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在陆子凛的坚持下，刚得到工作的护工阿姨又被迫离职了，周晓然只好暂任护工身份，无奈地带陆子凛去洗漱。
陆子凛对她的这种莫名其妙的依赖，不会是雏鸟效应吧？失忆后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她，就认定要跟着她了。
那还真是怪异又……有点刺激。周晓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过也有可能是在场的人里他只对她有熟悉感，所以因失忆而缺乏安全感的陆子凛倾向于选择他认为可靠信任，且对他温柔友善的周晓然。
“姐姐。”
“又怎么了？”周晓然抱起手倚在门边，看着边刷牙边口含泡沫说话的陆子凛。
“我想起来了。”
“嗯？想起了什么？”
“我好像已经五岁了。”
“……好好刷牙，小心别把泡沫吞下去了。”
失忆后的陆子凛性情大变、心智大变，看上去就不太聪明。周晓然预先做好心理准备，也就不对他声称五岁感到震惊了。
但是，她是真的不习惯。成熟从容的陆总监多好，这位“幼稚园在读人士”她实在是搞不定。
与正常的陆子凛的相处，只需要他分配任务，她立即执行即可。
与心智五岁的陆子凛小朋友相处，她还是第一次，一时间摸不清合适的相处模式。
譬如现在，她无法理解，她只不过是想出去买瓶卸妆水，顺便透透气冷静一会儿，为什么陆子凛堵在门口，就是不让她走。
“我只是出去买点东西，又不是不回来了。”
陆子凛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半个小时之内回来。”
他摇摇头。
“十五分钟？”
他摇头。
周晓然揉揉眉心，只觉疲惫和无奈：“那你跟我一起出去吗？”
“好。”他乖巧地点头。
天色已晚，幸好医院附近有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两人步行过去，周晓然迅速挑好卸妆水和卸妆棉去前台结账。回头一看，陆子凛站在冰柜前，盯着里面的雪糕移不开眼。
“走了。”
陆子凛没挪脚，抬头看她，眼里充满渴望。
“不行，你不是还头疼吗？”周晓然不为所动，“身体没好之前不可以吃生冷刺激的东西。”
从陆子凛失忆开始，她就一直被牵制，这次她突然就不想那么快妥协了。
“不走吗？那我走了哦，再见。”
陆子凛撇撇嘴，一脸失望。见她真的转身走出便利店不管他了，不得不赶紧跟了上去。又因为闹别扭，只是慢吞吞地跟在周晓然后面，坚持离她十步远。
夏夜里难得有一阵自然凉风吹来，驱散了炎热带来的郁闷。周晓然一直用余光看着他，终于“反击”成功了一次让她的心情变得不错，有意放慢了步伐，不知是享受晚风，还是迁就某人。
陆子凛边走边踢路上的小石子，为了知道周晓然还在不在前面，才时不时抬头看两眼。没走多久，周晓然忽然过来抓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加快脚步往医院方向走。
黄彤骑着共享单车开过，望着不远处加速消失的两人。
“怎么了？”同行的舍友问。
“好像看到负责带我的设计师了，她旁边好像还有个男人，不过样子没看清楚。”
“长得好看，人又优秀，有男朋友不是很正常的吗？”舍友加快骑车速度，“别看了，专心骑车。要不是你想吃关东煮还非要拉着我一起，我现在设计稿都画完了。”
“欸，等等我。”
周晓然方才走着走着突然看见工作室的实习生黄彤，想到她大晚上和总监在一起，传出去不好解释，而且陆总要求先压下总监失忆的事情，所以这时候她万不能暴露，便急忙拉着陆子凛跑了。
结果就是冲得太快，穿着高跟鞋的她不幸崴了一下脚。虽然没有扭伤，但是阵痛的后劲还没过，她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
她一直抓着的那条手臂忽然抬起，到她刚好能够借力稳住的高度。
“扶一下吧。”手臂的主人开口。
周晓然抬头和他对视，当下这一刻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从容自若的陆子凛。周晓然明显感觉心脏噔地跳跃了一下，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
去年她跟着团队去斯里兰卡的蓝宝石矿采区学习调研，现场满地矿石，当时她也是不小心踩空崴了一下。为了不影响团队工作进度，她只是不出声慢慢地跟在其他人后面。
那时候陆子凛和宝石商洽谈结束，顺便过来看一眼时刚好发现了她的异常，默默走上前伸出手：“扶一下吧。”
真的，面对这样一个有颜有钱还有礼的高质量男性，很难有人不心动吧？
但也仅限于心动，周晓然不作多想，也不敢自作多情。陆子凛对她的体贴关怀并不是独一份，换作其他人崴了脚他也会这样做。这份体贴关怀只不过是出自他的素养。
而他的素养又来自于他的家庭。在有教养的富裕家庭中长大，使他养成了谦恭的品格，却又不失幽默风趣。他不是一个热情的人，但也算不上冷漠，淡漠疏离却又温柔细腻，用清冷或许更贴合他的气质。
尽管大多数时候她足够理性，但偶尔某些瞬间她也会小小地心动一下，允许自己幻想一会儿。
但是面对现在的陆子凛，她的心动持续时间大大缩短。
“说实话，你刚刚走路的样子好笨。”
真正的陆总监怎么会在这时候嘲笑她。
“说实话，你从醒来之后就一直好笨。”周晓然小声反驳，一路扶着他的手臂走回了医院。
她溜进卫生间，赶紧卸了妆，想要像平时一样精致护肤是不大可能了，她随意地用清水拍了两下脸，放空了好一会儿才开门出去。
要是没答应留下来就好了，不然现在她已经洗漱完躺在自己舒舒服服的小床上刷手机，然后一觉睡到明天十一点。
但是打从心底问自己，完全是因为陆子凛的软磨硬泡她才肯答应留下来的吗？周晓然清楚自己，不是的。如果不是那一刻心里产生了一点近似于虚无缥缈的念想，她不会鬼使神差地答应。
她心里面有些别扭，却暂时不愿细想。
陆子凛本来还在抱着膝盖发呆，见到周晓然从卫生间里出来，噔一下回过神来，眼睛又追着她不放。
“别看了，我不走。”周晓然无视他的视线，摁着他躺下，“安心睡觉吧。”
vip病房的沙发还算舒服的，但是没换睡衣，身上一股烧烤味，总归是不那么舒坦。
翻来覆去睡不着，像钉子般钉在背后的那道视线又那么灼热，以前周晓然哪能想到有一天竟会得到上司这般“垂爱”。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有点困意，刚刚进入浅睡状态，陆子凛跑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戳戳她。
周晓然翻了个身，装作睡熟了。
陆子凛不死心，继续戳戳戳。
周晓然扑腾一下起来。
她的作息时间不算规律，但该睡的觉还是得睡。25岁之后她就深刻地明白，要想皮肤状态好，觉一定得睡好。
所以即使是总监也不能打扰她重要的睡眠！
“什么事。”她半眯着眼睛盯着陆子凛。
后者一脸无辜：“睡不着。”
“头疼吗？”
他摇摇头。
“数会儿小绵羊，慢慢就睡着了。”
微弱灯光下，陆子凛眼睛像星光一闪一闪，仔细一看，眼里分明写满了“和我玩”几个字。
周晓然看了眼手机，凌晨三点。唉，她叹了口气，无奈地撑起身子。
“听会儿大自然的声音，很快就会睡着了。”
她打开手机上的音乐软件，把耳机塞进他耳朵，播放收藏夹里的白噪音。她有一段时间因为工作和感情问题而焦虑，夜里经常失眠，需要靠些白噪音或者舒缓的音乐才能勉强分散注意力，慢慢睡着。
她尽量轻声细语：“你乖乖的，不要讲话了，让我休息一下好不好？”
“嗯……”许是见到周晓然真的疲惫了，陆子凛这会儿倒是安定了下来，没有继续不依不饶，由着周晓然拨弄耳机，带他回床上躺好。
好不容易哄好了陆子凛小朋友，周晓然再次躺回沙发，折腾了一晚上确实很疲乏了，她直接把被子盖过头，这回很快便睡着了。
只是睡得依旧不太好，她有点认床，而且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潜意识里的警惕性和自我防御机制开启，神经没有完全放松下来，睡得时深时浅，迷迷糊糊间做了几个稀碎的梦。
早上七点左右，睡得混混沌沌的，杂七杂八的梦还没做完，她又被陆子凛闹醒了。
“干嘛！”
好梦醒来容易忘记，噩梦反而记得清楚。可能是昨晚经历的事有点多了，周晓然整夜都在做噩梦，再加上她有轻微起床气，语气便不觉重了。
陆子凛垂下脑袋，语气委屈又温顺：“对不起……”
周晓然拿手背盖住眼睛，心里不断默念:不要轻易产生坏情绪，不要轻易迁怒于人。
冷静了一会儿，随后愧疚之情逐渐涌上心头。
陆总监都很少这么凶地吼过她，她怎么可以对顶着陆总监这张脸的可爱男孩子说这样的重话呢。
在内心狠狠谴责了自己，周晓然坐起身，换上温柔可人的微笑。
“是不是饿了？”
“嗯……”
“唉……我去给你叫早餐，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