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姜玉早上醒来时习惯性地看了看消息，发现一个久未联系的同学突然给他发了微信。
“姜玉，你在北京呢？”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一个高中同学和你一个乐团，他发合照的时候我看像你，就问了他几句。要是你有空，不如跟我们几个在北京的聚聚，正好严觉也在！”
严觉就是转学生，姜玉不觉得有些头疼。
“我们俩也好久没联系了。”姜玉希望对方能明白自己想婉拒的意图。
“哦，那也正常，他上了大学之后换了微信，我把他推给你啊。”
“…”是啊，一般人谁会想到两个男生的关系有什么尴尬的呢。
姜玉心里还想着怪不得上了大学以后再没看过他发朋友圈，又反复看了好几遍热情同学发来的名片，忍不住点了进去。
刚看清头像，黎恒就进来了，手里提着酒店的早餐盒，头发湿淋淋的，还穿着浴袍。
黎恒一进门就抱怨健身房人多，看姜玉坐在床上就提了嘴今天的行程，两人商量好后吃了早餐就出门了。
电梯到了十楼，进来一个扎着高马尾的浓颜美女，她一进来就惊喜地打了招呼：
“这么巧呀，又见面了！”
姜玉知道她是和黎恒说话，但他装作什么也不懂。他能感到旁边黎恒的目光，但是他只是若无其事地站着。
下了电梯，那个美女还热情地朝两人挥了挥手告别：
“回上海一起玩啊！拜拜！”
这么明显的招呼算是指示性极强了，但姜玉就是默不作声。
黎恒也沉默着，两人就这么走到了酒店的停车场，黎恒终于忍不住了：
“是她跟我搭讪，我也没说回去和她联系…”
姜玉很想用黎恒几个月前的话回击回去，他黎恒就是喜欢女的，这是正常的事，喜欢他姜玉才不是正常的。
这不是很正常吗？从社会发展人类进化的角度考虑。
姜玉并不想触碰、谈及这个话题，从根本上他就和黎恒没法争论。这无关学识与三观，这是生物的本能，不该被理论或道德束缚。
两人的关系在两年间从好到坏，从冷战到热恋都与这个话题有关，姜玉确实有点累了，他不知道黎恒累不累。
“你觉得累吗？”话已脱口而出了，姜玉自己也没想到。
黎恒愣了愣，他站住了。
“…什么意思？”
姜玉也停住脚步，他转过身看着黎恒：
“我是说我们的关系。”
姜玉抬着头，冷静而沉稳：
“我的同学不知道，可我爸妈早就知道了，是因为我同学的态度会影响到你，所以我选择模糊我们的关系。”
“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有时候也会想，你是喜欢我身上某些特征还是真的不排斥喜欢男生。看上去，你不是喜欢男生的，黎恒。你没必要因为你加没加那个女生的微信或是和她保持联系而有背德感，你之前的想法是正确的，我们不算恋爱关系，顶多算炮友而已。”
“我享受我们现在的关系，你说的对，这是我们之间能合理存在的最舒服的状态。”
姜玉了解黎恒，也知道他肯定已经有了刚才那个女生的联系方式。
他太了解黎恒，他知道黎恒喜欢的女生类型与穿着打扮，从第一次见面就了解了。
他还是说了，与其选择一直心力交瘁，不如直接快刀斩乱麻。
黎恒看着眼前漂亮的少年，两人间的气氛仿佛是块被烫化的薄荷糖，冷淡裹着焦炙，直至清凉的糖分滩成一地黏亮的液胶物，脏人一脚。
“我之前说的不对。”黎恒咬着牙否认。
“我之前说的不对，是你对。”姜玉道，“趁早说开没什么不好，你要结婚的，黎恒。”
“你别这样行吗？”黎恒低声道，“咱俩说好去白瀑寺呢。”
姜玉有时候觉得黎恒很可爱，很天真，有点像自己某个亲戚家被宠坏的小孩。跟他玩躲猫猫，他躲在窗帘后露着一双脚。被找到了就耍赖，还会大哭。
他是一直喜欢黎恒的。但当他想到黎恒有可能瞒着自己的同时和他未来的太太一起约会时，姜玉就觉得自己很可笑，像个背负道德与婚姻法的小丑。
姜玉在最痛苦时不是没设想过两人分开那天会是什么情形，也许是雨天，雪天，两人刚吵完一场激烈的架。
但今天是个晴天，每棵草看上去都生机盎然。前一天两人还一起谈笑喝酒，骑车聊天。
可也许正是这时候，黎恒没忘拿走酒馆女生的手机号，也应了健身房女生的约定，这一切都在每一个他们关系融洽甜蜜的时间点里。
“那就不去了。”姜玉看着黎恒说道，“我回天津了。”
姜玉知道黎恒不会来拉住他，更别提挽留。他有着自己自恃的骄傲与习惯。
他自恃姜玉对自己的依赖，习惯别人的主动与低头。
回去的高铁上，姜玉看了看白瀑寺的照片，头皮有种莫名的发麻感，忍不住庆幸了一下自己没去。在诡异而神圣的巨大神像前，他觉得自己更无处遁形。
点回微信，又落回了和同学的聊天框里。
“哎呀，严觉说学校有事来不了了，真对不起啊姜玉，下次你再来，我们一定聚一把！”
姜玉再次点进严觉的微信名片，朋友圈预览栏里赫然出现一个小图也能看出美貌的女生照片，他一下就退了出去。
“嗯好，下次联系。”他回道。
他退出来后，才发现黎恒十分钟前给他发了微信。
“我们别再吵架了好不好？”
“我想跟你好好的。”
“能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解决我们的问题吗？我愿意做，真的。”
“我爸让我带你去我家。你还愿意吗？”姜玉想也没想就回了。
直到高铁到了天津，黎恒也没再回复。姜玉想，这记保留绝杀招还是管用的。
下了高铁，奶奶就来了电话，问他学习忙不忙之类的关心话。
“佩佩五一回宁波不啦？”
“不知道呢，奶奶。马上要高考了，我爸他们挺忙的。”
“那你五一是不是要出去玩的？”
“应该吧…”应该没人陪他玩了。
“唉…”奶奶突然叹起气来。
“怎么啦？”姜玉问，“奶奶你想去哪儿吗？”
“我是想和你朱奶奶一起去香港的，正好崇光过两天有周年庆。可惜过节就我们俩，朱奶奶儿子儿媳都在新加坡回不来的。”
“…那我陪你们去吧，奶奶。”姜玉小心地说，果然迎来奶奶高兴又热情的高度赞扬。
姜玉有点小紧张地附和几句，有点担心妈妈的反应。奶奶和妈妈关系一直不冷不热，也不知道妈妈会不会不高兴他不在学校而是跑去香港陪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