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无礼嘲讽
茶馆里三五桌客人,或是官员子弟或是富农商户,他们满身绫罗,一看便知不是平民百姓。
这些人中,最为人瞩目,地位最高的便是茶馆中央那桌。
这桌客人皆是六部官员子弟,平日里成群结伴,在闹市中纵马或者在街头走鸡斗狗,是京城人尽皆知的纨绔。
而与他们这群纨绔相对地,则是太傅府的叔侄俩。
一个叔叔尺进昌自幼便有神童的名声,如今在太学里进学将来若是没有意外便是入阁拜相;另一个便是侄子尺逸松,京中闺秀最想嫁的名门公子,为人称颂的是他品格温厚,聪明文雅。
但在一群纨绔看来,这尺进昌还算名副其实,但这尺逸松不过徒有虚名,说其温厚、聪明实在言过其实。
就比如此时此刻,公然点破表妹来此听书。尤其在此之前,茶馆里唱得可是男欢女爱为文人不齿的靡靡之音。
由此,可想而知那屏风后面的崔沂婷如何脸色发白。
她在尺逸松走到屏风前,伸手将幕笠放下。
“表哥……”崔沂婷带着果子走出屏风。幕笠的纱帘将她的身形完全遮掩,若没有这个幕笠,她怕是羞也要羞死人了。崔沂婷声音压低,道:“回府吧!”
“你真的在这里……”尺逸松满脸不认同,脸色也不是很好,“快快回府去!”
两人一前一后就要离开,贺珩忽然开口道:“尺公子好大威严,怕是看都没看我们一眼!”
尺逸松看向声音来源,京城的纨绔他就算没见过也听过。但看四人中多出来的那一位,他还是很惊奇的。
于是对带他来得凝心,说:“你带表小姐去马车上等着。”
“是。”凝心行了一礼。便转头伸手去搀扶崔沂婷,不想却被她躲了过去。凝心愣了一下?
尺逸松来到文敬成面前,“文兄,你怎会在此?还同他们坐在一起?
“同你一样,出来过节。”
文敬成与尺逸松在一个书院里读书,他们被两个互看不惯对方的夫子教导。老师互相看不惯,身为学生倒是有几分心心相惜,只是如今……文敬成这些日子一直跟贺珩他们这群人玩耍,学校里的同窗不由得冷落了。
如今看到尺逸松,不由得有点心虚。
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发现贺珩,并不是传言里那般桀骜不驯。而且他不赌不女票,只走鸡斗狗,赛马打猎,哪里就是轻薄仕宦之流?
谣言不可信!
加之母亲、嫂子二人的分析,立刻明白有人在刻意搞臭他的名声。
能这么做的只有一人,那就是贺珩的那位继母。再听说他父亲罚他跪祠堂,而且罚跪的理由还是他没错在先,文敬成就对这人充满了同情。
和贺珩一起玩耍,不免就带上了何若星、廖毅、谈化朗以及骆英四人。
四人连同贺珩带着他在京城见识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比如西街有位痴迷种花的花匠,一丛蔷薇养了二十年,谷雨前后他才见了一番花海盛景,实在令人难忘!
还有南巷的打铁匠,能用铁做出绣花样式的香炉,堪称技艺绝佳!
再有便是北街的养马人,他竟然懂兽语……
这些人中最神奇地还得是贺珩,他是怎么让何若星、廖毅、骆英、谈化朗四个,个性迥异、家世背景不同的人为他马首是瞻,实在神奇!文敬成感觉自己都要被他收服了……
于是,当尺逸松对贺珩他们说出饱含鄙视的言语时,文敬成对他生了几分不喜。
加之,此前尺逸松当众叫破自家表妹来茶馆听书,对女儿家名声有损,便觉尺逸松其人不过一道貌岸然地伪君子。
因此,文敬成对他的问话只用四个字敷衍了事。
尺逸松察觉出文敬成对他不喜,他不明白,此前在学院里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变了?
而且,既然不喜又何必叫住他?
“文兄叫住我是有什么事?”
明明茶馆内与文敬成同桌的还有五个人,偏尺逸松好似没看到似的。
“不是我叫住你的。”文敬成说。
“尺逸松,你真有意思。你是看不惯我们,还是无视我们?既然无视我们那就走吧!我懒得跟你废话。”
“……贺珩,我祖父一品大员,我父亲比你父亲品阶高半品,你……”
“只有自己一无是处的人才会拿长辈出来压人,你说了那么多你是几品啊?”廖毅故意问。
“……我不同你们争辩,总有一日我会进入官场,而你们……哼!”尺逸松离开前看了文敬成一眼。
那一眼仿佛在说,你怎得就自甘堕落与庸人为伍,以后别说认识我。
骆英揽着文敬成的肩,手指点着他的胸口,说道:“刚才他那个眼神是在鄙视你。”
文敬成竟然不生气,他说:“我早知他就是个势利眼,从不与不如自己的人结交。”
“你以后,还是和我们在一起,不用搭理他。”
文敬成笑而不语,他承认,自己很喜欢跟他们呆在一起。
但是这件事并没有了结,贺珩想起茶馆附近有家卖炒货的店很是红火。他想请朋友们一起品尝,于是叫来了小厮,想让他跑一趟。
贺珩说:“要带糖和不带糖的花生两种,带糖的不要壳,不带糖的要带壳;炒豆两种,一种甜得一种咸的;你买完炒货去它旁边那家糕点铺子,买些草果、月牙蜜、小麻花和蜜三刀。我说得这些每样来两斤,顺道帮我瞧瞧太傅府家眷马车停在什么地方。”
他的小厮跟着他吃喝玩乐闹腾够了,此时满脸为难地说:“公子……”
“我说得也不多,你记不住?”
“公子您忘了么?我记性一直不好的。”
文敬成说:“叫我的小厮来,你再重新说一遍。”
“不必,我自己去!”贺珩说着起身便走。
他这样的性子文敬成没见过,等目送贺珩离开后再转向桌上的另四人。
一人道:“他对吃得一向计较,你习惯了就好。”
另一边,贺珩还没吃到炒货就撞见了尺逸松。他身边跟着个戴幕笠的姑娘,俩人一起走进了偏僻的小巷。
那戴幕笠的姑娘不是崔沂婷又是何人?
秉持着有热闹不看枉为人的原则,贺珩追了上去,刚看到角落里的两人便躲了起来。
看不见人脸只听一女子,说:“我并不想嫁给你,你也不是真心想娶我,既然如此,何必绑到一起成一对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