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闲的蛋疼
下午放学后,王易丰回到家里,见四叔爷王三思坐在灶台边,奶奶桂珍在给他这个四儿子烙饼吃。
这一幕真他妈的温馨感人,让人止不住想唱《世上只有妈妈好》。
他们俩并没有说话,四叔爷王三思全程低着头,拿二条腿夹着双手在一前一后地晃,估计心里有事。
奶奶桂珍虽然手里忙活不停,但是从她一直紧锁的眉头可以看出,心里也有事。
自己的儿子远出在外,没有混好,也没有把事办好,是说也不该说,不说也想说几句的,就这么耗着吧,但是他一定是饿了,烙饼下碗面吧,就这条件。
四叔爷王三思见到大侄儿王易丰就一把抱过来说:“你小子为什么要卖我呀?怎么说我也是你爹的亲弟,你的四叔爷啊!”
“四叔爷,你这样是不对的,明明是你做错了事,你还不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吆喝,你小子是在教训我吗?来来来,你跟我出来。”
四叔爷王三思扎好马步说:“你过来,能让我动一下,就算你赢。”
王易丰蹲在地上,使出吃奶的力,用双手去抬四叔爷的一条大腿,却怎么也没有让他动一步,最后只能瘫坐在地上喘气。
这可把四叔爷王三思乐坏了,他大声地笑了出来,他的笑声是很明朗很随意的那种,由此可以判断出,四叔爷是个简单的粗人,就像村里的屠户大全叔和自己家的奖二叔一样。
不对!奖二叔要滑一些,阴一些。
“知道咱老王家的祖坟埋在哪里了吗?”
“知道,在蒲苇荡那里。”
“好,你带我去,我要烧些纸钱,妈的,这几年不顺的要死,一身霉气!”
这时,善四爷也跑来了,说是上祖坟也算他一个,他要老祖宗保佑他善小四,给他善小四划一条路,这路子必须要有意义还要有意思。
一路上善四爷就把强占老沈家祖坟的事从头到尾跟他好兄弟王三思说,先从大华叔家商铺买了黄纸,又买了炮仗,然后从下黄郢绕过去。
在祖坟地,带着王易丰无比郑重地磕头,然后在地上划个圈,在圈子里烧黄纸。
黄纸完全燃起来后,四叔爷王三思就用长树枝拨划着挑,善四爷就去拆开来炮仗,然后放。
然后他们带着王易丰一边走一边聊着些什么。
这两个人回来后又商议带着王易丰要去圩区看“扒大河”的工程。
从坡上头下去,沿着蒸烟沟,一路朝南,过了五柳岗,再往南走一半路程。
首先听到的宣传动员队的锣鼓喧天夹杂着人声鼎沸,高高的土坡宛如一条长蛇,由东自西,人山人海,彩旗招展。
卷着泥腿的汉子们各有各的分工,就像成群结队的蚂蚁一样分布在前线,脚下的土是被翻了几遍,光秃秃的,坑洼洼的,早已没有植被的鲜艳,一眼望去,尽是泛着黄的土灰色。
王易丰看的有些呆住了,因为他从没有见过如此多的人在一起做同一件事,费些力气从北坡爬上去,对岸也如此,干枯的河床上,像是一条刚修出来的低伏的大路,可以想象,不久流经它的涛涛湖水,将带来怎样的波涛壮阔。
这样人为的干涉自然,往往能引起后来者的感叹,更多地是一种对自然的敬畏,和人们对天地不仁的一种不屈自强。
晚饭后,四叔爷王三思把王易丰叫出去问他:“小子,你在长兴堂学的什么功法啊?”
“啊哈,”王易丰摆出来《螳螂刀手》的起手招牌招式说:“和四叔爷一样的《螳螂刀手》”。
“噗,”四叔爷笑了出来过来拍着王易丰的肩膀说:“很好,看不出来,你小子很有眼光嘛。”
“知道这套《螳螂刀手》讲究的是什么吗?”
“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求饶。”
“谁他妈的这么教你的!你见过螳螂对敌时,有跑路的吗?我当初选择这套功法就是因为他够刚够猛。临阵对敌从不先怯,看好了。”
四叔爷在场地上一边耍螳螂刀手一边说:“这套功法讲究寸劲,臂力,腰马合一,缺一不可。其中手指的用法讲究激发如剑,迅猛霸道、无坚不摧,出指可缓可快,缓时潇洒飘逸,快则疾如闪电。。手臂可挡可劈,其攻势快时如狂风骤雨,水银泻地,灵活多变,令敌人难以捉摸。腰马合一又强调的是在发力的瞬间,腰部和腿部(或脚部)的力量需要协同配合,形成一个整体的动力链,从而发出更强大、更有力的攻击或者打击,做到不动如山,稳如盘根……”
“吆,”奖二叔看到后打趣说:“老四,你不知道自己道行水浅吗?教大侄子武术啊,照你这么说你这《螳螂刀手》就很牛逼了?天下无敌了?”
“老二,我忍你很久了,要是吃饱了没有事干,敢过来过过手吗?咱们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手底下见真章!”
“怕你不成!”
于是,奖二叔和思四叔就打了起来,完全是过招走样子,看起来打的有来有回,实则懂行人都知道,没有发力,更像是一场表演。
这二人恬不知耻地还你一声我一喝地卖力叫喊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大高手,月夜对决,一决雌雄呢。
左右邻居就都出来饶有兴趣看这一场无耻的表演秀。
半个小时多后,就聚集来了十几个孩子,在四叔爷王三思的教导下练习扎马步。
王易丰也是头一次见到了王义龙的文二爷家的独子,那是个瘦高瘦高的脖子特别长的哥哥,比他们大三岁,属虎。
应该叫一声学大哥,但是大家都顺口叫他鲍有大。
鲍有大上面两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他排行老三,比较老实,但是好色,又是只有色心没有色胆的一个人。
他后来娶了一个媳妇,比较会来事,心情好的时候,是个明理是非的好大嫂,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真是母老虎。
但是鲍有大的媳妇对小老弟们都很好,为人又比较大气,只是后来和鲍有大生活一起,她是越来越胖了,而大哥鲍有大却越来越瘦了。
不禁让人猜测,鲍有大家里存在家暴行为,但是他自己一直说没有,别人又能议论什么呢。
这时,四叔爷王三思又显摆做一指禅俯卧撑,什么的气发于丹田而聚于胸,游走百脉而抵于指……
第二天,是周六,就不用上学,本来王易丰是可以睡个懒觉的,但是天刚亮,四叔爷就把他叫醒了。
“孩子,昨晚睡的怎么样?”
“很好。”
“可是我睡的不好啊,走,跟我练习腿功去。”
“我学的是《螳螂刀手》,练什么腿功?”
“怎么这么说,难道爷爷的铁腿金刚脚和铁腿水上漂就不用继承啦!走,先来个三公里慢跑,热热身。”
“四叔爷,你要是没有事,你跟爷爷和二叔一起去扒大河,你跟我来什么劲,怎么茬啊?”
“小子,你爷爷特批的,不要辜负你爷爷啊。”
“我怎么越来越觉得四叔你是在报复我啊!”
“废什么话!五公里越野,快,快,别让我抽你……”
于是,往后,白天里王易丰去长兴堂学习、修行,四叔爷王三思去扒大河。
傍晚四叔爷王三思就经常拖着王易丰练《铁腿金刚脚》,《铁腿水上漂》目前还不能修炼,因为王易丰还没有感知灵气,就是说只能练体能。
这几日,王富屯二爷爷的大闺女王爱菊时常来家里和母亲任平福、二婶胡爱梅谈心。
因为,她和本村王牌坊自然郢的一个叫小双子的男人好上了。
小双子是对双胞胎的弟弟,家境比较贫寒,是没有四头黑皮猪用来当聘礼的,爱菊大姥,怕父母会坚决不能同意他们交往并结婚,就很是纠结郁闷。
但是天地可鉴,他们是真心相爱!
这事让四叔王三思知道了后,可把他急的乱动乱跳,他说儿女婚事,父母命之,媒妁之言,本来是无可厚非。
但是,真心相爱就是天造地和,谁也没有老天爷大不是,就像他和和郢的王爱梧,因为爱所以爱,是一定要在一起结婚生仔的,谁阻拦都不好使。
“妹子,这事包在四哥身上。”
王爱菊惊惶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四哥,不是,你想干嘛!”
“反正包在四哥身上就行了。”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于是四叔爷王三思叫上好兄弟善四爷,去王牌坊自然郢,到人家家里把小双子这个倒霉蛋先是一顿爆锤,然后才和鼻青脸肿的小双子坐下了谈判。
四叔爷王三思说:“小双子,我看你行,长的有点人模狗样,你把我们家爱菊睡了,就要负责知道吧!是不是个爷们!”
那鼻青脸肿的哥们愤怒地说:“谁他妈的把你们家爱菊睡了?”
善四爷当即跳起来,猛拍一下桌子,悠起架在脖子上的双截棍当场怒气冲冲说:“还犟嘴!给你脸了是吧。四哥,我看打的不够,要不咱们再锤他一顿。这小子一点也不老实,根本配不上咱们家爱菊妹子。”
四叔爷王三思赶紧制止住善四爷说:“兄弟,别闹!咱们今天是媒婆红人知道吧,要注意礼节。小双子你听我说……”
那哥们说:“不是,你们有没有……”
四叔爷啪一个耳光扇过去说:“我让你听我说,你他妈的搞什么名堂,能不能好好听我说!”
“你说!”
四叔爷王三思长叹口气说:“我也看到了,你家里穷是穷了点,但是也不怕,对了,善小四,你去搜搜有没有值钱的像样的东西。”
善四爷就“哎”的一声起身去了,屋子里后院一个劲地翻腾。
四叔爷王三思说:“小双子,作为爱菊的娘家人呢,我很有必要地提醒你,一切我们看在眼里,我爱菊妹子呢,是我二叔爷家长女,从小就是掌上明珠。我二叔爷呢,是真心对她好,也希望她以后能获得幸福,这点你不用质疑,那都是拿真金白银,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我们呢,第一个要求,你要有担当,这个聘礼包括婚宴,以及婚房过日子的什物,只要你们家尽力,我们会理解的……”
“不是,哥们,我们之间是不是……”
“啪”
四叔爷王三思又一个巴掌扇过去说:“怎么没大没小的,我让你听我说,我还没说完呢,你什么态度!谁他妈的是你哥们,以后老子就是你四舅哥。”
善四爷跑来说:“对,老子也是你舅哥!要是以后欺负我们家爱菊,老子立马来打断你的狗腿。”
善四爷又对他四哥王三思汇报说:“四哥,就床头柜里藏了七十六块铜钱,院子里后面水塘里好像养了鱼,二头白皮猪,一头角没有长齐的小乳牛,鸡但是有不少。”
“知道了,鱼就别摸了,没这功夫,你去捉六只鸡,小乳牛也要牵回去,钱嘛,算是六十六块铜钱吧,吉利!退回去十块。”
“明白!”
四叔爷王三思对鼻青脸肿的那哥们说:“兄弟,这些没有意见吧。”
这时,一个小女孩跑过来对这鼻青脸肿的哥们说到:“爹,我看到一个家伙在牵咱家乳牛。呀,爹,谁把你打成这样的,爹。”
如果,王易丰也在现场的话,他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个小女孩是他的同班同学周朵。
周朵愤恨地盯着和他爹一起坐在对面的这怪叔叔。
他爹大双子说:“朵,没事!爹伤的不重,这是你小叔子以后的四舅哥。”
四叔爷王三思惊讶地说:“靠!搞什么名堂!你是大双子你不早说,呀,你闺女都这么大了,跟我家大侄子王易丰一般年纪吧,快七、八岁了吧?”
周朵说:“你是王易丰叔叔?”
“没错,怎么了?”
周朵对他爹大双子说:“爹,那王易丰在班里就是小土匪一样,到处惹事生非,欺负同学。现在他叔叔又来咱家把爹打了!我看小叔要和他家有了关系,咱们家就有麻烦了。”
周朵疑虑的没有错,因为他们家马上就成穷光蛋了。
大双子笑了笑说:“我结婚早了些,是俸子成婚的!要是你们家看上我家老二,同意这门亲事,咱们求之不得!朵,你不要乱说,快去找你奶,到牛角大圩把扒大河的小叔找回来,就说他爱菊妹子家里来人了,定婚事。”
周朵就带着他弟弟匆匆跑了出去。
“呵呵,”四叔爷王三思尴尬地笑着说:“兄弟,误会!”
“没事!老话说的好,不打不相识。”
没多久,小双子回来了。
四叔爷王三思又和善四爷恐吓了他许久,就揣着他家钱,提着他家鸡,牵着他家小乳牛回坡上头了。
临走前,四叔爷王三思对小双子说:“今晚,太阳落山之前,我要是在我二叔爷家没有看到你影子,你就等着被废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抓紧点吧。”
四叔爷王三思牵回来的小乳牛,可让坡上头的孩子们稀罕极了。
他们以往见的都是那种耕田用的大水牛,可从没有见过这种黑白花纹的小乳牛。
当四叔爷王三思把这小乳牛拴在二爷爷王富屯家大门口的场地上后,孩子们就围在这小乳牛周边逗它耍。
听梅二婶说,牛和牛是不一样的,这种花白皮的乳牛是用来产奶的,可精贵着呢。
傍晚,精心打扮过的小双子还是在家里长辈们的陪同下来商议提亲了。
他管二爷爷王富屯叫:“伯父好!”
二爷爷王富屯没好脸地说:“要不是爱菊的二个哥哥去主动找你,你是不是打算拖一辈子。”
坡上头老王家的一屋子人就个个去打量这小双子。
他怪不好意思的,没敢再说话。
还是凤三姐帮他解围说:“哎呀!老爷子干嘛,毕竟人家都来了,所谓上门是客,更何况是为了喜事,呵呵,我看这小双子人就不错,要不咱家爱菊也不会相中他……”
最终,提亲的日子定在农历八月十六,要到年底过完年后正月十五结婚。
二爷爷王富屯叮嘱自家晚辈,说是要看紧了爱菊大姥,这段时间不许她到处乱跑。
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第一年的中秋节,过去这么长年头,又因那时太小不记事,没有什么清晰的印像,艾草是早准备挂在门边的,折了许多桂花,月饼没有吃到。
但是,记得十分清楚的是,这一年的中秋晚上,月亮十分的圆,十分的明亮,他高高挂在天空上,却不显的冷清寂寞。
因为,她一直守护在远远的天上,却把人世间的所有的梦都照亮,虽然看透一切聚散,还依旧在温暖他人的心房,保留这一夜,这一片刻的快乐片段。
那一晚,家里的大人是允许孩子在外面使劲的疯的,王易丰记得,坡上头的孩子几乎全部聚集到田二叔家的门口场地上,荣二姐和她琼大姐,还有文二爷家的梅大姐和海萍二姐带着大家做钻车桥的游戏。
过了这个夜晚,不久,文二爷的大女儿梅,将第一次踏出武义山,出去学裁缝的手艺,学成后出了师,是要赚钱贴补家用的,以此来帮着减轻父母的负担。
梅大姐这夜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忐忑,而陆续,她的弟弟妹妹们长大后,也将踏上她将要走的路,不知道的是,现在和以后,天上的这轮月,会不会也有变化呢,今人不见那时月,那月曾经照今人。
可悲的是,实事求是地来说,一切都在变!
不再单纯的人,年年岁岁这朝抬头望着月,或许,能忆起初心,感受久违的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