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还是别修仙了
徐梦尘“醒了”，但又没完全醒。
看着还是他，却又仿佛换了个人。
好在自有见多识广的宗门大佬们亲切地给出解释。
修行一途，就是这般凶险。
凡是历过劫的修士多多少少会有些问题，有修仙者还会因此产生怪异行为。
可不是瞎说，古书和宗志上这些都是有记载的。
比如南山有一修仙者修魔怔了。念念有词，说自己是一只蛆虫成形。整日窝在洞府里研究如何结茧。
北山有修士被劫雷把脑子劈坏了，也变得不正常。逢人就说看到自己的前世是一只鸡，所以从今以后，不再吃蛋以及一切圆圆的食物，连丹药都要拍扁了吃，还要改名野鸡道人。
有人渡劫失败，就此一蹶不振。
有人渡劫成功，却也心障难消。
有人变得孤僻，终日深居简出。
还有人疯疯癫癫，说自己看见了未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只要不是睁眼之后，红着眼珠子提着大刀见人就砍的那种。
都算问题不大。
徐梦尘终于接受了现实。
只是心道，感情这哪是修仙界，简直就是精神病研究与再康复中心。
有这么多前辈的优秀案例在那里摆着。
与之相比，徐梦尘的失忆简直就是小儿科。而偶尔蹦出的新单词，也被认为是心魔入体的后遗症，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徐梦尘渐渐对这个修仙世界和对自己的原身，有了一些了解。
这个被称为灵界的地方，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修仙宗门。
天道门，便是灵界南端青云天的一个九品。
啊不，空华真人严肃纠正。
是准八品。
的九品宗门。
如果说徐梦尘前世是牛马，那么这位原身老兄可谓是人上人。
徐梦尘的师父是小有名气的天道门三真人之一的重华真人，宗门的三号人物，刑罚长老兼内务长老，掌门与代掌门的亲师弟。
听听一连串名号，就知道作为亲传弟子的徐梦尘在天道门的地位了。
徐梦尘本身也是天纵之资，就算是在隔壁天道宗，也能直入内门的那种。
至于为什么会在天道门而不是天道宗。
徐梦尘想起原身老兄最后时刻的癫狂而执拗的神情。
哥们看着就是用下巴看路，看错了也不认错的高傲猛男。
徐梦尘还大致知道了原身老兄的死因。
据同门的师弟们回忆，原身老兄陷入心魔前三个月有位凡界故友前来看了他。
坏就坏在这一看。
原本两人一同升入灵界，原身老兄天赋好应去天道宗，而天赋差一等的友人则要去更偏远的小宗门。
原身老兄本还在担忧友人过不好，一直想着等自己仙途有成要去帮扶友人。
等两人见了面。
这才发现原本低自己一截的友人不但修为和自己不相上下，还举手投足间露出仙豪气息。
再看自己的穷酸样，一比这下什么都不是。
落差感十足。
原身老兄心高气傲，哪受到了这个打击，立刻就不顾一切开始冲关。
然后就是心魔入体，彻底癫狂。
本来基本没得救了。
宗门长老们觉得愧对了这娃娃，所以倾宗之力，花了大代价，这才保住徐梦尘的命。
但从此徐梦尘也是废人一个。
每个人都在叹息，好好一个前途无量筑基大修士，眼看将要成为宗门历史上最年轻的金丹，甚至有望百岁元婴。
都等着看他突破桎梏，成就仙道，却一朝毁了。
徐梦尘倒不觉着伤心。
以前自己忙忙碌碌，还落地一身病，最后连女朋友都丢了。
而自己现在每天优哉游哉，不用打卡也有月俸领。
虽说经脉俱碎，体内还有什么一万个看不见的透明窟窿。但这玩意不痛不痒，一身病根，都是和修行相关的。
只要自己不修行，那就完全没有影响。
反倒是因为之前修炼打下的底子，他的这副身体倍儿棒，远超凡人。
现在按骨龄算，徐梦尘应该二十出头了，看着还和凡间十六七的少年男孩一般。预计再活蹦乱跳个百八十年完全不是问题。
现在的徐梦尘没事就和师兄弟们聊聊天，缅怀一下过去的自己，顺便偷点记忆。
偶尔钓钓鱼，一边种花养草，一边欣赏这修仙界完全纯天然无污染的秀丽景色，好不快活。
但这种乐观的生活态度在外人看来就是一种自暴自弃。
特别是每当徐梦尘不时吐出前世习惯性带来的词语的时候，其他人看向他，就带着一种深深的惋惜。
空华老真人更是连眉头的褶皱间都夹满了愧疚。
徐梦尘看着不减反增的月俸，一时不知道该庆祝还是难过。
“徐梦尘！”
女童换上了一副柔弱的声音，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伸手就要扯徐梦尘袖子，
“我们以前说好的。你答应过我的嘛！”
“你也知道，我什么不记得了。记不得那就不算喽！”
徐梦尘摊手躲过，帅脸痞痞而无赖。
虽然看着女童的脸似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师兄弟们可没提到过你。”
“那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嘛。”
“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自然随你说。”
徐梦尘心道自己只是经脉坏了，又不是脑子坏了。这小姑娘怎么成天把自己当冤种啊。
他一笑置之，扛着鱼竿往山上走去。
女童愣了一下，眨眼就出现在他身前，拦住去路。
这身法倒是惊到了徐梦尘，但也在意料之中。
他心中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这不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娃娃，而是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仙婆。
“考虑考虑呗！”
女童盈盈一笑，扑闪的长睫毛下灵动的眼睛闪烁出孩童的纯真，徐梦尘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可以帮你恢复经脉，修复躯体！”
女童抛出了杀手锏，满是无可拒绝的诱惑。
她自认为的。
不过在徐梦尘看来。哦，也就那样。
毕竟他是准备修仙界来养老的，对升级竞赛没什么兴趣。
一想到空华真人给自己那套比人还高半截的《安息法》，他就头疼。
据说可以调理身体，有助于经脉恢复。
徐梦尘心情复杂地看着湛蓝的封皮，再一翻开如满是密密麻麻如蚂蚁般的小字，心道蓝色生死恋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光看着就足以安息。
徐梦尘问，这玩意有用吗。
空华老头讪讪地笑了笑。
徐梦尘明白了，聊胜于无。
那还折磨自己干个屁。
“你经脉问题确实很棘手，不过也并非全无办法。只是小小天道破门太烂，难以承受治好你付出的代价。”
“空华那个老家伙嘴上说得好听，做起来又是另一套。实际上和药老头子一样小气。”
“两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药老头子，药玄子，女童的师父。
听女童的口气，这师徒的关系好像不简单。
不过徐梦尘也不想关心那么多。
他知道女童大概率没有说谎。毕竟自己的命就是空华真人请药玄子救的。
命都能救，经脉自然不是问题。
问题是值不值。
“若是在隔壁天道宗，或者稍实力点的三品，哦不，四品宗门往上，移魂换骨，滴血重生，区区经脉那都不算件事。”
女童背着手，老气秋横，“反正你信我有方法帮你。”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徐梦尘一副我信了的表情。
“我的命？又或是四分之一的灵魂？要不要再签个契约之类的。”
“没有代价！”
女童脱身口而出道，见徐梦尘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
不过这个回答是不是意味着有机会。
女童歪头想了想。带着稚气的小脸上俱是严肃，低下头去，小短腿深沉地来回踱着步子。
就在徐梦尘以为她还有大招时，
女童停下来，对着徐梦尘脑袋一歪，露出无比灿烂的笑来。
“嗯，那个，我还没想好。反正不会很严重。”
徐梦尘的笑意更盛了，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
“怎么样！”女童满怀期待地看着徐梦尘，明亮的眼睛里似乎闪着光。
有那么一刻，徐梦尘觉着这个憨憨的女娃娃就是个女娃娃。
“一切好商量呗！”
“不了，不劳烦您费心了。”徐梦尘摇摇头，“我对修炼没有兴趣。”
“可你是至上根骨，五行灵根，不修行不觉得可惜了嘛！”
“还有，他们诓了你，害你成这样了，你可甘心！”
“什么害不害的，反正现在挺好。”
徐梦尘无所谓道。
“你想想你以前风光的时候他们怎么对你，现在又是怎么对你的。连住的地方都被赶出来了喂！”
“喂！”
“你有没有听我在说啊！”
“真是无可救药！”
女童气得直跺脚，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恶狠狠地小声道：“我若是你，有朝一日定将他们都杀了。”
稚音清脆，有如孩童戏言，却让人不寒而栗。
徐梦尘扛着鱼竿提着鱼篓，已经走出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