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留下
提前连个招呼都没有,当然,主子做什么都是对的,不容他们做下人的质疑。只是老夫妇很慌神,主子再小也是主子,他们不知道该怎样接待半夜过来的小主子。
长乐借着昏暗的灯光,细细查看这个庄子,普通的小院子,规规矩矩,有五间正房,距正房十来步远的西南角,有两间低矮的小房子,应该是看庄子的一家人住的,还搭着一间小棚子,四周围用柴草堆起来当作墙壁,应是厨房。
宁婆子带着春柳做细活,麻利地收拾好了李长乐的房间,铺好床,让李长乐躺下,又烧了热水,亲自伺候李长乐洗漱。一切妥当,眼看着几人要走,长乐却拉着宁婆子的袖子不舍得放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婆婆,你不走好吗?”
一个小女孩,离开家人,离开爹娘,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看得谷婆婆几人心酸。
看看,大姑娘又开始发疯犯傻了。宁婆子想掰开长乐的手,看看周围,有这么多人在呢,尊卑有别,只得弯下腰好声好气地劝说。
不管怎么说,长乐仍是不放手,眼泪汪汪,倔强地看着她,不撒手。这大小姐,还和以前一样不懂话。
“哎哟!”宁婆子一拍大腿,像是想起来什么,在长乐边上悄悄说了几句,拉着她去了里间,后来,长乐终于肯放她走了。
宁婆子装模作样,看向春柳,
“春柳,你留下来照顾大姑娘。”
她不能得罪眼前大小姐,免得她胡乱说话。
“宁嬷嬷!”春柳哀怨地看了一眼,低头不语,没有人想留在这里,只是此次任务以宁婆子为主,说的话她不得不听。
宁长乐用惯了的丫头不带,分明是不想留下伺候她的人。看得出春柳的不情不愿,她不愿意强人所难,而且,勉强留下来的人,她也信不过。送到庄子上不打算留一个下人,这是准备让她自生自灭的节奏啊。
拿到了钱,李长乐心情大好,
“婆婆,我记得姨娘和弟弟妹妹都喜欢穿春柳姐姐做的衣衫,让她回去吧,替长乐在爹爹面前尽尽孝,替长乐照顾照顾弟弟妹妹们。”
春柳闻言大喜,差点儿激动得跪下给李长乐磕头。
……
宁婆子虽然没能昧下银子,但甩掉了一个大包袱,还听长乐说了二姑娘的喜好,回家后一准能巴结上夫人,细水长流,跑了的银子还会回来的。
春柳也是能顺利回来就觉得谢天谢地了,她针线好,还等着有一日能爬上老爷的床,做半个主子,要是被留下了,可真是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只有宁二耷拉着脸,嘟囔道:“赶了一天的路,只趁着给大姑娘收拾屋子的档口,喂饱了牲口,大小姐真是的,临走连个铜板没有。”
可能他又一转念,大姑娘病怏怏的被送的这么远,她自身还难保,打哪门子赏,也不再说什么。
三人从早忙到晚,总算把包袱——大姑娘甩掉了,心情都不错。
快到镇子上时,车子咯噔咯噔几下,宁二跳下马车,一会儿起身对宁婆子说:“车轴坏了,走不了了,得修理。”几人只得找个便宜的客栈住下。
宁二难得大方一回,请二人在小镇上的面馆里吃一碗热汤面。
……
听着车轮轱辘轱辘地离开了,大门也“吱呀”关上,把李长乐最后一份想回家的心也关没了。
没办法,既来之,则安之。长乐摸着袖子里带着温热的银子,眼睛闪过一丝狡黠,脸上却是恐慌与无助。
小样!我就不信,来的时候只带两袋粟米,不给拿钱。
不过,想到又给宁婆子打赏了一吊钱,她心疼。
想想宁婆子本来该得到五两银子,现在只有一吊钱,说不准正肉疼得龇牙咧嘴,她顿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看看,幸福是比较出来滴!自己惨,就找一个更惨的来比,幸福感顿生,这是李长乐前世的生存之道——爱和不如自己的人比较,总能让自己找到幸福感!人活一世,总要乐乐呵呵的不是?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她李长乐是个不跟自己较劲的人,这样的人更容易获得幸福,她刚准备躺下。
听见谷婆婆在门外小心地问:“大姑娘,您一个人睡觉行吗?让老奴给您壮个胆吧。”
李长乐想了想:“是谷婆婆吧?进来吧。”
昏暗的油灯,照出一个干净利落的农家妇人,身量高大,手大脚大,头上包着头巾,棉袄打着补丁,补丁的针脚整整齐齐。
“大姑娘,老奴夫家姓谷,喊老奴谷婆子就好。”谷婆婆不安地说。每回城里来人,几个婆子媳妇对他们都是呼来喝去的,怎么敢应大小姐的婆婆?
长乐指着面前的木凳子说:“婆婆请坐,我在车上睡的时间长了,这会子不太困,咱们说说话。”
谷婆婆看长乐说的真切,她推让不过,实诚地坐下了,和贵人在一起,局促地她只敢坐了一半,腰背僵直。
不长时间,李长乐便打听清楚了她家情况:家中有自己的二亩地,又租了长乐家几亩地。男人是个腿脚不便,以前上过战场,受了伤;儿子谷大山今年十六岁,没有婚配,是家中秋收春种时的主要劳力;闺女二妞十三岁,也能帮忙干活。
这个庄子主家很少来,都是每年秋收时候城里派人来收收租子,偶尔有人住上一晚。
长乐的记忆中没有听娘亲提起过这个荒远的地方,谷婆婆说的应该是真的。
附近有座大山,是属于王老爷的,但王老爷是个大善人,平常附近的老百姓进山捡柴火、挖野菜的,并没有人管。
长乐觉得和谷婆婆她们不熟悉,不想和她住,自己又不是真的十二岁,伸了个懒腰,拒绝了谷婆婆的好意。
谷婆婆把家中唯一的专门保暖的竹编茶箩拿来,给长乐倒了一碗茶水,退出了屋子。
李长乐起来把门拴上,想了想,又把那把笨重的木椅子使劲儿挪到门后,抵住门。环视一圈,最后看见北墙边有根光溜溜的棍子,和她胳膊差不多粗细,掂了掂,很趁手,放到床头,准备停当,她这才放心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仍无睡意。
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没有月亮,不知道是几月几日,星星很多,在遥远的天边瘆人的俯瞰芸芸众生。四周围静得可怕,偶尔一根枯树枝落下,或一只迷路的鸟儿扑棱翅膀的声音都无比清晰,甚至隔壁屋谷伯伯的呼噜声她都能隐隐听得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