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盗马
夜幕之下的歌德福纳,万家的灯火驱散晚间应有的黑暗和寂寞,整座城都处在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之中。富贵的夫妻挽手闲逛,丈夫着装得体,而妻子身上的长裙更是夺人眼球,而她手中的鲜花好似将彩虹都攥在手里。商人们各式各样的摊贩不约而同地整齐摆放在大街的两侧,即便如此,帝国都城的街道也能为路人与马车留出足够的过道空间,在这儿逛一逛就可以买到任何物美价廉的商品,摊贩老板更是一个个能说会道,吹嘘着他们家的东西都是特产自哪儿哪儿的真材实料。一众小孩围绕在卖糖串的摊点前,那些做得五花八门的糖串看得他们连连咽唾沫。
广场上,一袭白衣的诗人吟诵着他那阳春白雪般的诗歌,却有着一种曲高和寡的孤独。杂耍的演员娴熟地演绎着暗地里反复苦练的技艺,引得围观的路人不断地喝彩和掌声,并毫不吝啬地从钱包里抓出一把就扔了出去,纸钞和钱币四处飞扬,演员坚固表演的同时,流利地将投掷来的钱财笑纳入囊中,让人丝毫不觉得突兀,仿佛这也是表演的一部分。
喷泉旁的卖画的画家,他的每一幅画都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但他本人却潦草得像作画时被废弃的废稿。他不仅卖画,还现场为别人画肖像,但此刻的他却无聊地转动着画笔,等待着一位赏光的顾客。街角边的几位绅士,他们摆出优雅的姿势,闭着眼纵情地拉着小提琴,而楼上的少女打开窗,让钢琴声传出窗外,和小提琴声一起为这座不夜的帝都卖力演奏。
而如今在歌德福纳的街道上,更是随处可见牵着马闲庭信步的人,他们来自于伯伦卡亚的各个城市,他们每个人都将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在美观的同时还带着自己家乡的地方文化,有的从人到马无不凸显一个金贵气息,应该是富甲一方的人士;有的把自己装扮成了猎人的模样,将野兽的皮毛装饰在自己和马匹的身上;而有的则是在面部以及胳膊上抹上颜料,颇有一种部落文明的样子;而有的身着甲胄,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副骑士模样,但见者都知道,那只是仿制出来的甲胄,伯伦卡亚是不允许军官之外的人私有甲胄的。这些人来到歌德福纳的目的只有一个——马术比赛,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这也大大刺激了歌德福纳的经济发展。有些骑手并不将重心放在比赛,他们把一家老小全部捎上,想着参赛的同时还可以在歌德福纳好好游玩一圈。
一个鬼魅般的黑影在人来人往中忽隐忽现,并不是他时不时会被人群所淹没,而是只要他不想露脸时,稍稍加快一点脚步,旁人就很难看清他,甚至粗心的人直接会不知道他的存在。
海瑟斯停下来那疾如风的脚步,没错,那道黑影正是他。他的手中正拿着一串烤肉和一杯果汁,他一边走一边左一口又一口地吃喝,他本来身无分文,但他只需要在想得到的东西的摊点一闪而过,那些东西自然就能轻而易举得到,而且那些卖家一时间根本察觉不出来自己已经丢了东西。由于成为死神之后,再也没有了饥饿感,所以海瑟斯现在的吃吃喝喝不过是为了解解嘴馋。
海瑟斯想着要是在自己的世界有这么一种能力该有多方便,想吃啥都不要钱了,不过又觉得讽刺,恐怖的死神力量只能用在这些小动作上,他走在人群里,过路的行人没有一位会将目光多停留在他身上一秒钟,在他们眼里海瑟斯不过也只是一个路过的行人罢了。
但海瑟斯不这么认为,他总是在观察着四周,然后打量着自己,即便周围也会许多身着黑衣的男人,但他总感觉自己就是和这些普通人有种说不出的不同,从锦衣华服的富人到粗布麻衣的平民都是歌德福纳的一部分,好像缺一不可,但他就像一个融不进去的特例。海瑟斯一开始是以为他在那条了无人烟的流亡街待得太久了,到了熙熙攘攘的闹市会感觉不习惯,于是他更多的时间都待在有人出没的街道,就算什么也不做,闲逛也行,但久而久之还是和这座城市,或者说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不过海瑟斯也不强求,反正也没有人把他看作异类,也就这样吧。他原来一开始决定在掌握了死神的力量后就去寻找自己的同伴,但那本教他使用死神力量的无名之书上,第一页的地图只是粗略地标记了几个大致的势力地点分布,没有详细的路程。海瑟斯本来想着自己凭感觉去找,但发现就算用上了死神的力量,走完整个歌德福纳就已经让他累得够呛。海瑟斯还抱着试一试想法,去皇宫里溜达了一圈,他想着那几个家伙看样子就知道没有成为皇家的命,进皇宫里也就当打发时间和开开眼,在守卫森严的皇城里,海瑟斯不得不加快脚步,他只要稍微显形的时间长了点,就会立马被巡查的士兵发现,他差一点就露出了马脚,果然皇家的地盘不是人人都能来的。
这时,一支马队浩浩荡荡地从歌德福纳城门的方向驰骋而来,虽然他们的坐骑速度都不快,却摆出来不小的阵仗,行走的路人赶忙让到一边,腾出路来为了让他们过去,也以防自己不被那健硕的马匹猝不及防地撞到。
海瑟斯目睹了这支马队的经过,马上的一行人各个长得五大三粗,胡子拉碴一脸的彪悍相。海瑟斯附近的人捂着嘴小声议论,死神力量提升了五感后,海瑟斯轻易就能听见他们在议论什么。说的是这支马队是来自靠近北边的城市,北边的气候条件的地理位置适合牧马,所以不仅能培养出帝国军所需要的战马,还能培养出不少优秀的马术骑手。还说每年的马术比赛大部分都是北方的骑手最终夺冠的。
海瑟斯并不在意这些人来自哪里,什么身份背景之类的,他听到了一个关键词——帝国军,这让他回忆起了那天清晨,他在看马术比赛的告示时,旁人的碎语,今年代表皇家参赛的就是帝国军的骑士,当时就让海瑟斯开始有了谋划,打定主意的他也要参加这次比赛。可无奈的是海瑟斯并不会骑马,想去买一匹马吧,自己却是一贫如洗,当时他就意识到自己可以不吃不喝,但钱这个玩意儿在哪个世界都是硬通货,得有才行。
当马队趾高气昂地走过隐藏着海瑟斯的人群后,海瑟斯决定跟着他们,也许从他们那儿能搞一匹马来。海瑟斯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地穿梭着,他感觉自己努努力应该能比一匹马跑起来差不多快吧,但奈何即将举办的是马术比赛,不是田径比赛。
海瑟斯跟着马队来到一家看上去条件很不错的酒馆,马队的几人将马齐整地拴在门外,大步流星地进了酒馆。海瑟斯坏笑,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海瑟斯悄无声息地溜达到拴马处,他双手插兜,嘴里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口哨,他心中疑惑自己居然这么流利地做着偷窃前的一个惯用动作。海瑟斯左顾右盼,发现没有人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相中一匹马后将手放在马身上,假惺惺地抚摸着马,装出欣赏的眼神。趁一个不注意,立马去解开拴在马槽围栏处的缰绳。
谁知,那匹马顿时有了反应,而且十分过激,它不断地摇摆着身子,嘴里发着响亮的嘶鸣。海瑟斯当初召唤地狱三头犬时都没有此刻那么紧张,他赶紧撒手,盯了一眼酒馆门口没人出来,跑!脚一蹬,一道黑影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行人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海瑟斯躲在酒馆不远处,大口喘息,只觉得好险好险,他心想自己差点没命都挺过来了,盗一匹马还能紧张成这样。他贼心不死,又将目光投向那家酒馆外的几匹马,行动前再观察一遍周围,确认刚刚他的行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海瑟斯再度双手插兜,吹着口哨,像个没事人一样靠近了酒馆,他想着这些马是认主人的,必须再想另外的法子。
就在海瑟斯脑子里还没蹦出一个好点子时,一个醉汉从酒馆里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酒馆外的几步台阶,让神志不清的他踏了个空,整个人从台阶上滑了下来,不吆喝也不起身,看来是喝得烂醉已经呼呼睡着了。海瑟斯看着醉汉兜里露出几张纸钞的角,心生一计,有钱就能进酒馆了,不能直接盗马,那就先先会会马主人呗。
海瑟斯在烂醉如泥的醉汉跟前一晃而过,没人看得清他做了什么动作,只见他已经立在酒馆门口,醉汉兜里的那几张纸钞已经被他捏在手里了,心中难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耻。
他进到酒馆内,这里吸烟的人不占少数,弄得这个酒馆烟雾弥漫,如临仙境一般。这里几乎坐满了这类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有的在大口喝酒,有的在用扑克赌博,有的则是色眯眯盯着酒馆里一些穿着性感的女人。
海瑟斯有些后悔进入这家酒馆,他之前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当然也有因为是学生不让进的原因。他看见那几位马队的人坐在最显眼的吧台,他们一行六人,正高声闲谈着,聊到兴奋的地方还用力拍打吧台。恰好,他们的身边还剩一张座椅,海瑟斯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
海瑟斯自认为自己的动作并不大,但当他坐下的那一刻,马队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下大声嚷嚷的嘴,一致地看向海瑟斯。一位酒保走到海瑟斯对面,和旁边的几位彪壮的骑手相比,这位酒保显得纤细了许多。
“这位客人喝点什么?”酒保彬彬有礼地说。
海瑟斯一时语塞,他压根不知道点的什么,只好将纸钞放在吧台上,装出一份若有所思的样子。挨着海瑟斯的骑手替海瑟斯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位小兄弟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那不得来一杯牛奶呀?”说完引得他和他的几位同伴哈哈大笑。
海瑟斯知道自己被嘲讽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形容他用斯斯文文,不过和这几个家伙相比,斯文用来形容自己也不为过。
海瑟斯默不作声,酒保也在静静地等待着。几个骑手笑够了后,依然是最靠近海瑟斯的那位讲话。“开玩笑开玩笑,小兄弟别介意,看你这身行头,应该是个富贵人家吧?”
另一个骑手发声。“歌德福纳的富人怎么会来这种酒馆呢?这个小兄弟应该是从别的地方来的,莫非也是来赛马的?”
这句话聊到海瑟斯所需的点上了,他已经好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上一次讲话还是跟一个三个脑袋的大家伙。海瑟斯斜眼看着几位骑手,说出了沉默许久后的第一句。“正是。”
面对突然而来的目光,几位彪壮的骑手居然同感毛骨悚然,他们的目光都开始躲闪,或者互相看了看,双眼满是不解。一旁的酒保只认为是海瑟斯的气场太强,将几位骑手都震撼到了,只有海瑟斯知道,他斜眼的那一刻,双眼满是死亡的气息。
海瑟斯有意地收敛起自己那股死亡气息,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当他再和几个骑手交汇眼神时,他们纷纷以为自己刚刚产生了错觉,眼前这个人此刻再正常不过,其中一个骑手拍着他已经有些红晕的脸,笑着打着圆场。“喝多了喝多了,刚刚我们哥几个都产生错觉了。”另几位骑手均点头表示赞同。
海瑟斯笑而不语,几个骑手心中残留余悸,他们一改之前不尊重的态度,其中一位对着酒保说:“这个小哥这么厉害,把你们这儿最烈的酒拿上来,酒钱算我们的。”酒保不清楚海瑟斯到底哪儿厉害了,还是照办拿出了一瓶最烈的酒,用一个小杯,给海瑟斯满满斟上了一杯。
一位骑手不乐意了,吼道:“你是看不起我们这位小哥还是怎么着?拿这么小个杯子,拿个大家伙来,把酒给我倒满咯!”
“这酒可烈得很呐!”酒保提醒道。
“我不管,拿大杯来。”
原本听到是最烈的酒,海瑟斯就琢磨着自己喝不喝得了,现在又要换个大杯,只希望这杯酒下肚自己不会立刻昏死。海瑟斯心中打着算盘,脸上却是云淡风轻。
一大杯满满当当的酒递到海瑟斯面前,一旁的骑手还不忘再将酒杯给海瑟斯推进一点。“小哥请吧。”
海瑟斯注意到每个骑手的脸上都洋溢着笑,是那种准备看笑话的笑,只要那位酒保默默地为海瑟斯捏一把汗。
海瑟斯看着那杯中金灿灿的液体,那浓烈的酒味都进来飘进他的鼻腔了,但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海瑟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几位骑手先是傻眼,但见海瑟斯喝完跟个没事人一样,立马拍手叫好。
海瑟斯也奇怪,为什么自己没有半点醉意?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还是死神的力量帮了他,他现在都是死神了,一点人类的小酒算得了什么呢?
看着海瑟斯一点喝醉的特征没有,甚至连脸都还是白皙的,没有半分的红晕泛起,骑手们有了个共同的认识——这是个高手,连忙叫来酒保再斟上一满杯。
一个骑手说:“小哥的酒量我们哥几个是有目共睹了,这杯慢慢喝,咱们边喝边聊。”
海瑟斯心中又生一计,既然自己不会醉,那就把这几个家伙都灌醉,到时候任他们的马再怎么嘶鸣都不管用了,这样下手不就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