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以眼还眼（三）
胡文柏掸了掸胡子上的雪，他用手抵在额头处，挡住烈日的照耀，向远方望去。
那是清汶河，水面已经结冰，在阳光的铺洒下晶莹剔透，河面熠熠生辉。
“只要过了这条河，往东再行四十里，就能到东海沿岸，到时候统领会派船只将我们接回成廷。”胡文柏向身后的十二人说道，他说罢下了马，走到马车旁向身边的马夫问道，“郡主的身体好了些吗？”
“已经好多了，方才已经醒了一会儿，只是之前饿坏了，体力不支，再加药物剂量过重，所以才昏迷不醒。”车夫向胡文柏汇报道。
“甚好，一定要照顾好郡主，统领可不希望她有任何闪失。”胡文柏吩咐道。
向廉一阵慢跑，他走到胡文柏的身边说道：“胡管事，我已经勘察了河面的冰块，只要不骑马，我们都能过去。”
“大家都下马吧，我们牵着马度过冰面，”胡文柏转身向众人宣布道，“注意要保护好郡主，你们两人去扶着她。”胡文柏向身边二人说道。
众人走上清汶河的冰面，在薄薄的冰层上缓缓而行。
“你们听到了吗？”伊浩才停在原处，他问向前方的同伴，“马蹄声不对，脚步声？”
河面的雾越来越朦胧，冰面上的众人环顾一周后并未发现有什么异象。
“少废话！我看你是想方设法的弄些动静来混淆视听，自己好逃走是吗！”向廉怒气冲冲地对伊浩才说道。
“我没有这个意思，”伊浩才反驳道，“我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我接受审判，不会逃走。”
“那你就把你那张臭嘴给闭上！别在这神神叨叨的。”向廉呵斥道。
噔。噔。噔的一阵声音响起，伴随着冰层裂开的清脆声。
“你们真的没听到吗？”伊浩才拔出剑，做起来防备姿势。
胡文柏转过身来，他的脚步很轻，走在冰面上不发出任何声响。长者走到向廉的身边，对着这位彪形壮汉轻轻地说了一声：“把他处理掉吧，我们不能再耽误了。”
向廉取下背后的巨斧，走向伊浩才，他的脚步沉重，冰层这位九尺壮汉的踩压下不堪重负，每走一步，冰面便出现一层碎开的裂纹。
伊浩才看到壮汉向廉拿着武器向自己走来，他惊恐万分，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赶紧解释道：“我真听到了有别的声音，那人就在我们附近，但我不知道他在哪！”
向廉狰狞地笑着，他对伊浩才的话置若罔闻，只想迅速解决掉这个吵闹的家伙。
冰面传出破裂的声音，胡文柏身旁的两人坠入冰洞。
“大家散开！”胡文柏发出震耳欲聋的号令，“雾中还有其他人！”
向廉猛然回头，他看向冰面破裂的方向，迷雾掩盖了凶手的踪迹。
一步，一步，一步。一剑封喉。
又一名同伴死在了向廉的眼前，壮汉开始惊慌，他甚至看不到是谁动的手。
“保护郡主！”胡文柏大喊道，随后他让扶着郡主的二人随他迅速过河，这迷雾让他丧失了方向感，他不知道自己在往何处奔逃。
向廉气愤地大声呼喊：“胆小鬼，有本事出来，我们一对一拼杀，躲在雾里算是什么本事！”
噔噔噔的声音在向廉身后响起，壮汉兴奋的一个回旋劈砍，却扑了个空。
“在你右边。”一个身影对向廉说道。
向廉感到自己备受侮辱，他愤怒的转过身子朝那个身影奔杀过去。
黑影一个闪躲，然后顺势用腿轻轻扫向壮汉的右膝。
向廉狠狠地滑倒在冰面上。
“地上滑，别太冲动。”黑影轻蔑地说道。
壮汉愤怒的爬起身，准备挥出第二击。但很遗憾，那道影子不想跟他有过多的纠缠。
利刃刺向向廉的颈部，然后用力的向下一划。血液奔涌而出，那串黄金骷髅头的戴饰也掉落一地。
剩下五人惊慌失措，他们也跟着胡文柏的步伐到处逃窜，早在向廉被杀的那一刻，他们就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郡主被二人扶持着向西面奔逃，他们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跑错了方向。这时，郡主的眼皮微微颤动着，她开始恢复自己的意识。
她睁开眼，准备再次挣开束缚。
扶着郡主的两人突然意识到自己难以拉动郡主的双臂了，他们回过头，看到了一双充满血丝与怒意的眼神。就在这个刹那，郡主抽出一臂，拔出身旁一人的腰刀，连着左右劈砍。
胡文柏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慢慢的转过身，取下头上的兜帽，看着郡主。
“胡管家！”郡主惊呼道，“为何是你！”
“这都是统领的决定，郡主，您跟老奴我走吧，我会送你回成廷，送你去安全的地方。”胡文柏缓缓而道，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慈祥。
郡主看向胡管家的衣着，那是白眉教的装饰，此刻她的怒火再也无法被抑制。郡主咆哮着：“就是你们！就是你们让我的家人屡屡深陷危难！”
“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成廷。”长者回道，“跟我走吧，郡主，我能保护你。”
胡文柏话未说完，他的心脏就被一刀捅了进去，下一刻，刀子倏地拔出。
血液染红了他的白袍，胡文柏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只有我！”郡主嘶吼着，“才能保护我自己！”
说罢郡主将刀紧握，她走向大雾深处，她想着，亲自解决这些绑走她的人。
在河面的中央一具具尸体倒的横七竖八，郡主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一个人影从雾中慢慢走了出来。
郡主谨慎的举起了刀。随后她又将刀放下。
“我看到你手刃了那三人，便选择不再靠近，我担心你杀红眼了，会伤到我。”人影对郡主说道。
“你来晚了，谭大人。”郡主略带愠怒的语气说道。
“来的刚刚好不是吗，我还帮你解决了其他人。”谭琛回道。
东面传来一阵奔跑的声音，那人发了疯似的冲向郡主。
郡主来不及闪躲，那人如同是从雾中喷射而出的一发火药弹丸，他无畏的冲锋着，剑刃直指郡主的胸膛。
嗖的一声划过空气，雾气被谭琛射出的弩矢穿破，伊浩才的身躯被射穿，随后他双膝扑跪在地，但双手依然举着剑，怒视着郡主。
“是你！害死了我的哥哥！是你！”伊浩才的眼神中依然燃烧着熊熊烈火，仿佛能融化他膝下的冰层。少顷，他倒在了地上。
郡主一脸恐慌地看着这一切，她忍不住啜泣了起来，明明自己得救了，为何会伤感，她也不明白这点。只是她看着伊浩才那张只有十三四岁的脸，她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想着，这世间不该如此，他的命运也不该如此。
一个人过来搂住了郡主，郡主依偎在谭琛的怀里放声痛哭，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无比悲伤的情绪，她开始哭的肆无忌惮。
迷雾并未散去，但是恸哭之声却远传至河外。
谭琛将郡主扶至河层之外，他牵过来一匹马，对郡主说道：“我已经告诉了你邺平城发生了什么了，现在我得去帮助你的大哥辽王。不过在此之前我得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去哪，我就去哪。”郡主低声说道，她依然喜欢着谭琛。
“哦对了，”谭琛从腰部取下一个玉镯子，他用衣服擦拭干上面的血迹，递交给郡主，“这是我在邺平城买的镯子，用来道歉的，此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请你原谅我。”
郡主看了看镯子，她放声大笑了起来。
“笑什么？”谭琛不解地问道，“这个镯子可价值连城呢！我一年的俸禄都搭进去了。”
“我笑你啊，”郡主用手捂住嘴，但依然无法停止狂笑，“堂堂桓国的靖城司总旗，杀人不眨眼的战士，居然会拿出一年的俸禄买了个假玉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