:“我大爷是啥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叫咱俩能有啥好事?无非又是需要有人冲锋陷阵,你当初还好意思说我爸呢,事到你身上你不也是拉不下脸推脱?”
东妈说:“在派出所里能有啥事?我就回去看看。”
马东知道他肯定拉不住东妈,于是他只好事先提醒说:“那回去也行,不过你千万别主动揽事,老张头多大岁数你也知道,别再整上沾包就赖的屁事。”
大伯有前科,所以东妈罕见地没有抬杠,母子俩简单了收拾一番后,坐车奔向了老家派出所,路程不远,九公里而已,很快就到了地方。
疫情期间进门还需要登记,登记时门口的民警还强烈推荐下载反诈app,只可惜母子俩在县城时早就安装完毕,因此接下来这位民警的表情很是失落,也不怪他失落,在人口变得越来越少的小镇,留下的人大都是脾气倔强的老年人,他想凑够业绩名额实在是非常非常困难。
在失落民警的指引下,母子俩左拐进了处理民事纠纷的办公室,大伯见母子俩终于到场,跟民警说:“这下正主来了,可以做笔录了吧?我兄弟是没了,但我还没死,我就见不得有人欺负孤儿寡母!”
话虽然说得十分好听,但马东心里还是不由得嘀咕道:你少整点事比啥都强,不如消停点!
民警开始正式询问,他问东妈道:“你们两家这纠纷有多长时间了?关键是你想要怎样的处理结果?”
东妈说:“我家那口子在时就不想花钱整,那老头愿意怎么鼓捣,就怎么鼓捣吧!别把我家墙砸坏就行。”
还没等民警说话,大伯急着插话说:“那可不行!林业法懂不懂?政府不让随便砍树,他敢瞎砍树,看我不告他去!”
“老爷子你消消气,我这样跟你说吧,现场那几棵树,林业局应该管不着,你从这方面着手,告也白告,还是得研究实际一点的解决方案。”民警解释说。
东妈见大伯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紧接着跟民警加条件说:“当初我家留这几棵树,就是怕路过车刮我家墙,都刮倒好几次了,完了还得重砌,老张头砍树行,但怎么也得给我家留个树桩。”
民警先是记了下笔录,然后说:“那行,您们先等一会,我去那屋跟那位老爷子研究研究,看他什么意思。”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他刚出屋,大伯就跟东妈说:“那老张头才不是好东西呢,老混混一个,小时候就老欺负我,现在又欺负你们孤儿寡母,以前那些事我能忍,现在这事我可忍不了,我就看不惯有人欺负孤儿寡妇。”
马东听明白了,合着问题的根源在这呢,原来是您老报仇六十多年不晚呐!可你干嘛把我和我妈拽到你的恩怨里去,说的还那么好听,还不是想借着这事把当年的恶气给顺出去吗?您老可别玩话术了,消停点吧!
他疑心病很重,所以很清醒,可东妈却被大伯的话术给感动了,她有站队大伯的意思,她说:“大哥那你说咋办?我听你的!”
大伯想了想,说:“好好的树让他鼓捣成那样,跟狗啃的似的,谁路过一看多磕碜,不能让他白祸祸树,必须让他赔钱。”
他又单独吩咐马东说:“老张头脾气不好,爱动手,我不一定能舞扎过他,一会万一他急眼上手,你帮我拉着他点!”
what the fuck?马东万分无语,他心想,大爷你真会给我找好活,老张头都八十多了,你都不敢碰他,你让我碰?虽说以前他跟我爸不对付,导致我对他感官不好,但我也不敢对他起动用武力之心呐,我顶多也就敢默默地祝福他寿比昙花而已。
不过马东也没吱声,他只是打好了阳奉阴违的主意,若一会两位老头支巴起来,他绝对有多远躲多远,决不参合。
大伯见马东始终一言不发,跟东妈建议说:“小东是不是也抑郁了?实在不行就领他去医院看看,我家小眉现在就吃药呢!”
马东确实有点抑郁,但他自我感觉不是太严重,毕竟他是一个以三定律来武装自己思想的人,因此他在思考人生问题的方面,已经很难有难题能阻挡住他的思路,他目前在人生“知”的方面近乎于畅通无阻的状态,他所欠缺的只有“行”,据他自我估计,待他彻底清洗掉自己懦弱的人格之时,便是他重获新生之日!
而他之所以不愿意和有些人开口说话,是因为他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在三种类型的人面前会主动闭嘴,一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型,二是自身顺风顺水何不食肉糜型,三是爱举他人成功个例型,他觉得这三种人本质上都是不考虑事情前提条件的杠精,与他们辩论纯属浪费脑细胞,因此马东才会在这三种人面前装哑巴。
大伯一转移话题,东妈便与他聊起了大堂姐马眉的近况,他俩还没聊几句的功夫,民警就带着老张头进来了,马东赶紧躲到了屋子的角落里。
民警跟大伯说:“这老爷子同意找人锯树,要是不小心碰到你家墙了,他管砌,这样处理行吧?”
“不行,那几棵树那么粗,怎么说也能值二百块钱,他得赔钱!”大伯不占到便宜不会甘心。
大伯的突然变卦让民警愣了一下,不过显然民警是个见多识广之人,他稍有些不满地说道:“老爷子你不能这样啊,总不能便宜都可你一家占,你要这样式,事可不好整了!”
“马玉明你个鸡贼,从小你就爱占别人便宜,到老了你还这样式的,你tm烂屁眼子不得好死!”老张头显然不是一个善茬,直接在调解室里开始诅咒骂人了!
马东不由得一惊,心想,卧槽!我大伯老犯痔疮不是因为这个吧?这可是诅咒成功的典型案例呀!老张头太厉害,我以后可离他远点。
想着他又往角落里靠了靠。
“来警察同志你看看,这人多猖狂,在你们地盘他都敢骂人,你不收拾他行吗?”大伯用起了“拉一打一”的技能。
民警皱了皱眉,但实际上他也不敢惹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随后他安抚老张头说:“诶诶老爷子你消消气,别这样,咱有事说事,你提提你的要求,大家一起研究嘛!”
老张头想了想,说:“我可以拿钱,但找人锯树的事必须他家办,我不能啥啥都管。”
民警问大伯:“这样解决,你满意不?”
大伯说:“那树得给我。”
老张头说:“给我我还嫌害事呢!我不要那破玩扔。”
民警见双方意见暂时达到了统一,赶紧见缝插针拿过笔录本说:“那你俩家都签下名,这事就到此为止,一家出钱,一家找人锯树。”
双方签完字后,老张头管民警借了二百元,说民警送他回家时再还,民警见状从兜里掏出了二张大粉票。
大伯揶揄道:“根本就不是钱不钱的事,我一月三千多的保险,还能差他那二百块钱?我就是看不惯某些人的嚣张气焰,这不?还是破财了吧!”
然而他刚想缓步过去接钱,却没成想东妈抢先一步把钱接了过去,大伯见状脸上得意的表情顿时凝滞了瞬间,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他嘴硬道:“你娘俩是当事人,这钱你俩拿着,我不差钱!”
关于锯树的邻里矛盾至此告一段落。
回家的路上,没出马东所料,东妈果然把找人锯树这事强行揽了下来,对此马东完全无所谓,他可没有抢功劳的习惯,东妈愿意自己瞎折腾,他还省事了呢!
只是接下来出现了一个问题,人工费用有点贵,要五百元,东妈又不想多添钱,因此锯树的事情再次卡了壳。
事情又回归到了原点,老张头白白损失了二百元,那几棵榆树的树皮,随后更加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