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杀妻
柳秀才一家的日子，比之富绅之家不足，比普通老百姓还是好很多的。柳秀才家有个二进的院子，自家住在里进，外间就用来做私塾的教室。房子宽敞明亮，比金家那两间四处漏风的逼仄破屋可是要好上太多了！
柳秀才教了十几年书，手下的好苗子再少也是出过举人的。虽然他不经营仕途，但是门生故旧加起来，他的人脉怎么都比金家强百倍。
刘氏想要的，是整个柳家的资产和人脉，岂是单单一个家境好、长得好的儿媳妇？
两家定亲后，柳秀才夫妇对金钱更加上心，就如同对待自己的亲儿子一般。金钱渐渐地吃穿用度都在柳家了，很少回金家去，直把柳家当成了他自个儿的宅邸。
由于金钱的名字太俗气，柳秀才怕对他以后的发展有碍，就给他改名为金乾。恩师赐名，恩同再造，但是柳家对金乾的恩情岂止是这一桩一件？
金乾后来参加县试、院试、乡试、会试，所有一应费用都是用的柳家的资财。培养读书人可是个大花销，金乾是直接把柳家吸干了，原主一家甚至每年的新衣服都不做了，点心也尽量少买了，只为了女婿的前途。
然而升米恩，斗米仇。正因为柳家待金家恩重如山，他们根本就还不起，所以金乾考上举人，想要巴结更有权势的人的时候，原主和柳家反而成了他难以摆脱的负累。
金乾考上秀才后，与原主完了婚。几年后又考上了举人。举人与秀才身份地位大不相同，相当于已经是半步官员了。只要有职位空缺，他就可以替补去。
二十二岁的举人，整个潞州也不常见。自然有喜欢投资人才的达官显贵看重他。金乾长得俊俏，也招女子待见。便有一些贵族女子让丫鬟小厮们明里暗里打听他的婚姻状况。他一概含糊了过去。
如此这般的事情多了，他一边自鸣得意，一边又暗暗地恨原主，因为原主的存在让他不能搭上那些飞黄腾达的富贵路。故而金乾考上举人后，便没再回家，借口要准备继续科考，管柳秀才要了银钱，直往京城去了。
柳家此时其实已经拮据起来了。但是安县难得出了个举人，再加上柳秀才在当地教书十几年攒下的的一些人面情，在柳家人主动出面请求的情况下，当地士绅集资给金乾了些资助。
金乾去京城前，给自己的母亲去信说了一些情况。刘氏虽然不识字，但是金乾给自己的妹妹金珠是教过一些常用字的。金珠一字一句地念给母亲听。
刘氏自从儿子中了举人，在柳家人面前再也不低眉搭眼地了。还以为了小两口名声着想的借口，把原主从柳家叫去了金家居住。
柳秀才夫妻本是不舍的，当初结亲时候就说的是让闺女还住在柳家的，何况女儿还有了身孕。但是刘氏会闹事啊！她三番两次地上门去“接媳妇”，对外人说这儿媳妇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自己儿子辛苦去考科举，她住在娘家根本就不踏婆家门，也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这话非常难听。时人非常看中女子的名节。外人也不知道两家当初的约定，就这么以讹传讹起来。柳秀才夫妻为着女儿的名声着想，不得不同意了这事。又为了女儿过的好一点，送了很多好东西过去。
原主去了金家后，刘氏就给她立规矩。每日天没亮就起来做饭，大着肚子干一天的家务，天黑了最后一个休息。
刘氏以前经常给人洗衣服赚口粮，就让原主也大冬天地用凉水洗衣服。原主稍稍表现出不适，她就骂原主矫情不能干活。原主被磋磨得甚是辛苦。
柳夫人去看女儿，看到她冻得红肿的手，去找刘氏理论。刘氏反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讽刺道：“哪家的儿媳妇不伺候公婆的？偏生你家的娇贵。我们金家就这条件，我尚且要做家务，何况她个年轻人呢？”
柳夫人回去和柳秀才商量了一番，自己出钱买了个丫鬟去照顾女儿。
结果那个丫鬟被刘氏支使着伺候自己母女去了，压根一天都没照顾过原主。在这孝道压死人的年代，原主对刘氏的要求完全就无法反抗。
京城人才济济，金乾虽有很好的读书天分，但他自知自己不是什么经天纬地的人才，也没有很好的家世背景，便把精力放在了四处钻营上。
可巧，其他读书人闲聊间说起了一桩新鲜事。
迟将军家的女儿迟红缨，不爱红妆爱武装，日常挥着鞭子满京城里打马观花，不够淑婉。达官显贵的家族里不喜欢这样的媳妇儿，她又不愿意嫁个约束自己的家庭，便一直蹉跎到了二十岁还未出嫁。
迟将军急得冒火，成日里催婚，催得女儿破罐子破摔，跟他说生日这天干脆举办个抛绣球大会选婿，绣球砸到谁就嫁谁。
金乾得了这个消息，就动上了歪脑筋。如果能成为将军家的女婿，以后将军府帮他谋个官职应该是没问题的。再则，将军家肯定比秀才家有钱。都是做女婿，将军家的女婿肯定比秀才家的社会地位高。
至于妻子够不够温柔淑婉，倒是无所谓。他图的是将军府，又不是将军府的姑娘。大不了以后回家少点呗！
于是金乾买通了一波残疾乞丐去凑热闹，他自己打扮得人五人六的，算好了时间，赶着点儿从扔绣球的花楼下路过，“被动卷入”绣球选婿活动。
家世好的人不会来凑这种热闹，家世不好一心要娶了高门女来改变家境的人才会来此。但是金乾有那一大波乞丐的帮助，绣球只要没落到他那边就会有人不断地顶飞，最后他顺利地拿到了绣球。
迟将军在楼上看得提心吊胆，生怕绣球被哪个残疾人要饭的得了，到时候他骑虎难下，不得不嫁女儿，坑了自家闺女。其实他是安排了几个手下的好后生来抢的，但是那些人女儿都认识，在入场的时候就被赶出去了。搞得他感觉很被动。
迟将军边看边后悔，干嘛要逼得女儿来扔绣球！好在最后绣球落在了一个长得不错的读书人手里。迟将军笑眯眯地让下人把他喊过来问话，问他可有娶亲。
“小生不曾婚娶，但是当初曾与恩师之女有婚约，不曾想她半途夭折。于是蹉跎至今。”
这话不光隐瞒了他已经娶妻的事实，还暗示了他二十二岁“大龄未婚”是因为情深义重，不是自身有什么问题。
“我的女儿性子豪放，不喜绣花抚琴，反爱舞枪弄棒，你愿意接受吗？”
“人有百种，花有百样。我若有妻子，无论她是婉约的女子，还是豪放的性格，但以夫妻之义待她，尊之爱之，绝不会动辄指摘，破坏夫妻情义。”
迟将军满意地捋捋胡须，看看他，再看看外头的一帮歪瓜裂枣，越看越满意，当场就直接把婚事定了下来。
这边有了新岳家，老家的妻子就留不得了。金乾迅速地给母亲去信说明了情况，并让她阅后即焚。
刘氏一看儿子找到了更加飞黄腾达的路，自然是想方设法地配合他实现目的。便以去寺庙里给未出世的孙子祈福的名义，哄着原主跟她去山里参拜菩萨，还跟她说拜完菩萨可以回柳家住一段时间。原主出门时候便跟被留下看家的丫鬟说了要去柳家住几天才回来。
半路走到偏僻处，刘氏趁着周遭无人便把原主推下了山崖。
刘氏回家后气定神闲，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直到过了十余日，柳夫人又来金家看望自己的闺女，她才惊讶地道：“儿媳妇不是十天前就回柳家了吗？”
柳夫人大惊失色，又叫来丫鬟询问，丫鬟说小姐是说了要回柳家住几天的，于是赶紧回去告诉夫君。柳秀才夫妻两人遍寻女儿而不得，乃至于报官寻找也找不到，惊慌失措，心急如焚。
刘氏三天两头地上门来问：“找到我儿媳妇了吗？她分明是回了柳家怎么会不见了？”暗地里又买通了人散播谣言，说哪家女子回娘家会莫名其妙失踪不见了啊？哪怕是出了什么意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人尸全无，莫不是跟人私奔了吧！大着肚子私奔，怕是她肚子里那孩子根本就不是金家的。
此事表面看着确实蹊跷，而原主婚后很长一段时间确实是住在柳家，没去金家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原主名声被败成这样，柳秀才的私塾也开不下去了。他也没心思再教学生，干脆关了门专心找女儿。
但是哪那么容易找到呢？
刘氏计谋得逞，再上门说话就更不客气了。直接就是“你们到底把我儿媳妇藏哪里了？”“你们要是给她找了野男人，我们也就认了，但是好歹给句话儿，别让人平白为你女儿担心！”……
柳秀才夫妻失去独生女儿，活得毫无意趣，又要忍受各种流言蜚语，没几年便相继病逝了。而刘氏则以自己儿子是柳家女婿的身份卖了柳家的宅子，带着女儿去京城投奔儿子，过上了荣华富贵的日子。
金乾借着将军府的势，四处钻营。最后做到了三品高官，可谓是光耀门楣。但是原主却埋骨于寂寂山林之中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