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章 见到兰姨娘
二妞吓得哭起来,长乐粗暴地拽起她,拉开门冲了出去,还好,只是着了火,歹人也没有把他们锁在屋内。谷铁和妻子的小房子也着了火,他们嚷着往主屋跑,看见长乐二人出来,旋即冒着即将燃烧起来的熊熊大火,不停地冲进屋拿出来自家的东西,一趟又一趟。
长乐也反身冲进屋内,抱出来自己和二妞的衣裳还有藏银子的包裹,再想回去,看见火势凶猛,很快烧起来,就没敢再往里冲。
“婆婆,危险!快出来!”小房子眼见摇摇欲坠。
谷铁三人不舍得自家辛苦挣来的一针一线,仍不停地往外抢。
“啊——”长乐心惊肉跳地看过去,是大山,他的腿被一根折了的椽子划伤了,鲜血直流。谷铁不顾自己的瘸腿,和妻子慌忙拽着儿子离开火场,用手捂住伤口。
长乐过去一看,血从谷婆婆的手指缝里渗出了,应该是很深的一道口子。
火燃起来,烧的噼噼啪啪的,大家回身大山的伤,长乐无助地瞄了一眼在火海中一点一点化为灰烬的房子。
这可咋办?
谷铁捧着头,蹲在地上,一言不发。谷婆婆无声流泪,抱着儿子,仿佛她的怀抱能减轻儿子的痛苦。二妞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不是又是兰姨娘的手笔?难道听说了自己要去王家,狗急跳墙?
别想了!当务之急,先给大山治伤。
“婆婆,烧锅热水!”
听见长乐的声音,谷婆婆回过神来,她用手背擦了把泪,有了主心骨,
“我去烧。”
“拿块儿布巾。”
“嗤啦——”谷婆婆撕了一块儿衣襟,反正这时候的衣裳料子都是纯棉的。
长乐拿热水反复洗了衣襟,才一点一点给大山擦拭伤口,伤口太深了,擦拭去血水,露出狰狞的口子,像是要吃人。长乐抬头看看要亮的天,问道:
“婆婆,有缝衣针和棉线吗?”
“有!”
“把棉线煮煮,多煮一会儿,我给大山哥把伤口缝起来。太深了,不好愈合。”长乐看着伤口道。
“缝起来?”谷婆婆想想都害怕,二妞更是想起缝衣针扎在手上的滋味儿。
“听大姑娘的。”谷铁瓮声瓮气却不容置疑地说。
“躺到哪儿呢?”长乐四下看看,幸亏院门离主屋远,院子门还在。
“谷伯伯,把院门拆下来一扇,让大山哥躺着。”
长乐手法娴熟地拿起一根细小的缝衣针,然后将白色的棉线穿过针眼。她小心翼翼地将大山拉伤的口子对齐,用针尖轻轻刺破皮肤,然后慢慢地把针线穿过伤口两侧。
长乐喊谷伯伯摁住大山的腿,免得缝合过程中大山忍受不了疼痛而乱动,每一针都如此精细,一下、两下……仿佛扎在了谷婆婆的心头,她抱着儿子的头,不敢看,又不忍不看。
随着时间的推移,长乐的额头渐渐渗出汗珠,但她的眼神始终专注而坚定。她把大山的腿想象成自己练习时的橘子皮,猪皮……小心翼翼的,像是在雕花。实际上,额,针脚却是歪歪斜斜的。如果是实践课上,被老师看到,肯定是不合格的。
终于,在经过一番努力之后,长乐完成了最后一针的缝合。她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伤口已经紧密闭合,没有任何遗漏。然后,她看了看,只有自己的衣服最多,且干净,扯了一件浅色的衣衫将伤口包扎好。
看着大山腿上血慢慢地越流越少,长乐心中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了下来,谷铁几个更是把长乐想成了神仙。
尤其是二妞,想起那长长的缝衣针竟然将哥哥的伤口像缝衣服一样缝到了一起,看向长乐的眼神明晃晃地带着崇拜,简直自带光环。
谷婆婆拿出抢出来的米,稀稀的煮了粥,长乐咽啊咽不下去,便宜了一旁的团子,欢快地舔着米粥,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
半晌,刘嬷嬷又来了。
“老夫人听闻宁姑娘庄子上失了火,恐娘子受惊,想先邀请姑娘去我家庄子上暂住几日,等令尊的回复。”
长乐心想:刘嬷嬷来的真及时,这会儿谁要是还拿架子,她就是缺心眼儿,反正她不缺。
“多谢嬷嬷,我能把二妞带去吗?”现下谷家这种情况,不知道该在哪里安身,她能帮一个是一个。
“姑娘是郡丞嫡女,身边本该有几个丫头的。”
刘嬷嬷的意思很明白,二妞的身份是丫头。
长乐看向谷铁夫妇,谷铁“扑通”跪倒,妻子赶紧拉着二妞跟着跪倒,望着长乐道:
“谷铁谢过大姑娘,以后二妞就是大小姐的人,生死都归大姑娘。”
“二妞你自己愿意吗?”长乐不是人贩子,她尊重二妞的意愿。
“大姑娘,不嫌弃我笨?”二妞忐忑不安地看向长乐。
成了,姐也是用得起仆人的人了,姐骄傲。
“谷伯伯,你们三人怎么办?”
“眼下天暖和了,我们咋都能过,扒拉扒拉,看着还有些能用的木头,不行再去砍几棵树,搭个窝棚。”
长乐明白,二妞是女孩子,有一点儿办法,不能露宿外头。
她拿出二两银子给了谷铁:
“谷伯伯不要推辞,这算是二妞去照顾我的工钱,别嫌少。大山的伤虽然目前无碍,若是发烧,还是很吓人的,我写几味药,你去镇子上买吧。另外,庄子上这么大的事儿,还得去城里说一声, 你腿脚不便,雇一辆驴车吧。”
谷婆婆眼圈红了,从此,闺女就是别家人了。
谷铁眼圈也红了,二两银子可是笔巨款,他们能度过去难关,大小姐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啊!二妞这个傻丫头也许是个有福的。
长乐又道:“冲您们对长乐的恩情,我不会把二妞转成奴籍,她仍是良家女。以后若是方便,我会每月让二妞来家看一看。”
……
长乐跟着刘嬷嬷来到王家,此刻的她狼狈不堪、灰头土脸。然而,王老夫人做好人做的无可挑剔,早已提前为长乐准备妥当一切,银屏把她领到王瑾院子里的东厢房处。长乐谢过银屏,说等洗把脸换身衣裳去给老夫人请安。
“宁姑娘莫急,老夫人交待了,昨夜庄子失了火,想来姑娘没有睡好,先休息一会儿,午饭后再去主院请老夫人的安吧。”
一会儿,两个婆子给长乐抬来了热水,长乐也不矫情,洗漱完和二妞两人倒头就睡。
许是终于能放松了,等小丫头送来午饭时,长乐才迷糊过来,自己是做客王家。
白米饭加上两荤两素四样小菜,看着盘子里像花一样好看精致的菜品,二妞站在长乐身旁,两眼冒光,口水……悄悄擦掉了……
果然她没有猜错,王老夫人家稠米粥随便吃,她们刚来,就给了白米饭。
白米饭啊!
一碗白米饭,能煮半锅粥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吃上纯白米饭!
白米饭难得,更得知道做丫头的本分,万一王老夫人看不上她,撵走了……呜呜……可就没有白米饭吃了。
如果那样,回家后,阿娘还不指着鼻子骂她傻?
所以,她忍着口水,咬牙牢记做丫头的本分!
无论白米饭多诱人,无论长乐怎么喊,坚决不肯上桌吃饭。
真是一根筋!
长乐只得自己先吃饭。她又不习惯别人吃自己的剩菜,又想着自己和二妞是以主仆的身份住进来的,二妞这样在王家人眼里才正常,不再强求。但她每样菜只吃盘子的一边儿,余下干净的饭菜留给二妞。
二妞蹲在屋角处,幸福又小心地往嘴里扒着白米饭,生怕掉下来一粒米,白米饭真香,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白米饭真香,比过年时候的馄饨还要香。她发誓,她要好好伺候大姑娘,紧紧跟着她,才有好饭吃。
庄子边儿上的那些人,要是知道她碗里满满的全是白花花的米饭,个个都会羡慕的眼珠子瞪圆了吧?
……
主院,内庭。
“长乐谢老夫人收留,给老夫人添麻烦了。”长乐这次的礼行得更加真诚,患难见真情,王老夫人真是令人敬佩。
“无妨,本来老身就是想让长乐来和瑾儿做伴儿,这两日你先松快些,等瑾儿来了,就没有这等好日子喽。”
王老夫人打趣道。惹得众人都哈哈笑。
不管以后怎样,在王家的这两日,虽然是寄居在别家,却是长乐穿来后,最安心的时候了,不用再担惊受怕,夜里一觉睡到大天亮的感觉真好。
……
这日起床,天竟有些闷,阴沉沉的,春日里的雨是极为珍贵的,要下不下的,却很不舒服。
“宁姑娘,老夫人唤您去她那里,宁家来人了。”玉屏在外头喊。
好快呀,这才过了两日的舒心日子,这么着急干嘛。
“玉屏姐姐知道是谁来了吗?”长乐边走边问。
“来了好几个,宁家姨娘也亲自来了。足见家中对姑娘的挂念和重视。”
重视?挂念?呵呵。
怪不得今日天闷,马上要见到真凶了,长乐又恨又恼,不行,千万不能露出马脚,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才和玉屏一起往主院走。
长乐进来,还未向老夫人行礼,一个掉稍眼角,眼珠乱转、脸颊两侧的头发故意散下来两绺,约莫二三十岁的妇人,紧走几步来到长乐身边,想抱住长乐,来段深情表演。
长乐面上闪过一丝惊恐,只觉得似有一条毒蛇摇着尾巴,吐着信子向自己扑来,浑身发冷,打颤,下意识一侧身,躲了过去。
记忆中,这就是兰姨娘,她头戴攒珠石榴花钗,身穿绯色衣裙衬得生了两个孩子的她风韵犹存,俨然一派当家主母的派头。
可惜,即使她衣裳穿的再华贵,珠钗打的再精美,故意散下的发髻和滴溜溜的眼珠早已把她的身份给拉了下来。
看来,衣衫发式,脸上表情的确能让人看不起。长乐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头发一定梳整齐。
王家人个个人精,尤其是老夫人,本就不喜宁家一个姨娘把持内宅,看见她那副狐媚子打扮,还有刚刚看到的长乐那些细微的表情,虽然她面上笑呵呵的,心底里早已对兰姨娘看低了几分。
反观小长乐,十岁年纪,虽然有时候在她面前说些奇怪言论,但仪容整洁,眼神清澈,一比高下立分。
兰姨娘丝毫不觉得难为情,旋即拿起帕子,擦拭着眼角,自说自话:
“大姑娘,妾在家中十分挂念,若不是因为大小姐顽劣……顽皮……也不会把你送到这里……嗯……嗯……,对了,是老神仙说大小姐来这里能养好身子,果然没错。
看看,来这里能遇见老夫人,真是老神仙的安排啊!”
说了半截儿,恰到好处地用帕子捂住嘴,似是说错了,其实在座的人人都听清楚了,宁家姑娘是因为在家中犯错,才被送到庄子上的,人品堪忧啊。
“老夫人,长乐的确有幸才遇到您。”长乐脸上的惊惧很快不见,挂着规规矩矩地笑容,恭恭敬敬地对着老夫人行礼。
“见过兰姨娘,是长乐不懂事,让您和父亲费心了。”也规规矩矩地给兰姨娘行礼。
王老夫人面上不显,对长乐一个嫡出姑娘给一个姨娘行礼的事儿心中很是厌恶,觉得宁郡丞家中太没有规矩了,对长乐的心疼又多了几分。
“大姑娘,莫要记恨老爷,送你来这里,老爷在家中十分伤心,天天想大小姐……”兰姨娘没有丝毫不自在,安坐着受了长乐的礼。
“姨娘说笑了,长乐为什么会记恨父亲?是长乐自己不小心,落入池塘,惹父亲的忧心,不能在父亲身边尽孝,长乐很自责。哦,姨娘,难道是您对长乐做了什么让记恨的事儿?”长乐一脸懵懂看着她,小样儿,你会给姐使绊子,姐不会?
“大姑娘惯会说笑,妾怎么会?妾日日在家里吃斋念佛,盼着大姑娘早日归家。”兰姨娘讪讪道。
心道,死丫头,贱丫头,真是该死,在外人面前,也不给老娘留面子,以后,早晚一天,你还要轮到我手底下……哼哼!
兰姨娘和老夫人寒暄了一会儿,道:
“老夫人,姑娘就交给您了,麻烦老夫人了。”
老夫人打着哈哈,说不麻烦。
“大姑娘,这些衣衫首饰是这几日赶出来的,以后的会按月送来,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长乐依言起身行礼,“多谢姨娘费心,您准备的定是好的,长乐不用看。”
长乐:你准备的,能真心才怪!我看了,也不能说出不满来,反正我在王家,也不是因为容貌。
……
王老夫人对兰姨娘坦然接受嫡女行礼的没规矩行为,越来越不满,面上连应付的笑意都没有了。
兰姨娘不知道咋回事,只是,她不能砸了老爷费心巴结上的关系,起身告辞。
王老夫人只是虚留了一下,然后就推说身子乏了,让刘嬷嬷去送客。
长乐当然也要去送。
路上,兰姨娘故意拉着长乐走在刘嬷嬷后面,低声说:“你个死丫头,莫要以为巴上了老夫人,就攀上了高枝儿,小心在老夫人面前伺候着,记得多给家中美言。”
长乐低头称是。
见长乐又好似回到了家中那副蠢笨的模样,兰姨娘肆无忌惮,厉色道:“你又蠢又笨,不要给家中惹祸,惹了祸只有打死你这一条路。要不,给老夫人说说,换你二妹来,她知书达理,定会帮衬家中……”
长乐驻足,朗声道:“姨娘有此想法甚好,怎的刚才不在老夫人面前说说?”
刘嬷嬷闻声停下:“姨娘有什么不放心的,说与老奴听也是一样的。”
兰姨娘慌着挤出几丝笑意:“无事,妾多嘱咐姑娘几句,嬷嬷不要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