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章 咏梅
梅园内，一簇簇的梅花开得正热闹，白如雪，红似火。
一群姑娘穿梭其间，花美人更娇。一个女孩称赞：
“哎呀，王家地气暖，花神也知道。快来，这株白梅香气馥郁，沁人心脾。”
“凌霜傲雪，冰清玉洁，宛如百花仙子降临，雅致高洁。”
“是啊，是啊。各位姐妹，这会子要是有首咏梅的诗乐相和就更应景了。”
几个姑娘去了亭子里，手托香腮，静静思索。
一会儿有人惊呼：
“苏姑娘的诗真是妙啊。
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已笑春风。……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好诗！好诗！”
有人看见了墙边的长乐，
“宁姑娘，你也来和一首吧。”身穿黄色衣裙的苏姑娘道。
长乐微微摇头，推说自己不擅长。
刚刚宁馨儿哭得她头都大了，好容易劝完，让她安生会儿。她眼睛红肿，躲在屋里说无法见人，王瑾贴心地给她找了些稀奇玩意儿，让小丫头好好陪着。长乐这才出来透口气，没想到站在墙边儿，也被人盯上。
“嘻嘻嘻”几个姑娘手帕掩面，满满的嘲讽、轻视。
“你知道什么，宁家这种人家，哪里会作诗？”
“为什么非得会作诗，为什么非得按照你们说的活？作诗能当衣穿，还是当饭吃？宁姑娘，我就不喜欢吟诗弄文的。看，不是活的很自在？”
一个满身英气，潇洒恣意的红衣姑娘走了过来，挽住了长乐的胳膊，
“宁姑娘，我叫荣雪，伯父是威远将军。”
“荣姑娘好。”原来是荣将军侄女。
“哼！胸无半点儿墨，就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粗鄙，还找什么借口！”周围的几个姑娘这会儿是赤裸裸的嘲笑。
“就是，就是，没准字认识她，她都不认识字。”
“嘻嘻嘻，正是，正是。估计看见她们，字也很犯愁。”
长乐见几人的话越来越难听，心中冷笑，面上平静，
“各位姑娘，长乐的确粗陋。梅花坚贞，十分欣赏它的气节，所以赞颂梅花，恰好能吟上两句，如果诸位不嫌污了耳朵，暂且一听？”
“哦？是湿是干，宁姑娘分得清吗？”
“气节？宁姑娘竟也知气节？倒真叫我刮目相看。”
“嘻嘻嘻——”那群贵女个个掩面而笑，笑声刺耳。
“如果长乐能写出关于梅花的诗句，诸位姑娘当如何？”
在这时候，如果不争一口气，明日，宁家大姑娘与粗鄙怕是要如影随形，传遍整个望城郡了。
“如果你能写出一句还算工整的诗句，平仄押韵就不提了。我可以对着今日所有宾客说，自己粗鄙不堪、蠢笨如牛。”苏姑娘轻蔑道。
“哎？要是宁姑娘你做不出来呢……你得跪下向我们磕头求饶。”
“一边磕头，一边说自己粗鄙不堪。”
一群人得意洋洋看着她，仿佛宁长乐能作出诗和红日从西方升起一样不可思议。
“一言为定。”长乐看着她们，心道：想死，本姑娘送你们一程。
她不再言语，走到亭子前，望着眼前一棵散发清香的满树琼玉。
心道：就他了，老卢，对不起了，本姑娘拿你糊弄一下。提起笔，端端正正写到：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长乐刚刚开始写时，周围的贵女都在等着看笑话，慢慢地，她们笑不出来了。
因为很多人不会写，但都会看，会欣赏，四周围，十分寂静，静得扎眼，静得刺心。
“你抄袭！”苏姑娘脸都扭曲了，她杏眼瞪大，一脸难以置信。
“对！抄袭！”一旁姑娘们纷纷道。除了说抄袭，她们实在说不出来这首诗有何缺点。
“你打小礼数不识，粗鄙不堪，全望城出了名的，怎会写出如此绝妙的诗句？若是会做……那……便再来一首，对！再来一首。我便相信是你做的。”
说完，她脸上又现出胜利的笑，没错，为了能来赏梅，宁长乐也许精心准备了一首诗，歪打正着。
长乐白了她一眼，仍旧不依不饶的，论背诗，小学课本都用不完，本姑娘就要完胜你！
长乐无比感激自己小学时候那个严厉的李老头——语文老师，背不会就不许吃饭。她怕饿，总是早早背完，第一个默写。
这次心中默念：老张，这次对不起你一回。
一树寒梅白玉条，迥临村路傍溪桥。
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消。
眼看长乐又写出了一首，看热闹的人简直要惊呆了，这是传闻中的宁家大姑娘吗？道听途说害死人！
“不可能！她怎能作出此等诗文，不是说她不识几个字，诗书皆不通吗？”
“人贵在言而有信。如果各位不信，长乐还可以写出咏桃花、梨花、荷花、菊花的诗。各位姑娘身份贵重，自幼饱读诗书，自然比长乐这个粗鄙之人更懂何为礼义廉耻，想必定不会做出言而无信之事。一会儿宴席开始，希望各位兑现诺言。”
长乐搁下毛笔，转头看见荣姑娘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宁姑娘，你真厉害，怪不得我伯父写信老是夸你，让我和你多多打交道。”
长乐羞涩地抿嘴一笑：“哪里？我哪有你说的那样厉害？”
……
前院。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好诗！好诗！多久没有看到过这么有韵味的诗了。读完真是齿颊留香！”
“一树寒梅白玉条，开头直白，直接写形，我以为是败笔，没想到是形神具备，以貌写神！高！实在是高！”
“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消……我更喜欢这一句，一个疑字，写尽了远望梅花，那种似雪非雪的迷离恍惚之境。”
“这种佳作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后院传来的，听闻是位姑娘。”
“姑娘？哪家的娘子有如此奇巧的心思？后生可畏啊！那姑娘必定是冰雪聪颖啊！家学渊源！嗯，家学定然渊源。”
“听闻是郡丞宁家的大姑娘。”
“宁郡丞家的？大姑娘？”
众人都惊愕了。
“宁郡丞的学问文章，在望城也是一流的。”
众人无话了，宁郡丞为人，呵呵！一言难尽！
刘慕远在前院听说了一耳朵长乐作诗的事，他心中也认为是上佳之作，可他向来讨厌这些精通之乎者也的人，没想到自己费心巴拉救人，救了一个女学究，心里烦闷得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