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凌家公子
宋府的西院正在翻修，自那日与虎子争执过后，刘年也被指派到这边来帮忙。
刘年正给木匠师傅打下手，王管家突然过来叫住了他，“刘年啊，你跟我到厢房来一趟，近日有客人来访，需得把厢房打扫一下，我告诉你有哪些地方要留意。”
刘年应道：“是，王伯。”府里的人都称呼王管家为王伯。
王伯对刘年说道：“刘年啊，你到咱们府上已经有些日子了吧，在这里还住的惯吗？”
刘年心道：“若说不习惯你就能给我换个地方吗？”不过他嘴上只是说道：“住的惯，王伯。”
王伯道：“嗯，平日里老爷夫人无暇顾及你们，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尽可和我说。”
刘年听了这话未感到丝毫温暖，只觉得浑身难受怪异的很。来了这些日尽见这老王八颐指气使，打骂下人了，何时这般会关心人？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那虎子是他儿子，老子也好不到哪去，今日这是转了性了吗？
刘年道：“我每日不过按照府里的指派干活，况且王伯安排得当，倒也没遇见什么难处。王伯今天叫我过来不知有何指派？”
王伯道：“啊，是这样，老爷说三日后叫你到练武场去找他，说是要教你武艺，日后若有个盗匪之类的也好多个帮手。”
刘年道：“多谢王伯告知，到时我一定趁早过去，免得叫老爷等着。”
王伯点了点头，观察着刘年的表情，似乎有话要说，又在犹豫着如何开口。
刘年见状说道：“王伯若还有其他安排，尽管吩咐就是。”
王伯脸上堆笑道：“嗳~，有什么吩咐不吩咐的，你我在这府里，也不过都是听老爷夫人吩咐，只不过差事不同罢了。”
见刘年不接话，王伯接着道：“我们呐，其实都是下人，很多事自己做不得主，即便像我，虽说是管家，可你说话别人不听你又能怎么样呢？但你若啥都不管，老爷夫人那里又说不过去，无奈之下少不了软硬兼施用些手段让人听你的。可这样日子久了，免不了有人厌你，说你坏话，这些道理啊，等有一日你做了管事的你就明白了。”
刘年道：“王伯说笑了，我平日散漫惯了，连自己都管不好，如何管得了别人，这管事的活便是让我干我也干不来的。”
王伯道：“你还年轻，有志气，自然是看不上这些。不过不管干什么，都免不了要与人打交道，这与人打交道啊最首要的就是大家要和气，若是今日你告我一状，明日我害你一招，那便谁也不得安宁了。”
刘年心下已然明了王伯的意思，便说道：“王伯说的是，就像我们这些年纪小的，在一块难免有些磕磕碰碰，打打闹闹的，可是说到底，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任谁也不会真往心里去，就算打了一架，睡上一觉，隔夜也就忘了，如此大家伙搭伙干活才更畅快些。”
说到这，王伯脸上满是笑意的道：“嗯，不错，我早就觉得你这孩子通透的很，虽然年纪不大，但看的出是个可塑之才。老爷近日让我留意培养些年轻人，帮忙操办府上的事，我看你就不错。过几日，我就去和老爷说一说。你记得三日后早些去见老爷，现下我这也没什么事了，你就先去忙自己的吧。”
刘年离开厢房，心想这偌大的宋府，平日里的勾心斗角一定不少，如果在这里过一辈子当真是煎熬。
回去的路上，刘年忽然听到院中有郎朗的读书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发出声音的屋子窗是半开着的，能看到宋梦璃似是在屋里读书，可是神情中颇有几分不耐。她旁边是位身穿紫色锦袍的俊秀公子，此时手中正拿着个小玩意儿向宋梦璃献宝，见宋梦璃不理睬，又拿起书本似是在请教问题，可眼睛却从未离开过宋梦璃。
刘年本不想多事，可好巧不巧一阵风吹过，窗子的声响惊动了里面的人。俊秀公子看到了刘年，先是神色一滞有些尴尬，而后再看到刘年的穿着知道定是府里的家丁，俊秀公子立时一阵恼火，刚要发作。宋梦璃在旁边说道：“刘年？你怎么在这？”声音中有几分疑惑又有几分惊喜，她本就不想坐在这了，正在想说辞离开，此时看到刘年，像是遇到了救星。
刘年先是分别拱手鞠躬示意，算是跟二人打了招呼，又对宋梦璃道：“小姐，刚刚王伯叫我过去交代了些杂事，而后我回去的路上听到读书声，心中似有所感悟，因而一时呆住了，小姐见谅。”
宋梦璃听后只觉得有趣，饶有兴致的问道：“哦？你有何感悟，说来我听听！”
刘年本来是想随意找个借口搪塞，不料宋梦璃竟然真的追问，只得继续编撰道：“我听刚刚小姐念道‘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宋梦璃道：“不错，你记性倒不差，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刘年稍一思索道：“我瞧话中的意思是说，一个人想要治理好自己的国家，就先要管理好自己的家庭；想要管理好自己的家庭，就先要修养自己的身心；想要修养自己的身心，就要先端正自己的心志，可是我有些不解。”
宋梦璃道：“你说说看，有何不解？”
刘年原本在外面随性惯了，只是在府中才不得不有样学样收敛起来，实则心中并无那许多条条框框，便是圣人之道也敢质疑，于是随口说道：“若是一国皇子，流落他国，为回国继位不得不抛妻弃子，虽励精图治理好了国家，却未能顾及家庭，这是不是该算作未齐家先治国？所以我想书本上的东西似乎也不全然是对的。”
宋梦璃道：“真可惜今天教书的先生不在，不然我肯定要让你跟他见上一见。”
刘年有些不明所以，不知她为何突然说上这么一句。“我有些糊涂了，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梦璃轻笑道：“那样就可以看到你和先生抬杠啦！先生指定被你气的吹胡子瞪眼，想想就有趣。”
刘年讪笑道：“小姐说笑了。”
忽然宋梦璃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我虽觉得你刚刚说的话不对，但又不知如何反驳，这样吧，你跟我来一下。”
说罢便拉着刘年的手快步离去，只留下那位俊秀公子恨恨的站在原地。
走了一会儿，宋梦璃一手指了指前方，“就是这了”，另一只手却还拉着刘年，仍未放开，她自小在府中骄纵惯了，从不计较些细枝末节，加上刚才走的急，一时也未注意。刘年此时却觉得掌心温热，一时有些恍惚，忘了说话。
见刘年不说话，宋梦璃奇怪道：“你怎么不说话？”忽又觉得手上热的厉害，才发觉两人手还拉在一起，赶忙松开，脸上不禁一红，眼睛也再不敢看他，随即扭头看向了别处。
刘年缓过神来，暗骂自己：“刘年啊刘年，你在干什么？”又怕两人日后再见面尴尬，赶忙转移话题问道，“多谢小姐愿为在下解惑，只是不知小姐带我到这里是何意？”
宋梦璃此时也回过神来，听刘年问她，便说道：“这里是小书房，原本是我小时候读书的地方，后来我嫌这里太小，便搁置不用了，现在是府里堆放书籍杂物的地方。”
见刘年仍是不解，宋梦璃又解释道：“富贵必从勤苦得，男儿须读五车书，你先把这里的书都读了，再来告诉我你说的那句‘书本上的东西也不全然是对的’对不对。”
刘年有些无奈，哪有人要反驳别人还让人自己找答案的？随即说道：“小姐，我平日里还有杂务要做，怕是没空来这读书。”
宋梦璃道：“明日我去和爹爹说，以后小书房就让你来打理，平时你闲下来没事做就可以找些书来看，你可识得字吗？”
刘年道：“从前曾随教书先生学过一些。”
宋梦璃道：“那就好，若是有不认得的字，也可以来问我。”
刘年道：“多谢小姐。”
宋梦璃点了点头，就要离开，刘年又问道：“不知刚刚和小姐在一起读书的公子是何人，我们撇下他不管，怕是要令他不高兴了。”
宋梦璃道：“他是我表哥，名字叫凌云，他爹娘人称关中双剑，因为觉得亲自管教不够严厉，于是把他送到这里，让我爹教他武功。”宋梦璃心道：“其实他来这里恐怕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我。”只是这话没说出口，想到这，心中不免一阵烦躁。
宋梦璃顿了一顿，接着道：“不用担心他高不高兴，今天是我拉叫你走的，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而且爹爹不是说要教你学武吗，日后你拜了爹爹为师，你们就是师兄弟了，他就算不高兴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刘年心中一阵苦笑，他自然不敢拿你大小姐怎么样，可是我就难说了。
刘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小姐，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先告辞了。”
宋梦璃点了点头，二人就此分别。
接下来的日子里，刘年就只在小书房中忙活，既免得与其他人再起争执，同时也趁此机会读了不少书，倒也乐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