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来，风起
飞舟在沉默中不紧不慢地飞着。
直到掌控飞舟的弟子问道：“徐师兄这是要去哪？”
徐梦尘扒着飞舟边缘探出身子望了望，眼看着前方是一片农田，不时还能见到杂役弟子骑着灵鸡飞驰在田野间驱赶偷食的鸟群。
徐梦尘笑眯眯道：“这位师弟，前面找个平地把我放下就好。”
阎力冷声道：“徐师兄应该是回小尘山吧，我们也不急，先把徐师兄送到再说。”
“唉！那多不好意思，”徐梦尘说着不好意思，屁股很诚实地坐下。
能少麻烦几个人他再乐意不过。再怎么关系好，老是请人帮忙总归是不好意思。
刘道芳终于是抓住机会再开口，“无妨，这点路程不算什么，可对徐师兄就有些为难了。”
徐梦尘说着是，是，是，多谢的话，脸上笑容依旧。
刘道芳还欲说什么，阎力扫了他一眼。把话咽了回去。
飞舟上很快又安静下去。
小尘山。
徐梦尘跳下飞舟，一边甩开来迎接的黑哥，一边还不忘热情地邀请飞舟上诸位业华峰弟子下来喝茶。
没茶不要紧，反正他料到也没人会下来。
张晗晗倒是满眼新奇地盯着徐梦尘的韭菜地和麦田，似乎想下来逛逛，但他显然没有发言权。
待到飞舟飞远，慢了半拍的黑哥这才后知后觉对着飞舟远去背影狂吠。
“傻狗！人都走远别嚎了。”
往天徐梦尘要是唤，黑哥肯定不理会。
谁知今日徐梦尘一喊，黑哥就颠颠地跑回来了。
“要不我替你教训他们一顿。”脆嫩而熟悉的童音在头顶响起。
黑狗兴奋得直围着树干直转圈。
就说，徐梦尘还惊讶这狗子今日怎么改了性子。
徐梦尘收起笑意，转身进屋。
“不劳您费心了。”
“你不信！”女童挑眉，跳下树杈跟着徐梦尘进了屋，
反手一带木门，将热情的黑哥关在门外。
“空华那个老头我打不过，这群小崽子还收拾不了！”
女童很是自来熟地跳上板凳，她靠着桌子，双手撑着下巴，人畜无害的大眼睛盯着正在倒水的徐梦尘。
“只需要你开口，我会让他们消失，悄无声息，而且没有任何人想到和你有关。”
“其实你不觉得这些同门其实挺有意思嘛。”
是真心话。
徐梦尘知道，这些弟子其实本性都不坏，连脏字都不会吐。
与那些不提“母”就不会说话的家伙相比，这些业华峰弟子嫩嫩的嘲讽反而有几分可爱。
两世为人，前世的喷子杠精都不能破他的防，这些小虾米更别谈乱他道心。
阴阳两句，徐梦尘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找到了诸葛亮舌战群儒的快乐。
徐梦尘甚至还意犹未尽，想多来几个回合。
“你的书！”徐梦尘拿起昨夜放在柜台上的《逆生经》。
“不要！”女童哼撇过头。
“那就算了，”徐梦尘随手将书扔回原位。
女童眨巴着眼，满怀期待地问道：“你看过了吧？”
“没看。”
“你撒谎！”如鬼魅一般，女童出现在徐梦尘眼前，明亮的眸子盯着徐梦尘的眼睛。
徐梦尘毫不退缩地和女童对视。
随后，他便见到女童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
渐渐地，女童脸上的笑从眼里转到嘴角，从嘴角扩散到脸颊。
弧度越来越夸张。
“鹅鹅鹅鹅鹅鹅！”
女童突然咯咯地笑出声，魔性的笑声，莫名其妙。
声音由小变大，逐渐尖锐。
桌上的烛台忽地燃起。
女娃娃死死盯着徐梦尘，火光的映照下，她脸上的笑容扭曲，显得越发诡异。
气氛到了这，女童突然收起笑。
“怎么样！像吧！”
她笑嘻嘻道。
“像什么？”
从始至今，徐梦尘都很平静。
“你讲的鬼故事里的娃娃啊！”
“我什么时候讲过？”
徐梦尘只记得他给李开源和阿元讲过西游，还写了本烂尾的三国以及正准备太监的水浒。
至于鬼故事
“你不记得啦，你跟鸡哥讲的。还嘲笑鸡哥你堂堂一只阳气满满的大雄鸡怎么也怕鬼呀！”
徐梦尘想起了初到修仙世界的日子。
那日夕阳西下，他和杂院的大公鸡并肩坐在原野的田埂上。
他搂着鸡哥的脖子，鸡哥的翅膀搭在他的肩头。
一个像神经病似地手舞足蹈自言自语。
一个缩着脖子满是恐惧与好奇的斗鸡眼瞪着浑圆。
一个不像人。
一个不像鸡。
徐梦尘笑了，“哦！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已经注意到我了吗？”
女童却没有回答。
“你看过了。”她话锋一转，笃定地说道。
“哦。”
女童的嘴角露出胜利的笑容，就像顽童的恶作剧得逞之后。
“平日里，平时你的目光都是很散漫的，好像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就算遇到事情。就拿刚刚来说，和那些业华峰的弟子说话时，你眼底便带着三分笑意三分平和还有四分的漫不经心。”
“但刚才我盯着你看的时候，你的目光里只有平静。”
徐梦尘原来如此的表情，“原来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有看透人心的法门。”
“书我随便翻了一下。看起来没什么用。”
“会有用的，”
女童笑嘻嘻，漂亮的眼睛提溜一转，高深莫测样子地说道：“而且，很快就能用到。”
女童伸手，那本《逆生经》落在了手中。
当着徐梦尘的面，女童提起烛台，点燃了书的一角。
很快，火光吞噬中，整本书化为灰烬。
女童袖袍一扫，烟尘散尽。这世间，便再无这本书的痕迹。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女童对徐梦尘的平静并不感到意外。
“反正是你书，你愿意怎样就怎么呗！”
“反正不关你的事对呗！”女童帮他把剩下半句说话。
“帮我关下门。”
“大白天你关门做什么。”
徐梦尘衣服也不脱，大被蒙头，“睡个回笼觉。”
下了逐客令。
看得出来女童的心情很不错。若是以往，她才不会理会呢。
不过今日。
女童跳下凳子，轻轻带上门。
“晚安，小尘尘，”女童像是在哄大玩具娃娃一样，“好好睡一觉吧。”
嘎吱门关上，女童温柔地对着还守在门口的黑哥摆摆手，
“拜拜小狗狗！我们下次再见。”
徐梦尘刚闭上眼，门又嘎吱开了。
门缝中探出女童的小脑袋。
女童轻声道：“对了，去玄枫山的路你应该还没忘吧，人家在那等你哟。”
或许今天早上起得太早没睡够。
徐梦尘本只是下个逐客令而已，没想到他真的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睡着了。
好似眼睛一睁一闭间，时间就就过去了。
无梦而醒。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夜凉如水。
记得他刚来的时候正是初夏，一晃三个月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山林间已然泛起一股秋意。
黑哥隔着窗户冲着他摇头摆尾。
徐梦尘注意到门旁放着一袋大米和三筐新鲜的瓜果蔬菜，还有一坛酒。
想来是李开源送来的。
他打开门，将米和菜篮搬进屋内。
最后捧起酒坛。借着月光看酒封上的字。
是新出的黄酒，即便隔着泥坛仿佛也能闻到那股醉人的酒香。
一股凉风迎面吹来。
徐梦尘抱着酒坛，心道该不会要变天了吧？
他抬眼望，一轮皎白的新月挂在漫天星辰中。
可惜他也不会夜观天象之类的。
这么好的夜色，应该不会变天吧。
徐梦尘寻思道。
罢了，他又不出门，现在有吃还有喝，关心天气做什么。
管他明日刮风又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