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悲怆
妍玉做梦了，因为她看到了母亲，韩绿昇温柔的冲她笑笑，也不说话。妍玉费力的拉扯着嘴角，想露出一个笑来，却失败了。
韩绿昇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妍玉觉得自己变回了小的时候，她伏在母亲膝头，嘤嘤啜泣，寻求一点精神上的安慰。
这一次韩绿昇却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抚摸她的头，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妍玉不解，抬头却看到外祖父韩禄也来了，两个人丢下妍玉就走，任凭她在后面撕心裂肺的呼喊也没有回头。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明明知道结果却也无力改变，只能被动的接受自己的命运。
妍玉睁开眼睛，听到一阵细细的压抑的啜泣声，她看了一眼，原来是春娇在哭。
“怎么了？我还没死呢，哭什么。”她又无力，嘶哑的出声。
春娇两只眼睛红的像只兔子，看看她又看看秋然，目光躲闪不知道该不该说。
“出什么事儿了就直说，别跟我打马虎眼！”妍玉不知为何心脏砰砰跳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小姐，韩老将军、韩老将军他……年老体衰，加上深受重伤，已经、已经……”说着，春娇又开始抹泪。
妍玉这两天几乎已经流尽了生平所有的眼泪，此刻眼睛像是火烧一般的滚烫，却再也流不出任何东西了，远远的传来钟声，她的灵魂随着钟声飞向天际，穿过万里层云，飞到黄沙漫天的西北，飞到千里荒原的漠北。妍玉仿佛听到了千里之外北疆战士的悲鸣，如泣如诉，万千沙场上的英魂一起欢送英烈的离去。
“皇上、皇上知道了吗？”
“皇上已经知道了，现在天枢阁和皇上之间合作愈发亲密无间，咱们知道的，皇上基本上都知道了。还有，老将军虽然已经仙去，但是他之前重创蛮夷军队，剩下的残部掀不起什么浪花来了，摄政王都知道收敛了。而且现在皇上根本不惧摄政王，柳家也已经被铲除，这整个衡阳上下，已经没有什么能威胁皇上的龙椅了。”
秋然冷冰冰的说，显然对皇帝没有什么好感。
“我知道了。”
妍玉干裂的嘴唇只不过是说了这么几句话就流出血来，她下意识的舔了舔，却更加感到刺痛感。
“还有，小姐，你已经昏睡了一整天了，今天出了件大事。”
“？”天柱都已经崩塌，妍玉不认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更大的事情。
“皇长子从昨天晚上开始便一直大哭不止，听皇后宫里的探子说，皇子高烧不退，身上起了不少红斑。”
“……莫非是，天花？”
“八九不离十，不过再具体的因为没有亲眼看到，所以奴婢也不是很清楚。皇长子生病之后，柳丝涵整个人都疯了，一直叫嚷着柳家冤枉，皇长子无辜，用过太医的药后已经睡下了。”
“衡阳怕是要变天了……柳丝涵残害了这么多宫里的孩子，眼下轮到她自己的孩子了，也算是报应吧。可怜了皇长子，那么小小可爱的一个孩子，如今却要遭受这种痛苦。”
秋然沉默不语，她天性凉薄，对于别人的性命没有什么同情心。
“还有，紫玉小姐已经知道了小姐小产的事，不日便会归来。”
妍玉将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嘴角拉下去老长。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这世界就天翻地覆沧海桑田，她的孩子没了，外祖父没了，曾经拥有的一切都没了。紫玉回来也好，她们又可以相依为命了。
秋然见不得妍玉这副样子，虽然她现在还有些体虚，但是若是不打起精神来，只会被人趁乱一锅端，便冷冰冰开口道：“小姐，皇后虽然已经不足为虑，但这后宫里看着小姐的人多了。那个屡次三番陷害小姐的幕后黑手还没有找到，小姐你不能这样下去。”
“本宫知道。”妍玉，木然的盯着床头上挂的香包，像是盯着某个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般，“这个仇本宫记下了，定然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一个都不会让她们跑掉！”
她本来只想做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小小妃嫔，有自己的皇子，能后保护紫玉没有性命之忧，现在看来她错的离谱。后宫本就是这世上最肮脏的染缸，任凭你有千般智慧百种伶俐在这里也只会束手就擒，被拖进深不见底的泥潭里。
曾经自负自己几份才情美貌的妍玉，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后悔的妍玉，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动摇了。
春娇从外面端进来一只小玉碗，里面乘着黑漆漆的药汁：“小姐，先吃点东西吧，过一会还要喝药。”
黑漆漆的药汁浓稠而苦涩，妍玉端起来，上面清晰的印出她的面容。
不过短短数日，她清减的厉害，总是线条优美的脸蛋生生凹下去，宛如行将就木的死人。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秋然，快，你去将神医接进宫。或许我和皇长子都有救了。”
秋然不解：“皇长子可流着柳家的血脉，若是他将来记恨小姐该怎么办？”
“皇长子不仅留着柳家的血，他更流着皇上的血。再说没了外家的助力，他将来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不过是一个孩子，还是不要赶尽杀绝的好。对了，也不知道解药的事情怎么样了，我总觉得自己身子虚的厉害，不知道会不会与我身上的余毒有关，你一并问问吧。”说完这些，妍玉已经精疲力尽，春娇给她背后塞了一个枕头，端起桌子上的银耳燕窝羹一点一点的喂。
秋然尽管无奈，还是按照她说的，休书一封给了天枢阁。伺候妍玉这么久，她愈发看清了自家主子嘴硬心软的脾气，虽然这样不免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明明可以选择袖手旁观，她最后还是还是没办法坐视不理。
秋然将手中的鸽子放飞，看着它扑闪着翅膀飞走，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来。这样的主子，或许比那些冷硬心肠的人更能造就一番事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