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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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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罗”

    背刀男子闻言,神色疑惑,却是从未听说这个名字,黑衣老者见状一阵错愕,片刻后,才回过神来,连连摇头,苦笑道。

    “也是,你这等年纪怎么会知道魔罗呢。”

    “仔细算来,魔罗也是千年前的人物了,落到如今,自是无人知晓。”

    背刀男子眉头纠结的扭在一处,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厚着脸皮问道。

    “前辈,那都是千年前的人物了,肯定是死的连灰都不剩了,有什么说不得的,您不如说个仔细,我也好听个痛快。”

    闻言,黑衣老者微微眯眼,手掌一抬,两根黝黑的指间向前一捏,却是将一只飞来的蝴蝶,分毫不差的捏在了指间。

    “你懂什么,这江湖之中也分上下,不说是你,便是我也难以触碰到所谓的上江湖。”

    说话间,黑衣老者手掌一握,将那只蝴蝶瞬间紧握掌中,而他的嘴边还在慢条斯理的讲着。

    “那些上江湖的先天高人,只要不曾见到尸首,哪怕百年,千年,也说不得尚在人世。”

    闻言,背刀男子咋舌不已,在他眼中,江湖虽大,但若是真说起来,也不过是打打杀杀,寿命到时终是乖乖去死。

    不成想,在这黑衣老者的口中,那些所谓的先天高人居然可以活过千年,这听起来过于天方夜谭了。

    只是,背刀男子在怀疑的同时,心中却也对传说中先天之境多了几分神往。

    活此一世,若是能到了那般境界,也该无忧无愁了。

    黑衣老者看了背刀男子一眼,对他想法已是了然于胸,他低头一笑,几分戏谑隐在嘴角之下,让人望之不穿。

    “这个世上,哪有无忧无愁之人啊。”

    黑衣老者一声轻叹,松开手掌,本该被捏死的蝴蝶,却是振翅而起,毫发无损的飞入空中。

    蝴蝶振动着色彩斑斓的翅膀,飞入夜空之中,趁着晚风,越飞越高,却不曾发觉,那色彩斑斓的翅膀渐渐染上了一抹黑色。

    微风吹过,蝴蝶的翅膀从末端开始,化作粉末,迅速蔓延而去,

    夜色之下黑色的粉尘,点点落在风中,不知飘向了何处。

    古玩店前,释骨醉醺醺的爬出马车,满嘴胡话的推开了想要搀扶他的车夫,在车夫的注视下,钻进了古玩店中。

    当店门关上的刹那,原本一脸醉意的释骨,微微低眉,眼中再无醉意,已是恢复了清明。

    店中没有点起烛火,黑漆漆的一片,释骨环顾四周,看着空荡荡的店中,踏步走向柜台,手指轻轻按在柜台上,一路滑过。

    五步过后,释骨收回手指,低头望去,只见在他的手指上只沾了很少的灰尘。

    翻动过的房间可以复原,但柜台上的灰尘却无法复原。

    昨日的时候,释骨便已打扫过柜台,并没有多少的灰尘,但在今日他特地在柜台上洒上了一层薄薄的“土灰”。

    土灰,并非是真的灰尘,而是一种奇特的药粉,常人闻去没有任何味道,与普通的灰尘毫无二致,但对某些特殊的动物来说,却是可以留存三日的奇异味道。

    这是药王谷常用的追踪手段,配合着药王谷所养的异兽丹休,可以轻易追到沾了土灰的人。

    释骨轻轻弹去指间的土灰,随即俯下身子,将手掌贴在地面的石板上。

    忽然,店中微风忽起,肉眼看不到的气流顺着释骨的手掌疯狂旋转,凝成一道气漩。

    释骨将手掌缓缓抬起,原本粘合在地面的石板,竟是贴着他的手掌,一路向上拔起,仔细看去与其说是石板,倒不如说是石块来得贴切,石块四四方方,重有八十三斤,这样的石块下有谁能发现这下面其实别有洞天呢。

    石块拔起之后,下方并不是沙土,而是黑乎乎的一片,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释骨单手举起石块,举至头顶,随即便纵身一跃,跳入其中,随着他的身子落入坑中,那个被他举到头顶的石块也回到原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地洞中,释骨的身影一落而下,却是身处一片黑暗之中,没有任何的光源,无法视物。释骨站稳身体,指尖向着左侧忽的一弹,下一刻一股无形劲气暴射而出。

    咚!

    一声闷响中,那道无形劲气落在黑暗中的墙壁上,却并不是直直撞了上去,只见黑暗的墙壁擦出一道长长火星,点点火星落下,正好点燃了下方的烛台。

    刷!

    七朵火苗同时亮起,青铜灯盏上火舌吞吐,再往下望去时,带着锈迹的铜灯呈莲花状,花瓣围在边缘,火苗燃在正中,却并无灯芯,只有一个黑色石头,那火苗便燃在黑石之上。

    古玩店店面已是不小,但这底下却比上方的古玩店还要大上数倍,整个地下室通体呈黑色,漆黑如夜,映不出一点光芒。

    而诺大的地下室,则被塞得满满当当,杂乱无章的堆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大大小小的箱子占据了地下室的绝大部分的面积,墙壁四周围着一圈书架,同样塞得满满当当。

    释骨行至一个铜箱前,铜箱并未上锁,他俯下身子将其打开,箱子打开瞬间,一道黑影便瞬射而出,以极快的速度绕着整个地下室盘旋。

    速度之快,使得空气之中留有一道黑色的长线,绕着整个地下室,首尾相连。

    释骨见状,眉头一皱,伸出手臂,微微高举,嘴中冷冷说道。

    “我不想废话。”

    说话间,整个地下室温度骤降,黑色的墙壁上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

    杀意骤生,浓郁的疯狂杀意,如同一柄柄无形的刀,寒气逼人。

    那道飞速移动的黑影,顿时一僵,随即乖巧的落在了释骨的手臂之上。

    仔细看去,却是一只模样奇怪的黑鸟,其身如喜鹊,但在头部则有一部黑羽高高耸起,如同一顶帽子。

    黑雀丹休。

    此刻,丹休乖巧的站在释骨的手臂上,竟是如人一般,讨好的低下脑袋,轻轻蹭着释骨的手臂。

    见状,释骨神色一缓,那骇人的杀意,如潮水一般退去,他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丹休的身子,低声说道。

    “过几日,我要你帮寻一个人,你好好做,不然有你苦头吃的。

    丹休小巧的鸟头微微摆动,望向释骨,鸟喙一动,发出声音来,竟是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

    “事成之后,可有吃食”

    释骨闻言,手臂一动,将丹休赶向手臂,随意的坐在了那个青铜箱子上,嘴中则缓缓说道。

    “看你的表现了。”

    丹休的身子轻轻跳动,灵活的脑袋四处转动,似乎在嗅着什么

    味道,忽的,丹休身子一动,落在原处的书架上,背对着释骨,看似无心的问道,

    “五年了,怎么闻起来你的伤势一点好转都没有,是功体出了什么差错吗”

    释骨神色不变,闻言却是右手捏指,对准了丹休,淡淡说道。

    “哪怕我只剩最后一口气,杀你也是足够的。”

    “要试试吗”

    丹休回想起之前的恐怖杀气,顿时打了一个寒颤,重新落在地面,低下鸟首,连连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关心你的身体罢了。”

    这一人一鸟之间,关系似是颇为诡异,似敌非友。

    释骨不愿与丹休多言,起身之后,便要离开,丹休见状,飞到释骨的肩膀,试探的问道。

    “既然要我帮忙,这几日可否让我待在外面。”

    闻言,释骨一巴掌将丹休扇了下去,丹休躲闪不及,被直接扇在了地上,她也不动怒,而是站在地面,好奇的问道。

    “不让我出去,总该让我知道你想找谁吧。”

    释骨转身看了丹休一眼,微微皱眉,长叹了一口气后,才缓缓说道。

    “一个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小姑娘。”

    丹休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扇动着翅膀,似是十分激动,叫道。

    “哦哦哦!小姑娘,你这是要老牛吃嫩草了吗。”

    “正所谓男人三大喜事,老牛吃嫩草,癞蛤蟆吃天鹅肉,猪拱白菜,你可算是开窍了。”

    释骨不想理会叽喳乱叫的丹休,手掌向上一托,轻声说道。

    “只是还一个恩情罢了。”

    说罢,释骨的身子便拔地而起,如有翅膀一般,直直向上升去,托起的手掌顶在上方的石块上,回到了地面。

    当石板顶起的时候,外界的微风落入地下,丹休精神一振,贪婪的嗅着那外界的气息,而当石板再次合上时,墙壁上的烛火无风自灭,整个地下室重归黑暗。

    黑暗之中,丹休仰头望着上方,忽的发出一声嗤笑。

    “呵,油尽灯枯,我看你还能活多久,姑奶奶我有的是耐心,你关不住我的。”

    话音刚落,便听到上方传来一阵轻轻敲击声,释骨的声音穿过

    厚厚的石块,清晰的落到了丹休耳中。

    “声音小点,我听的见。”

    “……”

    短暂的沉默过后,黑雀丹休竟是如人一般,又羞又恼,用翅膀锤击着地面,只是当翅膀触及地面时,却是砸出了一道道火星。

    咚,咚,咚,咚。

    沉闷的响声并不能穿过厚厚的石块,可上方的释骨却依然听的清清楚楚,他坐回自己的那张躺椅,双手枕在脑后,低声自语道。

    “这么蠢的鸟,真的有继续关下去的必要吗”

    次日清晨,早在晨星还未黯去之时,便有一列车队,踏着露水,驶出了白鸟观,也驶出了临安城。

    而释骨则如一个局外人,没有任何的行动,一如往常那般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关上店门,去了一处茶馆,喝茶,听曲。

    等香阁是这临安城中最大的茶楼,楼高三层,一楼大堂内设有一座戏台,平日里便有些戏子在台上吹吹打打。

    释骨在三楼找了一个包间,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戏台,过的有滋有味。

    咯吱—

    忽的,门扉轻开,一道人影端着些许酒菜,施施而来,却是一名画着淡妆的女子,容貌清秀,腰肢纤细,带着些许笑意,一步一步向着释骨走来。

    茶楼并不一定只是喝茶的地方,一些茶楼为了招揽客人,总是有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就比如眼下这个女子。

    释骨看了一眼女子,便移回了视线,心中则是恍然大悟,怪不得这等香阁茶不好喝,戏唱的不行,名气还这么大。

    女子身着一身淡色的青裙,长发及腰,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只见那女子莲步轻移,将盘中的酒菜放在了桌上,轻声笑着,向着释骨说道。

    “公子,你我真是许久不见了。”

    释骨端起桌上的茶盏,低头看去,青瓷茶盏中,茶叶并未沉底,反倒是浮在水上,茶水黄浊,闻不到半点清香之味。

    见状,释骨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望向那巧笑嫣然的女子,问道。

    “姑娘,我今天是第一次来,你我不曾见过的。”

    女子闻言,捂嘴轻笑,长长的衣袖垂落,直至胸前。

    “公子,你我定是见过的,只不过是你忘了。”

    闻言,释骨连连摇头,咂嘴道。

    “啧,那你说,我们是在哪里见过,让我好好想一想。”

    女子眉头轻动,放下手掌,向前踏出一步,靠向释骨,施施笑道。

    “公子与我许是前世见过的,缘分却也不浅。”

    释骨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这姑娘的路子倒是挺野,前世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女子手掌轻移,举起酒壶为释骨添了一杯酒水,然后便双手捧杯,递至释骨身前,将身子凑的更近了些,细雨柔情道。

    “公子,我敬你一杯。”

    释骨看着越凑越近的酒杯,眉头一皱,伸手挡下,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沉声向那女子问道。

    “这酒水是不是另外的价钱?”

    “啊?”

    或许是这个问题太过突兀,女子当即愣住,端着酒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释骨见状,连忙将女子手中的酒杯放下,连连摆手,说道。

    “看你这样子是另算价钱的,那我还是不喝了。”

    闻言,女子好看的面部一阵痉挛,片刻后,才镇定下来,强自笑道。

    “公子,你我的缘分难道不值一杯酒吗?”

    “你觉得呢。”

    “自然是值得,缘分千金难买,金银终究是粪土一堆。”

    “那这杯酒你请我喝。”

    “……”

    几番对话下来,女子已是被噎的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而释骨则转过头去,端起那盏浊茶,继续看着楼下的戏台。

    戏台之上的人并非是名角,虽是卖力,但唱功却是不尽如人意,正唱时,一名身穿白色戏服的花旦脚下一空,竟是摔倒在了台上。

    “好!”

    登时,整座茶楼之中便响起了一阵喝倒彩的声音。见状,释骨眉头一皱,连连摇头,这唱花旦的是个男子,脚步却如此虚浮,基本功如此不扎实,实在看了也是碍眼。

    这时,那名女子见状却是眼前一亮,再次凑上前来,笑吟吟的问道。

    “公子喜欢听戏吗,不巧妹妹我也是会的,公子要听听吗?”

    释骨有些诧异的转过头来,思索片刻后,小心翼翼的再次询问道。

    “这不会也是另外的价钱吗?”

    女子面色一僵,随即微微一笑,右手捏袖,脚步轻踏,走起戏台上的戏布来,捏着嗓音,用戏腔说道。

    “自然不是。”

    释骨闻言松了一口气,手掌轻抬示意,说道。

    “那你就唱几句,我听听。”

    闻言,女子顿时眉开眼笑,却是少了之前那般拿腔拿调的模样,只见她脚步连踏,似把衣袖当做水袖,挥舞起来。

    踏步,转身,扭腰,一板一眼,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女子连踏几步后,以袖遮面,然后踉跄数步,已然是一副哀戚模样,嘴唇一动,一股浓浓的伤意,随着戏词一字一字吐出口外。

    “眼见得,鹊桥断,月桂倒,红线散。”

    “红豆燃尽,刻骨相思,却倒是情深缘浅。”

    女子的戏腔婉转动听,一呼一吸,一步一踏,一悲一泣,似已忘我。

    衣袖挥舞,女子踏在这狭窄的屋中,眼神却渐渐恍惚,她忘我的踏步台步,转身,挥手,本以为忘了的戏词,此刻却是清晰的像是刻在骨子里。

    往事不提,但那拜师时所教的口诀,此刻却在一声声稚气的童声中,穿过回忆,落在她的耳中。

    “青山在,碧水流。”

    “步生莲,曲成意。”

    “山不似山,水不似水。”

    “山成山,水成水。”

    那稚气的童谣中,有那时她的声音,有她的妹妹,有她的好友,声音稚嫩而清脆,一板一眼,没有烦恼。

    似是在告诉她,自己曾经多么喜欢那个戏台,自己多么想再上一次戏台。

    自己……有多久没有如此尽兴的唱过了呢?

    忽的,女子一挥袖,转身坐在地上,眼圈泛红,捏着袖子,唱出了最后一句戏词。

    “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

    唱罢,女子却是五味杂陈,伸手掩面,擦去了眼角的泪珠。

    而释骨却是十分自然的移开了视线,再次望向楼下的戏台,女子见状,心中越发悲戚,只觉得自己终究是做了无用功。

    幼时的学艺也好,如今的以色侍人也罢,都是做了空处,空空落落,只剩自己。

    正当女子心灰意冷之际,却听到释骨淡淡说道。

    “唱的很不错,我是想给你喝个彩的,但又怕让下面那个家伙以为是给他喝彩。”

    女子闻言一怔,呆呆的望向释骨,随即却又苦笑一声,此时此刻,她已觉得这些事都已无所谓了。

    唱的好又能如何,难道会有人把自己从这个无底深渊中救出去吗?

    心灰意冷之下,女子瘫坐在地,没有半点要起来的意思,她望着释骨,苦涩一笑,轻声问道。

    “公子,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很看不起我吧。”

    释骨没有反驳什么,甚至身子都没有移动半点,依旧望着楼下的戏台,轻声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女子眉眼低垂,望着自己身穿的长裙,似是看着自己的心底,声音沙哑的说道。

    “我知道的。”

    “似公子这样的人,向来是不屑我们这种人的,哪怕我们碰过的酒水,也是嫌脏的。”

    自怜自弃,那股哀怨之意,没有丝毫作假。

    释骨仍然没有任何的动作,似是听戏听的入迷,而嘴中却是缓缓说道。

    “我去过很多的地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有一次在路上见到一个道士,他给我讲了个还算有趣的故事,说是一对道士师徒。”

    “有一天,老道士向小道士问道。”

    “这天大吗?”

    “大。”

    “那树上的叶子大吗?”

    “不大。”

    “老道士又问,那天能遮住人的眼睛吗?”

    “小道士回答,不能。”

    “老道士再问,那叶子能遮住人的眼睛吗?”

    “小道士回答,能。”

    说到此处,释骨终于转过身来,望向那女子,轻声说道。

    “挡住眼睛的不是天这种广大的东西,而是一片小小的叶子。”

    “所谓一叶障目,便是那些细微之事,遮住了更值得去看到的东西。”

    说罢,释骨举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倒举着酒杯,只见杯中已没有哪怕一滴酒水。

    “你想登台唱戏吗?”

    听此一问,女子一怔,随即神色黯然,低头说道。

    “自然是想的,我自幼学艺,冬来暑往,不敢松懈半点,不就是为了登台吗。”

    “可想又如何,不还是做着以色侍人的事,等到年老色衰,再被人低价买走,我这辈子也就如此了。”

    释骨放下酒杯,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继续问道。

    “你签了卖身契?”

    闻言,女子神色更加黯然,轻咬嘴唇,轻声呢喃道。

    “或许,比那还要糟糕一些。”

    释骨眉头一皱,顿觉得有几分蹊跷,便追问道。

    “姑娘,可以和我说一说吗?”

    女子抬头看了一眼释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声说道。

    “我自幼学艺,拜在我家师傅门下,本想着有朝一日登台献艺。”

    “不成想,七年前师傅得罪了一名恶人,他趁着夜色带着打手,打杀了师傅,还逼着戏班内所有人都签了卖身契。”

    “有人不从,被埋在了戏班后院,我害怕极了,只得签了那卖身契。”

    “如今想来,或许还不如那时便被埋了。”

    女子越说越是伤心,说到最后,更是忍不住掩面而泣。

    释骨听的仔细,面上却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他没有多说什么,再次转过身去,依在窗边,仔细看着茶楼的构造。

    等待女子哭过之后,释骨才缓缓问道。

    “所以,这茶楼也是那个人的产业了?”

    女子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轻声说道。

    “是,也不是。”

    “这茶楼是在他哥哥的名下,但实际上是他掌控的。”

    “那个人很有权势吗?敢这样胡作非为。”

    “那人名为孙复,但他的兄长却是玉林盟的外门管事,别说临安城,便是其他的地方也无人敢惹。”

    听罢,释骨哑然失笑,轻轻摇头,他原本以为这临安城地处偏僻,那些江湖势力该是不愿意来此的。

    没想到那些江湖势力确实不愿来此,但附庸在他们身下的小鱼小虾,却已经在这里偷偷扎根。

    释骨不再追问,而是将窗户开的大了些,对着那女子说道。

    “这楼建的不错,做茶楼实在有些浪费了,做戏院却是正好。”

    说罢,释骨忽的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慢条斯理的说道。

    “姑娘,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可以回答吗?”

    女子闻言一时茫然,但还是礼貌的说道。

    “公子轻说,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释骨仔细想了想,然后问道。

    “一辆马车,日夜兼程的赶路,三日之后,会走出多远的距离?”

    女子闻言更加疑惑,只觉得这个问题来的突兀,但还是耐心的回答道。

    “公子,我听人说过。”

    “马车平日里一日可行五十里,若是日夜兼程,也得顾及马匹的损耗,这样算下来,最多也是一百五十里。”

    “三日之后,应该是四百五十里的路程。”

    闻言,释骨嘴角微抿,笑着说道。

    “回答的不错,既然回答对了,那就该有奖励。”

    说着,释骨走向门口,嘴中同时说道。

    “你准备一下,明天准备登台唱戏,不要演砸了。”

    女子闻言一脸错愕,正要追问时,却见释骨已走到门外,他将屋门轻轻合住,对着女子叮嘱道。

    “呆在里面,不要出来。”

    “接下来,这里会变得很吵的。”

    说罢,屋门便被彻底合上,女子惊疑不定,在屋中来回踱步,然而没过多久,便听到门外已乱作一团,人声鼎沸。

    “来人哪!!”

    “把那个小子腿给我打折了,敢来这里闹事!”

    “上!!”

    听着这阵喧闹声,女子越发心慌,但又记着释骨叮嘱,不敢出门,于是她便学着之前释骨的模样,靠在窗边,向外张望。

    茶楼的楼层结构,是一个回字型,一群打手打扮的人,踩着楼梯,匆忙赶往三楼,正是此时,一道道黑影坠落而下,如下饺子一般,噼里啪啦的摔了下去。

    只见,从三楼的一处房间开始,窗户接连爆开,一个又一个的人影,砸破窗户,坠落而下,一个接着一个房间,没有丝毫的停歇,更没有人能让这速度停上一刹。

    释骨闲庭信步打开一个房间,抬脚,踏步,一巴掌将冲过来的人扇出窗外,气息平稳,像是在赶走一只只苍蝇。

    又是一人冲来,释骨念头一转,手掌猛然探去,抓在一旁的木桌上。

    啪嚓!

    只听一声脆响,汹涌奔流的气流,如同无形的刀剑一般,将那木桌一瞬之间,切割成了无数残片,散乱的木屑轰然爆开,洒落满地。

    见状,原本还要冲来的打手们,顿时脚步一止,惊恐的转身就跑。

    释骨眉头紧皱,看着手中的木屑,心情忽的有些烦躁,自己本是想把桌子抡过去的,却没收住力道。

    “唉。”

    轻叹一声后,释骨再次抬手,向前虚抓,正在逃跑的众人,身形一滞,只觉得有无形的力量扯住了他们,将他们的身体向上提起。

    释骨手掌高抬,猛然一挥,那群打手的身体顿时凌空而起,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掌捏住,随意抛出,

    自此之后,再没有一个打手出现,释骨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踏步上前。

    片刻后,三楼一处房间内。

    与其他的房间不同,此处的房间异常的奢华,梨花木的书桌,飘入鼻间的紫檀香。

    而在房间正中,一个胖子黑着脸坐在椅子上,正是孙复,还有两个身穿白衣的男子站在一旁,身佩长剑。

    释骨轻推房门,大步走进屋中,行至桌前,望着那个脸色极差的孙复,笑吟吟的问道。

    “老板,你这茶楼卖不卖?”

    孙复闻言怒不可遏,脸上的肥肉都颤了颤,但他还是强行压下怒气,对方底细不清,还是需要再观望一下,总归目前只是打伤了几个不值钱的打手,他望着释骨,淡淡说道。

    “我是个生意人,只要价钱合适,自然是什么都可以卖的。”

    “说一说你开的价钱吧。”

    释骨闻言,伸出三根手指,轻声说道。

    “三千两,够不够?”

    闻言,孙复脸色一黑,冷笑道。

    “朋友莫要说笑,光是这个地段,都不值三千两了。”

    释骨收回手指,眉头一挑,说道。

    “这样的话,我还可以加一些。”

    孙复不知释骨底细,只得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你可以加多少?”

    咚!

    话音刚落,一记重拳便破开空气,带着猎猎风声,轰然落下,砸在了孙复的面门。

    在清脆的骨裂声中,孙复倒飞而出,硕大的身躯将身后的书架径直撞碎,面部更是一片血肉模糊,鼻骨扭曲,陷入面门之中。

    霎时,站立两旁的白衣男子,瞬间抽剑而出,冷冽的剑光交汇,斜斩而来,同时攻向释骨的面门。

    剑光交错,却同时落了空处,释骨的身形消失不见,转而出现在孙复身前,一脸微笑的捏起拳头,向着孙复问道。

    “够了吗?”

    “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再加。”

    那两名白衣男子见状大惊,同时转身,剑柄绕腕,便要再出一剑,释骨背对着二人,右手猛然一扬。

    下一刻,一道清光贯穿而过,将那两柄剑身同时击碎,清光贯穿之后,径直命向梨花木的书桌。

    霎时,木屑飞舞,书桌之上落出一个大坑,一枚金色令牌,镶嵌其中。

    那两人看了一眼令牌,神色顿时惊慌起来,扔向了手中长剑,对着释骨倒头便拜。

    只见,那金色令牌之上,刻有繁复的花纹,正中铭有一个“林”字。

    那两名白袍男子额头冷汗密布,亡魂大冒,这枚令牌乃是玉林盟的长老令牌,但大多数时候多为盟中长老的家眷持有,以防盟中弟子与长老家眷发生大水冲了龙王庙的闹剧来。

    孙复并没有看到这一幕,挨了释骨一拳的他,已是面门塌陷,活不了多久,此时早已意识模糊,只能本能的发出痛苦的吸气声。

    释骨背对着那两名白袍男子,缓缓说道。

    “回去告诉这孙复的哥哥,这家店归我了,限他两日之内,把这茶楼的地契送过来。”

    “不然的话,就让他下去和他弟弟团聚吧。”

    闻言,那两名白衣男子对视一眼,齐齐躬身,应道。

    “是,小的知道了。”

    说罢,两人起身,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便走,待到两人彻底离开后,释骨这才转过身来,把桌子上的令牌收了起来,低声感慨道。

    “这牌子是真没白偷啊。”

    是的,这牌子是释骨从别人身上偷来,但这么说其实不太准确。

    准确来说,是释骨在调戏了玉林盟大长老的儿媳妇,又揍了二长老的孙子后,从三长老的女儿身上抢来的。

    孙复的哥哥只是一个外门管事,平日里连见盟中长老的资格也没有,哪怕是见了,他也不敢上去问今日之事。

    释骨收起令牌后,又转头看了看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孙复,这人已是命不久矣,回天无力。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停在门外后,却又不敢靠近。

    释骨微微眯眼,看了看身上的血迹后,便向前走去,推门而出。

    门外,一群鼻青脸肿的打手们,战战兢兢的望着推门而出的释骨,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畏惧,不敢上前。

    释骨则面带笑容,望着面前这群被自己揍得鼻青脸肿的打手们,笑得春风满面。

    只见,他张开双手,对着面前的打手们,朗声道。

    “诸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老板……不……我就是你们的头儿了。”

    “开不开心?”

    闻言,众打手脸色一僵,望着一脸笑容的释骨,不禁后退了一步。

    释骨脸上的笑容迅速退去,换上了一张冷脸,对着身前众人说道。

    “听明白了吗?不明白的话,我可要说的仔细些了。”

    说话间,释骨抬手那只满是鲜血的手掌,见状,众人一惊,纷纷低头,齐声喝道。

    “明白了,头儿。”

    见状,释骨满意一笑,大手一挥,对着众人说道。

    “大家放心,我是一个和善的人,平日里待人温和。”

    “对了,你们待会记得把屋子里那个孙复给我埋了,尸体放在这怪碍眼的。”

    闻言,众人一阵寒颤,更是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触了霉头,这时打手之中为首的之人,壮着胆子,一脸讨好的向释骨问道。

    “头儿,除此之外,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闻言,释骨吧唧了下嘴巴,总觉得头儿这个称呼不够舒服。

    “还是别叫我头儿了吧,叫我老板。”

    “老板?”

    “不不,还是叫我临安城首富好。”

    “临……临安城首富?”

    “叫我释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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