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落幕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好受一些?”看着无助呻吟的紫玉,妍玉只恨不能以身带过。这是她相依为命的妹妹,是她的命啊。
郎中捻捻胡子,叹道:“哎,上官良娣的身子已经衰败,怎么做都只是徒增痛苦罢了。我开些镇痛的方子吧,至少能减轻一些她的痛苦,对了安神香也要点上,她现在难受,睡过去会好一些。”
“那、那她还能再,再坚持多长时间?”
“最短七天,最长也不过半月。”
“我知道了。”妍玉起身,她被一种名为失去的恐惧所笼罩,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
一个人直愣愣的出了门,妍玉让春娇春寒照顾紫玉,自己一个人顺着小路走到了院子里。摘星殿里没有外人,只有妍玉姐妹在这里住,花园里种了许多芳草花树,一场春雨刚过,陆陆续续的蒙上了新芽。她一个不小心踩进了路边的花坛里,被里面的湿泥粘住了绣鞋,索性脱掉鞋子,光着脚走在冰凉的地砖上。
院子中央有一只秋千,妍玉走过去坐下来,抱着一边秋千的绳子发呆。
她想到去年春日的时候,她和紫玉到凤凰林踏春,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一切都美好的像是梦境。那时候的紫玉尽管瘦弱,却还有精神,在花树下那么温柔的笑,让不小心看到她真容的男男女女放晴了呼吸。她发誓会一辈子守护这份笑容,让紫玉不从操心,所以才决定要到皇宫来,却没想到这里便是她们的结局。
越是回想,眼中滚烫的泪滴就越是控制不住。她崩溃的抱住自己的头,放声大哭起来。她很想回到小时候在院子里疯跑的年纪,尽管母亲更偏疼妹妹一些,但至少她们都在。等到紫玉也离她而去的时候,这个世上,还有谁真心对她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突然一暖,一件披风已经压在了她的肩膀上,随即来人也不管她脚上的泥会不会沾湿自己的龙袍,一意孤行的将她的脚抱在了怀里。
“天冷,怎么不穿鞋?”
妍玉抬头,看到穆麟渊的眼圈也红了,身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疲惫,看来最近的事情太多,他也自顾不暇了。
妍玉猛的擦擦眼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强做出一副坚强的模样,道:“皇长子怎么样了?”
穆麟渊摇摇头,随即有些颤抖的出声:“已经用了药睡下了,至于能不能好,还得看他的命。”这是他唯一的孩子,看着幼儿哇哇大哭的样子,没有一个父亲能坐视不理。这些天穆麟渊一有时间就去守着,连北疆的事情都管不了了。
妍玉拍拍他的肩膀:“皇长子吉人自有天相,和我们这种贱命不一样。”
“……你别这么说,紫玉也会好的,等过去这个多事的春天,我带你们去南方巡查怎么样?那里四季如春百花绽放,你们会喜欢的。”
妍玉居高临下的看着穆麟渊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皇上。”妍玉主动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穆麟渊顺着力道将她抱了起来,秋千晃了晃,随后慢慢恢复了平静。
“穆麟渊。”
妍玉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敏锐的察觉皇帝似乎比之前更加魁梧一些。她有些伤心的勒紧了胳膊,贪念最后一点温度。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你就放我走吧。”
她没有称君臣,只是单纯的祈求,像一只被捉住的小鸟,祈求猎人将自己放飞,脆弱又可怜。或许只有离开皇宫这个伤心的地方,她才有一丝喘息的余地。
穆麟渊抱着她的手微微颤抖,半晌道:“不行,你不能走。”
妍玉便没有再祈求,任由穆麟渊抱着自己坐到了一边的石凳子上,二人静默不语,像是两根倔强的竹子,一意孤行的要做对方的支撑,却只能让两个人都痛苦。妍玉抬头,目光在穆麟渊的脸颊上巡视一遍又一遍,描摹他刀刻般深邃的轮廓,像是要将他深深烙印在心底。
“穆麟渊,我……要是有一天我撑不住了,你不要怪我。”奇怪,越是决定要放手的时候,越是觉得不舍,穆麟渊通红的眼睛让她生出一种别离的忧愁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想去哪儿,我陪你一起。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误会也太多,你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可好?”
怀里的女子轻的愈发没有分量,穆麟渊已经伤痕累累的心也被狠狠的刺了一下。本不该这样的,上官妍玉应该是一个眼里燃烧着火苗的女子,雷厉风行,无惧无怕,用些小聪明让自己过的逍遥自在。
“我母亲过去常说,人一生的快乐和痛苦是一定的,所以吃苦的时候要坚强一点,这样以后的幸福也会更多。但是她骗了我,从我有记忆起,她就从来没有快乐过。”
“她没有骗你,有你这样聪慧的女儿,她一定是快乐的。”
太阳西沉,天边的云霞变成刺目的血红。妍玉被穆麟渊抱着,越过他的肩头看天边飞过的雁群,一只雁子掉了队,远远的发出一声哀鸣。她像是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触动了心弦,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
“已经够了,你放我下来吧。”
穆麟渊倔强的不肯松手,抱着妍玉往寝殿的方向走去:“从前有再多的错都是从前,我已经错估了太多,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赎罪吧。”
“狡兔死良弓藏,皇上最初接近我也不过是为了天枢阁的耳目罢了,这一点我们彼此心知肚明。至于后来的逢场作戏,也都是为了哄我高兴,说到底,着从头到尾都是一场交易,我们各取所需。如今你大业将成,也没有哄着我的必要了,还是放手吧。”
“……”穆麟渊咬死了牙关,像是哑巴一样不肯开口。
看着他这副样子,妍玉觉得,自己可能会心软。所以她用尽力气一掌拍在了穆麟渊的胸口上,穆麟渊晃了晃,却终究没有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