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店
夜悄然而临，无数的霓虹灯升起。下班晚高峰的拥堵从马路一直蔓延到立交桥上。急着回家的上班族一只手夹着香烟搭在车窗外，另一只手不时地用力摁喇叭。好不容易见到前面的车开始向前挪动，以为是自己的鸣笛奏效了，无奈的是前车只挪了两三米又停了下来。
街道上，男人的皮鞋和女人的高跟在地上踩出杂乱无章的音律。这时出现的几双跑鞋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威尔一行人从游戏城里出来了。
“我说海瑟斯，可算是报了今早上的仇了。从进游戏城到出来，任何游戏你都没赢过我一把，还有赫恩也是。”威尔扬眉着嘲讽道。
赫恩向他瘪了瘪嘴。
“你小子要是以后作业没交让我瞒着，就最好把嘴闭上。”海瑟斯这招很管用，威尔果断地闭上了嘴。洛插嘴道。“你也就赢了他们两个，你好好数数在我面前跪了多少把？”威尔翻着白眼。“那算你运气好了。”
走在最后面的布兰德好像有些被忽视了。“喂喂，今天我才是全程都没有输过的那个人，你们居然敢在我面前叫嚣？”
卡尔斯走在最前面一言不发，只是笑着听着几个家伙的吵吵闹闹。
“欸，我知道一条近路，可以快点回家。”威尔指着两栋高楼之间的巷子。“你就不能老实点吗？”赫恩吐槽威尔。
虽然街上的各式各样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城市，但唯独这个巷子是光线照射不到的死角。里面只有一盏靠着杆子悬在半空的路灯在一闪一闪，地面凹陷处还有积水，垃圾箱中的秽物也是多得装不下，掉落出来，其中一个有残留食物的包装盒中窜出一只老鼠，并飞快地溜没影了。
“那只能说明距离你家近，对我们几个可不一定顺路。”洛挑着威尔这话的毛病。
“除非你怕了？”威尔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
“那我们试试吧，看看你怕不怕。”卡尔斯开口了，他也露出了笑容，仿佛和威尔在打赌一样。
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意见，依次走入了巷子。几个人不相信什么鬼神的邪说，大大方方地走着路。
深入巷子几分钟后。“我告诉你们，这条路我走过很多次，回家特别近，你们还可以早些回家做作业，多好的事。”威尔的声音在安静的巷子里显得特别大。
“那你是不是也可以早些写作业了？”海瑟斯笑着问威尔。
威尔有些尴尬，当他准备扯开话题的时候，突然，一家小店出现在六人眼前。它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他们进入巷子一直没有发现这家小店的存在。无论是店门还是橱窗都十分陈旧，上面全是裂痕和蜘蛛网，只有房檐上悬挂着一盏灯，奇葩的是，灯光是绿色的。
几个人警惕了起来，洛挤到威尔身侧。“喂，你以前走这里，见过这家店吗？这种场景应该是恐怖片里才有的。”
“要不，我……我们原路返回？”威尔开始结巴了，他转头看了看来时的路，还能看到街上路灯的光亮。这时的赫恩倒不乐意了。“别呀，你不是不怕吗？”
“对呀，要不进去看看呗。”卡尔斯不嫌事大跟着起哄，摁住威尔的肩膀，意图很明显。威尔心想早知道就不走这里了。紧接着海瑟斯伸手摁在威尔另一头的肩膀上。“现在该轮到我向你‘报仇’了吧。”
“喂喂喂，能不能别这样，我承认是我错了，我不该嘲讽你游戏打得烂，也不该怂恿你们走这条巷子的。”威尔苦苦哀求，但只见每个人都将手搭在威尔身上，将他牢牢锁住，让威尔只能被迫朝着那家店的店门走去。
布兰德走在前面，他准备去触碰门把手，金属的门把手几乎全部生锈，扭动的过程中发出微小的摩擦声。还没来得及用力，门就开了。
店内也是绿色的灯光，比外面稍微亮一些。看起来像个商店，但一列一列的货架上只有蜘蛛网和灰尘，空气里隐含一股腐烂的气味，让人很不好受，进入的几个人都心生怯意，却都硬着头皮往店内挪着步子，其间还把威尔拥在中间，怕一不注意他就跑了。
走到前台，上面有一个铃，布兰德出于好奇，手不由自主按了下去，铃发出刺耳的声音。威尔压着嗓子抱怨。“喂，你手痒啊，乱按什么？”
但这一声铃响，却带来了回应。
“来了，来了。”柜台后的帘幕传出说话声，这个声音传入几个人耳朵里后立马心头一紧，还真有人？说话的语气中带着有客上门的喜悦，但这个声音尖锐得瘆人。一只白手掀开了帘幕。
不对！那不是白手，那是手骨！稍微往下，一个骷髅头看着众人。
离得最近的布兰德大喊：“鬼呀。”
恐惧瞬间充斥在威尔几个人的内心。准备马上撒腿就跑。但是跑在最前面的海瑟斯抓住门把手，却是再用力都打不开门，他立马上脚去踹门把手，没想到，锈迹斑斑的门把手此刻却坚如磐石。众人都慌了神。
眼看开门不成，海瑟斯立即提醒众人。“快看看能不能跳窗之类的？”
没有其他的窗户，布兰德来到橱窗前，准备闷头撞出去。透过橱窗就是外面的巷子，走出巷子就是街道，就得救了。想到这儿，布兰德卯足了劲儿，用左肩奋力一撞。结果，橱窗连一丝裂痕都没有产生，反观海瑟斯却被弹了回来，捂着肩头直吆喝痛。
赫恩见状立马扶起布兰德。“没事儿，肩膀要不要紧？”
布兰德一边痛一边抱怨。“这哪是橱窗，这简直就是一面透明的墙。”
几个年轻人快要乱成一锅粥了。卡尔斯出于警戒地回头一瞥，那个骷髅并没有像恶鬼一样扑上来。他只是整个人静静站在前台，一动不动，没有眼睛的两个窟窿盯着他们在自己的店内疯狂挣扎。
卡尔斯知道目前他们跑不出去了，现在来看这个骷髅还没有什么威胁到他们的动作，不如大胆一点，主动问问，他转身将目光移到骷髅身上却不知该怎么问，只能硬生生吐出一句。“你到底是什么鬼？”话语出口卡尔斯还可以清楚感觉到嗓子的轻颤和嘴唇不自觉地抖动，虽然不知道这个骷髅能不能看见，但他还是尽量克制这种胆怯的情况不要太明显。
骷髅没有立即回答的意思，因为他的店内现在还充满了噪声——踹门的声音。而且不仅仅是海瑟斯在踹，着急逃走的威尔和洛也加入了其中，仨人对着门把手你一脚我一脚进行着“车轮战”。
“先停下，别做无用功了。”卡尔斯喝止住了他们。六个人的站位也出现了变化，卡尔斯站在了店内最接近的骷髅的位置，暂时化身成了一个谈判官的形象。
骷髅不紧不慢地开始张口。“终于消停了，抱歉，我的样子吓到诸位了，我叫诺奇，是个商人。”骷髅显得很有礼貌，像绅士一般，只是没有皮囊和内脏。
这言语听着彬彬有礼，那应该不会是什么鬼怪。卡尔斯身后几人也半信眼前的骷髅暂时不会要人命。赫恩站到卡尔斯的身边。“那就让我们出去。”另外几个也围在一起，生死与共的样子。
“请等一下，容我介绍一下，欢迎你们来到流亡街小店，你们可以在这里买到你们想要的任何东西，但是要付出代价，钱只是代价的一种，进店就必须完成交易，不然那个门是打不开的。”骷髅像一个推销员解释着现状。
威尔听出了端倪。“流亡街，那是什么地方？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
海瑟斯抱怨威尔。“大哥，你听重点好不好，他说门打不开了，除非买他的东西，强买强卖。”这句“大哥”和威尔早上那句一样，没有半点诚意。
洛环顾四周。“他说什么都可以买到，但他这个店貌似什么都没有，货架上的蜘蛛网也算交易物品吗？”这话多多少少带点讽刺意味。
骷髅有些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突然问了一句。“难道外面不是流亡街吗？你们难道都是普通人类？”
布兰德鼓起勇气。“废话，我们当然是人，不然和你一样？”说着布兰德捏起自己的脸皮，证明自己和眼前这具骷髅的最大差别。
骷髅思考着，在他记忆里的流亡街已经很久没有人影出现了，整条街就像座死城，因为对这里的恐惧，没有人愿意在这出现或是多停留一刻，更何况只是一群青年，除非……，骷髅好像明白了什么。
骷髅略改了语气。“哦，对不起，是我的过失，你们好，我应该叫你们异世人。”这句话该让卡尔斯六人摸不着头脑了。
“我们是不是误入了某个电影的拍摄现场，成了被动式的群演，眼前这个家伙不会是人为的一些手段创造出来的，再加上会念台词吧？”赫恩质疑着骷髅所说的话。
“那为什么门打不开？”布兰德反问赫恩。
赫恩恼怒。“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骷髅打断了他们的交谈。“不好意思，即便你们不是异世人，但如果你们想出去的话也必须得交易。”
“你想要我们买你的什么？你这破店什么都没有。”威尔不耐烦了。
“这个代价可能有些沉重，但你们如果不想困死在这里也就只能这么做了，想出去的代价是你们自身，我的要求是你们和我走一趟，去我的世界。”摸不着头脑的话还在继续，让六个人感到莫名其妙。
“开什么玩笑，威尔还要回去做作业，不然明天他又交不了了。”海瑟斯这句话多少有点苦中作乐。
“不不不，没有开玩笑，我的店铺离开了我的世界，这并非我所愿的。”骷髅一本正经地解释现状。
卡尔斯将心态放平缓了。“非你所愿，有人派你来的，还顺带把你的店一并带来，哪家快递公司这么贴心？”
“这个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是出现这种情况大致解释为我的世界失去了一些东西，无法再运作下去了，可以说是缺少了活性，需要其他世界的人来焕活。就像一个国家少了一种物资，需要向别的国家进口一样，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你还真是个商人呐，进口都说出来了，为什么是我们，我们都只是平凡人。”
“我的世界里面也有人类，而且占了大多数，在这个世界你们是平凡人，但是在我们的世界就说不定了，而且很可能还不是人类。我也只是随缘选择进入店内的人，你们只是有些不走运而已，在你们看来这是个强行交易，抱歉，为了能够出去，你们别无选择。”
“那我们要去多久？”卡尔斯这句话刚落，威尔听出了言外之意，他知道卡尔斯在想什么，一把拽着卡尔斯。“你该不会要答应他吧？”
“我们现在出去都成问题，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卡尔斯异常冷静，其他几个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来他们默认了卡尔斯的想法。
“时差不稳定，有可能你们在我的世界待一年，这里只过了一个小时，也有可能待一天，这里就过了几十年。”诺奇不带任何感情地说着。
卡尔斯犹豫了片刻。“那就赌一把了，虽然有点荒谬。”卡尔斯看向众人，眼神交汇间，已经明了意思。
“我们要去拯救另一个世界，真好笑。”威尔有些为这个决定感到不高兴。
“纠正一下，并不是拯救，只是需要你们的帮助让我的世界继续运作下去，仅此而已，即便是没有你们，我的世界也不会灭亡，更不需要谁来拯救，这是有差别的。”骷髅觉得他们还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
海瑟斯有点抠字眼地说：“那好啊，不需要我们，就放我们走啊。”
“你要是可以打开门走出去，我并不会拦你。”
海瑟斯登时哑口无言。
赫恩拍了拍威尔的肩膀。“谁让你好好的大路不走，非得走这么个小巷子。”威尔有点吃惊地看向赫恩。“要不是你们推我进来，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了。”
“所以说我们现在决定用这个交易的方法带你出去呀。”赫恩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
威尔还是不太情愿。“这个骷髅都说了，你去了可能就不是人了，你能想象海瑟斯要是变成了狗该怎么办？”赫恩听完忍不住发笑。
挨着赫恩的海瑟斯听得清清楚楚，立马回敬威尔。“最好是你变成狗。”
“那我们怎么去？”卡尔斯问诺奇。这时的诺奇手里凭空多了一个盒子，虽然这家店铺很破，但是这个盒子相当精致，一尘不染。“诸位请看。”诺奇打开盒子，里面刚好六枚戒指，每个戒指上都刻着精美的花纹和图腾，而且各有不同。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刚好就是六枚戒指，你是不是知道我们会来？”洛提出质疑。
“如果不是你们，我也会凑齐六个来店的人再带他们去我的世界，只是凑巧你们刚好六人而已。不用我多解释，等你们到了我的世界就知道了，请你们各自随意选择戒指吧，它会帮你们直接融入我们的世界，让你们拥有初始的世界观，到时候我们世界的居民也不会觉得你们的到来有任何的兀突，他们只会把你们当成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那我们去了要干些什么？”威尔追问道。
“对应戒指不同，你们所面对的、要做的，都不同，不用多问了，去了自然都知道了。”
卡尔斯的戒指上镶有一把盾牌、海瑟斯的是一只眼睛、洛的是一颗獠牙、布兰德的是一个看不懂的铭文、赫恩的是一双羽翼。最后，威尔很不情愿地拿起了仅剩的一枚，一个有着阴森笑脸的戒指。戴上食指之后，戒指居然自动收缩了大小，但每个人都没有因为这个小细节而发出惊叹。
“各位，交易完成，请回吧，三天后，我会去接你们，请准备好。”
众人没想到居然不是当即就带他们走，还给了三天时间。诺奇说到做到，他抬起一只手，指尖朝着的方向，只听见一声门锁松开的声音，门便开了。虽然有着诸多疑问，这个事说出来还可能被人笑话，但现在没有什么比离开这里更好的了。
威尔突然灵机一动，回头狡猾地看着骷髅。“要是我们离开之后就反悔了呢？”诺奇好像料到了这种结果，他一言不发，只是伸出一个白色指骨，指了指威尔手里的戒指。威尔猛地明白了什么，立刻尝试想取下戒指，却惊愕地发现戒指像长在手指上了一样。
这让威尔有些恼怒，他凝视着诺奇的脸，空洞的骷髅面部，仿佛似有似无地露出一个可怖的送客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