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二天一起床，姜玉就又开始重复往日规律的生活。他索性放任了自己的想法，不去关注与黎恒有关的一切消息，只是去上课做实验吹笛子。

    他要感谢这次比赛，让他对学了十几年的笛子稍微有了那么点兴趣，使得他无趣的生活多了一项内容。

    姜玉之前老想，吹笛子又费肺活量又累手腕，一走调是最明显的一个，在民乐团中是最容易出丑的环节，真的很讨厌。都是爸妈想着把他养成一个风雅人士，好像练这东西就会有了仙风道骨、超凡脱俗的气质。

    姜玉从小就很听话，长得好又乖巧学习名列前茅，一直是爸妈作为教师最引以为傲的资本。但他从很早以前就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和男同学们一样，放了学就去打篮球去网吧不管作业会不会写完，可以学电吉他玩摇滚把烟头踩在地上。

    他总是想，再长大一点，等自己足够有时间有资本就可以去干自己想做的事了。

    但当他真的长大时，他发觉他已经失去改变自己的信心与动力了。他习惯了这样的自己，不可能再会塑造另一个截然不同却又无比渴望的人。

    高二的时候，姜玉的优等班来了一个转学生。他抽烟喝酒打架一样不落成绩却仍旧不俗，姜玉很惊叹他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同时还能保持自己的成绩。

    其实姜玉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真的很幼稚。觉得不良少年比那些埋头苦学的学霸们更有男子气概。现在想起来，他只是艳羡那些与规则相悖的人。他自己被规则束缚惯了，物极必反地渴望世界的所有变数与离经叛道的独行者们。

    那个转学生果然够离经叛道，不仅是不良少年而且是如假包换的同性恋。在感受到姜玉偶尔投来的目光后，转学生有意无意地以问题为借口成天黏在姜玉身边，每天开玩笑地说英雄护美然后送姜玉回家。

    后来在一个月亮很亮的晚上，转学生跟姜玉坦白了自己的性向，问他什么想法。晴朗的夜空下，路灯的强光都显得苍白，转学生的脸背着刺眼的月光，姜玉看不清楚。

    姜玉愣怔的空，转学生拉过姜玉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很娘炮的轻吻。

    亲完两人都忍不住乐了一下，姜玉又嫌他又莫名其妙地有种放下心来的轻松感，转学生是偷香成功的窃喜。

    如果两人运气很好，接下来会是一个轻松甜蜜的校园爱情走向。但那天转学生有些紧张，在路上故意磨蹭了很久。碰巧姜玉妈妈探出窗焦急地等着姜玉回来，那一幕自然收入眼帘。

    姜玉妈妈当晚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她自己却一夜无眠，从此只是看姜玉看得更紧了。

    那几个月是姜玉高中时期最开心的日子，每天上学时有了真正期盼的事情，每一天都过得很快。

    但两人真正一起的时间却很少，姜玉妈妈以姜玉快参加f大的保送考试为由，他从此的三餐与出行都由自己亲手操办。

    最终结果为姜玉没有通过f大的保送考试。

    知晓消息时是上午，姜玉忐忑地像往常一样上妈妈的车吃午饭，他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妈妈先开口道：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通过吗？”

    “…我能力不够。”

    “不，是你一心二用。”妈妈淡然道。

    妈妈不愧是知面知心的优秀人民教师，她早已料到姜玉在知道自己畸形的关系被发现时该有的反应，每天魂不守舍患得患失。

    错轨的火车现在刹车也坏了，它疯驰的速度越来越快，飞溅的火星与磨利的砂石都是杀毁他质问他的悔恨有形体。

    后来转学的变成了姜玉。

    这世界的规则本就很多，有了规则世界才可以运行，人才可以正常地生活。

    关乎未来的学业与模糊不明的爱情，在曾经共为一体的母亲加持下天平有了明显的倾斜。

    规则就是桎梏，所以有很多人想打破它们，他们抗争，他们成功，于是权利有了更广泛的受益体。

    但他们都忘了，争取来的权利从来都是从更强大的群体讨要来的奢侈品。

    高考报志愿那天，姜玉从学校出来就碰到了转学生。他已经等自己很久了，那天太阳很大，晃得人发晕。

    他问姜玉，能不能和他一起去北京。还和姜玉说那次以后，他拼命学习，想着考一个离家远又配得上姜玉的学校。

    姜玉愣住了，没人不想去全国最高的学府。但，他分数不够。他甚至不能考上f大他最心仪的临床医学。

    姜玉忘了那天两人是怎么分开的，只是觉得很无力。

    生活不是小说也不是电视剧，周遭的一切人和事会为主角的爱情让步。分开的那天，天气很好，但姜玉知道两人再也没机会再见面了。

    姜玉与家里特别是妈妈的关系越来越差，而妈妈开始的游刃有余也随姜玉从始至终的固执变得越发尖刻与痛惋。她还是不能相信，不明白儿子为什么早早地就成熟懂事，却在一个很晚的年龄开始叛逆。

    有时候姜玉觉得自己也挺混蛋，把一切怨恨都撒在父母身上，好像妈妈那天不探出窗自己就有机会一辈子和男人在一起。真的会有人能一直承受住来自家庭与社会的压力吗？黎恒不可以，转学生就可以吗？

    姜玉不敢再懈怠，他真的不能像转学生一样一心二用，他只能在一定时间里做好一件事，喜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