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到了居民区,噪音少了许多,徐庆里也收了油,摩托平稳地驶在马路右侧。
“寒假怎么不回家?”徐庆里问道。
“回了,过完年回学校有项目作业。”
“要毕业了?”
“没,我大二。”
姜玉答完感觉徐庆里的背僵了一下,许久她才问:
“你多大了?”
“19。”
徐庆里没再吭声,姜玉问:
“怎么了?”
徐庆里朗声笑了:
“没什么,想着你年轻,又想到我19岁的时候在干吗。”
“那你多大了?”姜玉问。
“你猜呢?”徐庆里笑得促狭。
姜玉微窒,这问题真是难倒了他。
见第一面时,姜玉觉得她在二十五岁左右,但也说不准。徐庆里的骨相偏西方,也许二十岁的时候已经显得很成熟了。
“二十二。”
“小了,过了年二十五。”徐庆里被他保守的回答逗笑了,纠正道。
二十五…姜玉想着,还是很年轻的年纪。
“我记得我十九岁的时候,我家老爷子恨不得把我腿打断了。你长得这么乖,爸妈恨不得把你当女孩养吧。”
徐庆里的话正好戳到姜玉的痛处。
姜玉的父母都是思想保守的高中教师,而他的性向高中就被发现了,从此姜玉与家里的关系一直很紧张。
徐庆里见姜玉许久不吭声,主动跳开话题:
“你家是在老城区吧,上海本地人?”
“嗯,我奶奶留下的房子,”姜玉垂着眼盯着自己的膝盖慢慢地答着,“我爸是宁波人,我妈是山东的,他们在上海念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你是北京的?”
“是啊,黎恒告诉你的?”
不用黎恒说,徐庆里一口的京片子不能再纯正了,怕是徐家再往上数四代都是北京原住民。
说起黎恒,姜玉才想起来黎恒还在局子里呢,他忙问:
“黎恒还在警察局,他没事吧?”
“没事,黎家看他看的紧,那东西不会沾。”
那就好。姜玉抬起头,已经看见自己家单元楼了。
摩托速度逐渐减慢,最后停在姜玉家楼下。
两人面对面分别时倒显得有些不自然,徐庆里摸了摸头,然后笑道:
“那我先走了,你注意安全,回见。”
还能再见面吗?姜玉想着。
“加个微信吧。”姜玉掏出手机,向徐庆里递了递。
徐庆里愣了愣,附和道:
“对对。”
两人加了微信,徐庆里突然说:
“我不在上海工作,刚才只是帮朋友忙,顺便叙叙旧。”
姜玉抬起头,镜片下不知什么情绪的双眼在昏沉的路灯下晦暗不明,静静地等着徐庆里下文。
“有时间来北京玩玩。”徐庆里拍了拍姜玉的肩膀,两人笑着道了别。双方心里都知道,哪有什么时间。
姜玉在一楼的小窗户里一直看着白色的尾气消失在转角,才上了楼。
拿出地垫下的钥匙,开门,换衣服,洗漱,喝水,上床睡觉一气呵成,似乎入睡的过程都很短暂。
早上姜玉起床时,爸爸已经在做饭了,妈妈在阳台浇花。
气氛似乎缓和了不少,吃饭时爸爸果然问道:
“佩佩,昨天几点回来的呀。”
姜玉顿了一下,夹了几块脆皮黄瓜丁:
“快十二点了。”
“以后早一点回宿舍,爸爸妈妈担心你,不然还像以前一样,一周回一次家好不好?”
“…爸,周末有作业的。在家不好完成。”
“你少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家都不回,心都玩野了。”妈妈斜着眼瞟了姜玉一眼,丝毫不在意姜爸拼命使的眼色。
“佩佩,昨天送你回来的是黎恒?”姜爸笑着往他碗里加了几个一大早新包的三鲜小馄炖。
“…不是他,是个刚认识的女孩。”
姜玉垂着眼吃馄炖,感觉到爸妈对视了一眼,姜妈兴奋起来的语气毫不遮掩:
“女孩好呀,咱们佩佩还没跟女孩交过朋友呢。多大了?”
“25。”
“有点大了。”姜爸道。
“不算大不算大,我还大你三岁呢,这六岁够抱两块金砖了。”姜妈眉开眼笑得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姜玉懒得再解释,由着爸妈高兴。
收拾了几本书之后,姜玉就回校了。
在地铁上,姜玉第一次观察起身边的女孩。
无一例外的,他都毫无感觉。他想,自己果然还是喜欢男的。
快到大学站时,姜玉先起身在门口等,由于放假的缘故,站点没几个年轻人起身。
姜玉习惯性地屏蔽偶尔投向他的目光,大部分都是女孩居多。他也不敢回看,一是怕女孩子不好意思,二是怕传达不适宜的意思人家误会。
快到校门口了,感受到有一道躲躲闪闪的目光仍跟着自己,姜玉忍不住转身看了看——
冬日里发白的阳光也有些晃眼,稀稀拉拉的人群里只有一个女孩战战兢兢地随着他停下脚步。
那条宝蓝色围巾上的一双大眼睛有些怔然地看着他,带着一丝被撞破的羞赧。
两人愣愣地对视了两秒,姜玉有些尴尬,掉头加快了脚步。
校门口,姜玉摸遍自己的衣兜后又翻遍了书包夹层,都没有找到校园卡。
他恍然想起,自己昨天回家把卡放在桌上了,早上起来浑浑噩噩的,竟忘了拿。
现在回去拿,上午的作业就不能及时交了。
就算让妈妈来送,恐怕时间也来不及了。
五六度的气温,姜玉顿时急得鬓边冒了层薄汗。
身后又来了人,姜玉让到一边,抬起头一看,是刚才的那个女孩。
“你…你没带校园卡吗?”女孩好像鼓起很大的勇气,露出的小片脸颊都飘着红。
姜玉没料到她主动开口,愣了一下后“嗯”了一声。
“现在也没有保安,要不,我刷完之后你跟在我后面一起进吧。”女孩说话时能看出来在努力对着姜玉的眼睛,但眼神始终飘忽不定,一直很紧张。
姜玉抬眼看了一下,亭子的窗户旁是没有保安的身影,也只能这么办了。
姜玉随着女孩的步子顺利走进校门,才发觉真正的尴尬来了,两人并肩走在了一起。
“那个,谢谢了…”姜玉道了谢,想要说点什么,又觉得尴尬极了,遂什么也没说。
“没关系…”女孩好像也想说什么,也顿住了。
姜玉心里直喊救命,他从小到大因为性格的原因一直没有异性的朋友,连和异性相处的次数都少之又少,但是人家刚帮过自己,他鼓起勇气偏过头看了看女孩:
“你…是哪个院的?”
女孩梳着简单利落的丸子头,光洁白皙的额头在日光下泛着润润的光泽,听到他的问话,静美的线条紧绷起来:
“啊…我是舞蹈学院。”
说完,她又罕见地说出一长串话:
“我叫温湘一,学长,咱们都是民乐团的,我弹古筝。”
她抬起头和姜玉的眼神相汇,又迅速地躲开。
姜玉显得有些尴尬起来,他参加乐团还是被辅导员临时安进去给学院凑数的,加上他社交方面本来就不擅长,对乐团的学生们简直可以算是见过就忘记的程度。
“学长,其实,你在咱们乐团还挺出名的,只不过你每次来的都很匆忙,彼此间不熟悉很正常嘛。”
温湘一笑笑,面色红润,像有人催她说一样语速飞快,说罢又垂下了脑袋。
有温湘一的善意解围,姜玉心里负担轻了一些,他稍显轻松地主动搭话:
“那…开学时候办的全国大学生乐团比赛你也去吧?”
“嗯,学长,”温湘一弯着眼睛答,“要是入围了,咱们清明假期就可以公费旅游了呢。”
姜玉笑笑,和着:
“蛮好的。”
“是呀,同学们其实早就规划好行程了,很有自信的。”温湘一的笑声也变得不那么拘束。
天津?
姜玉突然记起来,入围后的决赛确实是在天津的。
那不是离北京很近?
姜玉好像听见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