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谁的问题
王珮虽然精神不好，但轻易见不到娘家人，自是亲切得很。
吴夫人被耗走了，临走递了一个眼色给跟着的婆子。那婆子恭敬道：“夫人，前院离不开您，老奴替您陪着二位娇客。”
“好好陪着，万不可怠慢了。”吴夫人面带傲慢的笑着，又看了婆子一眼。
吴夫人走了，长乐开始和王珮东拉西扯，从消暑的吃食，扯到冬日里的暖锅子，什么肉配什么涮菜口感更好。又是说到了自己和王瑾在家都做些什么事儿逗祖母开心，还说起前几日和王钰讨论过的鸡兔同笼等等。
婆子听得昏昏欲睡，又不能插嘴主子们的谈话。
刘嬷嬷看时候差不多了，凑到婆子面前：“早听闻府上的花样子特别新鲜，旁人都夸整个望城没有比过贵府的。”
“哪里，不过，很多人家都来我府上寻新鲜花样儿。”那婆子嘴上谦虚，心中顿时得意起来。
“能不能让老婆子也开开眼，回去好给人炫耀一番？”眼看刘嬷嬷两眼放光,心痒难耐。
终于哄走了眼线。
长乐第一时间起身开了窗户，常嬷嬷道：“姑娘，窗户开不得。夫人说大姑娘刚刚生产完，见不得风，恐老了会落下病根儿。”
“冬日天寒，这还算是个借口，现下天气暖和，难道要把人热坏，以后每日白天都要开窗透气，夜里天气凉些再关上。”长乐不容置疑地说。
王瑾也觉得长乐的开窗的举动很好，不是为了陪姐姐，她早已忍不下去了：
“姐姐马上要满月了，还这样憋在屋子里，好人也憋坏了。”
长乐说明了来意：“大姐姐，祖母担心地吃不下睡不着，让长乐为你把把脉吧。”
“大姐姐，你就相信她吧，她虽然很讨厌，诊病还是极好的。”王瑾急急劝说道，时机难得，只是说出来的话不那么入耳。
王珮看了看小妹，终于伸出胳膊，放在脉枕上……
……
“大姐姐，你多宽心，小侄女多可爱。家中人十分挂念你。”长乐温言劝说。
“生了姑娘，再可爱有什么用，夫君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王珮面如死灰，心中却波浪滔天，天知道有好几次她想走，怕留下女儿受人虐待，都想先要了闷死她，再随着她去了，看着孩子稚嫩的小脸儿，总归是下不去手。
“女子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顾然是人生美事，但人一生中的亲人，不止有夫妻，还有父母家人朋友，你怎能忍心他们成日里为你忧心？”
“我……我不孝……”王珮不敢看她们，“瑾儿，回去对祖母说……权当……权当没有养过我吧……”
“大姐姐……”王瑾抱住姐姐，再也忍不住，晶莹的泪珠从她白皙的面颊上滑落。
王珮也在无声流泪。
“大姐姐听长乐一言，比如我自己，生母早逝，兰姨娘遣人推我入水，我活过来了；半夜把我送到庄子上，派人暗杀我，被我躲过了；接着找人放火烧我们的房子，如果不是狗叫，我早已葬身火海了。”王珮看着平静的长乐，不敢相信她是在说自己的事儿，王瑾更是瞪大眼睛。
“那妹妹你是怎么熬过来的？”王珮忍不住问。
“我能怎么办，娘亲拼死生下我来，我是娘亲的希望，我想娘亲纵使在九泉之下，也希望我能体会生活的酸甜苦辣咸，而不希望我一遇见点儿挫折，就寻死去找她。
幸而遇见了老夫人，得到她老人家的垂怜，说句话不怕你们笑话，在王家庄子上这几日，是娘亲去世后我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大姐姐，今日能喊你一声姐姐，长乐已然是高攀了。人生在世，哪有事事顺遂的？大姐姐你在娘家时候，指定得长辈疼爱，衣食无忧。现在只是一个男人的不在乎，你就想不开，想想值得吗？
大姐姐，想想你人生的头十几年，没有这个男人，是不是活的很好。现在，你权当自己从来不曾有过那个男人不行么？和那个男人的点点滴滴就当作一场梦，梦醒后，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为了你的女儿，为了疼爱你的家人，要好好活下去。”
长乐见王珮低头不语，转而问道，“瑾姐姐，大姐姐小时在家中是不是事事都做得拔尖儿？”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大姐姐是我们的榜样，祖母常常拿她来教育我们，说大姐姐女工好，读书好，账目算的清，家管的好……”王瑾掰着指头数。
典型的优等生，从小一帆风顺，天之骄女，缺少挫折教育这一课。
“我哪有你说的那样好……”王珮言不由衷。
“大姐姐你看，那个男人不在乎你，作贱你，不是你不够优秀，是他没眼光，他分不清珍珠和鱼目，是他有问题。哪里怪得了你？你怎能为这种眼瞎心盲的人伤了关心你的人的心？”
王珮不语，默默地坐在那里，心中的震惊却不亚于八级地震。夫君不喜自己，不喜欢到自己房里来，喜欢在外拈花惹草。所有人都说是自己做的不够，拢不住他的心，要自己委屈求全，曲意逢迎。
她自问已经尽力去讨好他，甚至低到了尘埃里，仍得不到他的心。
她累了，灰心了，如果能生下个儿子，也许她会有心力继续下去拼下去，可偏偏是个女儿，她不想再屈辱地怀孕一次，为了这次身孕，身为王家长女，做的事儿难以启齿，让她觉得她丢尽了家中颜面。她又不忍心抛下襁褓中的女儿，几次想带她一起走……
她知道，公婆甚至那些小妾们嘴上不说，都在暗暗笑话她，笑话她笨，拢不住男人。
她就像那种将要溺亡之人，无论如何努力，抓到手里的都是些无用之物，做什么都是徒劳一样，多次的失败，夫君的冷淡，嘴角的鄙夷，让她深深的沮丧，屈辱，以至于怀疑自己，再到否定自己，将自己批的一无是处。却忘记了自己曾经有过恣意的日子，有过令家人骄傲的成绩！
从没有人说过是男人的问题，所有人都在指责她，男人是天，无论做什么都对。她不管多努力，只要男人不喜欢，一切都等于零。
大家只会指责她做的不对，她善妒，她不宽容……从来没有人告诉她是那个男人有问题！
从来没有人说是男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