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风生堂李生澜
大年这天，许青起了个早准备年饭的食材，刚干一会活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熟悉的电话铃声吵个不停，许青拿出手机一看，是郑子坡打过来的。
“喂，小许，在哪呢？”
“在家准备做年饭。”
电话那头动静不小，许青把手机拿远一些，眉头微皱。
“来一趟，上文玩街这边来，有大事！”
就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完就挂，没过一会，许青收拾好菜放一旁备用，洗干净手将灶衣丢在柴堆上急匆匆出门赶往文玩街。
郑子坡这人相处这么久许青也有所了解，情绪波动不大，一天能有两三个表情就算情感丰富，所以他也没从语气中听出个好歹来，只能去现场自己看看。
刚出门没跑个五十米，许青一拍脑门，扭头又回到家，拿出自己的保温杯，把旧茶叶倒掉洗干净杯子，这才再次出门。
“爷爷奶奶，我有点事去一趟朋友那啊！”
没人回应，许青估摸着是还在睡，就没继续喊，想着快去快回。
此时的文玩街很热闹，许青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一辆大卡车停在街口，有不少人都围在卡车附近，还有十来名警察在维护现场秩序。
许青路过时看见个熟面孔，正是当初送他回家的周纯冰，见他正在忙，许青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去找郑子坡了。
还是那副金丝框眼镜，郑子坡站在人群后面，背着手，风轻云淡看着这一幕。
许青绕到他旁边拍打一下他的肩膀：“出什么事了？”
郑子坡看见许青，没有急着解释，从兜里掏出烟叼在嘴上，拿火机点燃，这才开口：“今天早上风生堂开门了。”
风生堂也是个古玩店，离佳古堂不远，但是这么多天，许青一直没见开过门，还以为是店面转让不干了，后来和郑子坡聊了一阵才知道，风生堂的老板出去收东西了，听说去了滇省某个小村落。
郑子坡也问过为啥跑那么远，风生堂的老板没告诉他。
显然是收到了什么风声，怕郑子坡想硬掺和。
“我怀疑他下墓去了，不然这么有目的性的收什么东西能搞小半年，你这行的我不太懂，你等会帮我看看。”
许青闻言一阵无语，想开口解释，话到嘴边又往回咽，只能在心底里默默吐槽，随后打起精神，看着从卡车上卸的货。
今天早上风生堂的李老板就给文玩街以及濂江附近的同行打了招呼，说是从滇省收了个好东西，想让大家帮忙掌掌眼，这才把人都聚了过来，同时又给黄池镇警局打了招呼，希望派人过来帮忙维护一下。
派人帮忙维护实则是找了免费安保，李生澜也是个精打细算的主，有钱归有钱，能省则省，提前把事情往严重了说，现场人多，道路太窄可能发生踩踏流血事件，警察局也不好拒绝。
至于掌掌眼，要么是想炫耀，要么是有什么东西，李生澜也说不清是啥，这才找同行过来帮忙。
火车上拢共就二十来件东西，主要是保护措施做得比较足，挨个搬下来往风生堂送，都是些瓶瓶罐罐还有几个大件的木制家具。
许青看了几眼就没兴趣了，都是些凡俗物件，直到最后一个接近半人高的东西搬下来，现场顿时为之一静。
这物件可不轻，落地的时候地面都轻微震了一下。
包装没拆，连上面保护膜都没掀开，许青目光一凝，看着上面缭绕着的磅礴灵气，许青强行抑制住动手抢过来的念头。
“原来如此！”许青喃喃道，顿时明悟。
原来这些警察是防我的啊！
见许青状态不对，郑子坡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个半人高的物件。
“听动静不像是石头，有可能是金属，但是人为制造的话，如此外观实在上不了台面。”
将所有东西全部搬到风生堂前。
李生澜约莫六十岁，头发半白，眼神和蔼，额头上的川字纹很明显，哪怕是面无表情也能稳定发挥出来。
许青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感觉这人很温和，像个邻家老头。
所有人围聚在风生堂前，别的地方不清楚，黄池镇包括孔陇镇都是正午吃年饭，所以没有外行来看热闹，都忙着在家准备年饭。
“诸位，今天请你们来呢，是有件好东西，想请诸位帮忙掌掌眼，至于其它物件，有喜欢的稍后可以跟我细聊，都是同行，我绝不弄虚作假！”
李生澜笑眯眯的开口，站在门前和众人说了今天的主题，都是行家也没谁大声喧哗起哄，一些相熟的倒是在窃窃私语，分享自己刚刚瞥见的那些老物件，以及自己的评价。
郑子坡兴致颇高，他对其它东西不感兴趣，唯独最后那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重物，他想搬回家好好看看。
将所有木质框架和固定泡沫取走，再拆掉外面包裹着的气泡纸，许青终于得见真面目，那是一块灰黄交杂的石头，还有泥块卡在缝隙中。
但仔细去看，这又不像石头，只有小部分位置带了些石皮，这更像是一块埋在泥巴里的……老铁？
“我就说了吧，上面还有泥，十有八九是下去了，啧啧啧，小许，看看是什么东西，你有空打听打听，问问是哪的洞。”郑子坡抱着手，饶有兴趣看着那块大老铁。
许青此时没看老铁，而是在脑海中搜索，如何修改别人的记忆，或者不知不觉让人变成傻子的法术，解释多少回了，都说了不是盗墓的不是盗墓的，你丫翘两根呆毛就装驴子，咋这犟呢！
“看不出来，不过我看像陨铁。”
郑子坡摇头：“不可能，陨铁穿过大气层表面的高温足以融化他的表皮，不说融化成个球，表面也不会这么多尖锐棱角。”
许青没有开口反驳，想着走近一些仔细看看，然而此刻那块不知名东西的大铁块已经被围个水泄不通，一堆白手套在上面磨磨蹭蹭，还有打手电筒看缝的。
无奈之下，两人只好先看看别的，基本是郑子坡在讲，许青在听，因为他对这些根本一窍不通。
“明朝的黄花梨螭龙纹四出头官帽椅，是个好东西，可惜了这块鹅脖换过，做工有些粗糙，用的是普通的榉木。”
“不好吗？”
“若是完整的，这把椅子一百一十万以内我可以买，可是这一块自己补的，七十万以下我会考虑。”
许青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郑子坡，他知道在这个世界赚钱有多难，不能杀人夺宝，不能劫别人富济自己贫，这个兄弟这么年轻，却能如此轻松说出一百一十万买把椅子，实在是恐怖如斯。
这时郑子坡又走到一个盖罐面前，俯下身子：“嗯，鼓腹，圆口，器身与底足界限明显，内外满釉。”
说着，他也戴上手套，拿起盖罐仔细看起底部：“应该是北宋民窑的东西，兴趣不大，不够精美，啧啧，不过也不常见了，仿得太多，这不放我床头看个百来天，我都不能确定是不是高仿。”
放下盖罐，郑子坡将所有今天卸下来的货全部看了一遍，说得头头是道，许青只感觉自己好像在一片看不清的雾里，满脑子都是：他在说啥，他在说什么，桂馥的馥怎么写来着，哪来的贵妇画个画这么贵。
直到一小时后，在场没一个人看出那块金属是什么东西，围在前面的人才慢慢散开都去看别的物件，许青和郑子坡不约而同走向那块金属。
李生澜正站在旁边，脸上有些失落，但许青却从失落底下看出来一些兴奋，看见郑子坡走过来，李生澜眼睛一亮，迎上两步：“老郑，好久没见啊。”
郑子坡一拱手：“李老板，这回收获不小，可看你兴致不高啊！”
两人应该是相熟，虽然郑子坡以前和许青聊天对李生澜都是只言片语带过，但许青能明显感觉到两人关系不错。
李生澜摆摆手：“别提了，其他的都是些小玩意，就这玩意，这才是正主啊！”
说着，李生澜伸手拍了拍那块金属，顺手还从缝隙里抠掉一小块泥。
“不急着看，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许青。”郑子坡指了指许青简单介绍，而后语气一顿凑近一些面色严肃起来跟李生澜小声说道：“这小子，土夫子。”
许青忍不住了，他是真忍不住了，来一回说一回，真没法解释了是吧，旋即单手捏诀，隐晦一指，一道似有若无的灵气波动从指尖掠出，直接钻入郑子坡后庭。
正和李生澜窃窃私语的郑子坡忽然面色一滞，那里好像有点痒，痒得还比较突兀。
刚打算伸手挠一下，立刻被理智压下来了，这里这么多人呢，万一被哪个眼尖的瞟见了，还过不过，这怎么好意思。
所谓急中生智，郑子坡也是个聪明人，于是转过身和李生澜肩并肩站着，背朝店内，一只手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捶了一下屁股，感觉稍微舒服一些，这才恢复笑容。
“哦？怪不得，身上一股土腥气，想来小兄弟也是见多识广之人吧？来帮我瞅一眼？”
许青脸色不变，瞄了一眼郑子坡，心底里反复骂了四五回，朝着李生澜拱手：“我不是什么土夫子，您别听他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