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五十一话 这女人,你不能放手
房间里是一片死寂般的安静,只听到长长短短的呼吸声,林音也紧张得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同时不安地瞅着神情各异的两人。
上座上表情依旧没有变化的老者,身侧似乎还在暴走边缘的叶拓,林音沉闷的气氛几乎要把自己逼疯了,感觉这样直接的拒绝是不是太不明智。还是要找个恰当的契机,和叶拓好好说说,解释一下。
林音在心底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徒弟,这女人,你可不能放手。”老者抿了口茶水,依旧是晃悠悠的神情,淡淡地看了眼自己出色的徒弟,眼中是不容抗拒的威压。
“是!师傅,徒弟一定不辱使命。”叶拓笑得跪下同意,一脸的愉悦,怎么都克制不住。在俊脸无俦的脸上升腾蔓延。
“哈?”林音当时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看着一老一小在唱台戏似的,当机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等——等一下!”
她以为自己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对方一定不会再为难她,哪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局,难道还真要自己当时很狗腿又势力的点头同意,然后老者会翻脸坚决不同意?
林音当时都想晕过去了,觉得他们真不愧是师徒,连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都是如此的相似,几乎如出一辙。
“老寨主,我的话说得很明白!”林音还想垂死挣扎着说什么,希望有转圜的余地,她期待地望着悠闲的老者,自己的心情一点都不轻松。
结果她的话被对方一挥手毫不留情的打断,表情也被直接忽视,“哎呀,真是累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站立起来的老者像是孩子般没形象的伸了个懒腰,林音目瞪口呆地望着对方故意的忽视,心底那个急呀,那个气呀!但她能怎么办?能说什么,自己脚踩得都是别人的地盘,说话总是矮了半截。
“啧啧,这孩子心眼好、长得也可爱水灵,徒弟找的不错,师傅我很喜欢,师傅我支持你。绝对支持,徒弟你就放手去做吧!”语重心长地拍拍了叶拓宽阔的肩膀,林音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她垂首,用脚尖不停地在地上画着圈圈。她不知道如果不用这个法子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自己会作出什么可怕的行为。
“林音!”看着秀气的女子委屈而可怜的低着头,露出一节白皙优美的颈脖,叶拓望着这单薄却倔强的女家主,心头洋溢着淡淡的喜悦和开心。
从小到大,寨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他从来不需要去争什么、抢什么。久而久之,他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师傅给的他都会接受,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
直到遇见林音,他突然觉得这样枯燥而单调的生活中有了一丝涟漪,即使当时这个女子邋遢而狼狈,但在听他的眼中,却是那样精致小巧,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手里好好呵护。
那是他第一个见到的女子,是他认定的一生的妻主。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已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
直到他们戏剧而命运的第二次相遇,她的形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变得愈加美丽而夺目,但他依旧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子。
只是这样胆小却倔强的女子身边有了别人,最可恶的是她拒绝了自己。暴躁的叶修几乎想杀人,他一向自诩的克制力在这个女子面前荡然无存。
他也想通过躲避的方式来克制自己变得不正常的心,可是逃避换来的却是愈加痛苦的煎熬和折磨,他从来不知道,在乎一个人会变得如此纠结而痛苦。
最后,他想到了最愚钝的办法,让师父来评定。如果师父同意,那他就不顾一切地去追求,用尽一切办法站在这个女人的身边,因为他相信师父,没有办法和理由的相信。
但如果师父否定了这个女子,那他就真正死心,或许他做不到,却是为自己找了最好的借口。
说到底,其实自己也是个懦夫,他从来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在感情方面亦是如此,不会真正做到那么奋不顾身。最后的结果还是让自己惊喜不已,但他不敢想象要是师父不同意呢?自己又该怎么办?
林音沉默地抬起头,望进那双忧伤而无奈、同时带着深深害怕的黑眸,她一时间怔住了,近距离看这个男子,发现他似乎愈加憔悴。
但林音什么都不敢问,因为那个暧昧的问话会引起彼此心底的希翼和绝望。她转头,发现那个老顽童的师傅倒是走了,只是留下了这个烦人的徒弟。
秀气的女家主只想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什么都不想过问,什么都不想知道。她想发火,想大声的呵斥,但很快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这个权利。
这些遇到的男子们,虽不是一等一的好,但比起自己都算是优秀青年一个个,为什么他们总是喜欢用逼婚这招,难道是自己长得就是一副好欺负的软相,还是说他们实在找不到妻主了?
“周寒他们被关在哪里?”其实林音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她并不想提及周寒和林旭,但和他们长时间不想见,让她的心底愈加不安。
果然,叶拓原本柔情温和的表情立即yin沉下来,眼看着就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但又立即多云转晴。
林音奇怪地挠了挠头,显然对于叶拓如此多变的情绪很是捉摸不定。
“他们很好,就是你弟弟的伤有点小麻烦,他戒备心很重,不肯让大夫上药。谁靠近就咬谁。”叶拓第一次安静祥和地把周寒林旭的情况告诉林音。
“我要见见他们。”林音的心立即被揪紧,紧张地拉扯着叶拓的衣襟,一脸的不安和担忧,其实此时提出见面,也是人之常情。但林音没有多说一句,直接要求见他们,在叶拓听来就是不相信他的说辞。
“可以!你跟我来!”俊脸不由黑了几分,但还是点头同意,只是一路上少寨主的叶拓沉默没有说话。
跟随着叶拓穿过那些村庄,往后寨子的最后面走去,这一次,那些好奇的男子没有再围上来,只是远远的看着,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什么。
林音对于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成为焦点的情况没有丝毫的反应,她一颗心被揪紧着,想着周寒和林旭到底会怎么样?
有没有被这个凶残暴躁的寨主折磨,有没有被那些粗粝的野汉子为难,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在靠近榆关的夜月寨,现在可算是隆冬的气候,他们有没有被冻着。
林音一路走,一路想,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详尽的想到。走在前面的叶拓时不时观测着陷入自己意识的林音,黑眸深处有着不易察觉的苦楚和无奈。
很快,他们就到了关押周寒和林旭的屋子,屋舍有些破旧,但和那些寨里大部分房屋相比,也差不多。
门口立着两名彪形大汉,双目炯炯有神,站在低温的空气中,也如一尊石佛般笔直坚毅。
“寨主!”看到叶拓,他们齐齐跪下行礼,态度恭敬而谦卑。叶拓身后的女家主,他们也只是草草地扫视一眼,就立即移开。
对于他们这样敷衍或者说是避之不及的眼神,林音很好奇,整个寨子里似乎只有这两个男子独独是例外,看到自己不仅没有丝毫的反常,似乎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叶拓没有多说话,直接让他们打开房门,随着门板吱嘎作响,林音也暂时收起那害死人的好奇心。原本以为会是光线昏暗的屋子,但里面最中间的小桌上却燃着油灯,不是很亮堂,但给人很温暖的感觉。
房间里收拾很整齐的,虽然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而且是用来关押人的,但有这样的待遇还是相当不错。
林音原本提调着的心稍稍放松,房间的东北两个方位各有两个床。文弱的书生依靠在床榻上,一派轻松悠闲的样子,完全不似是被关押的阶下囚。
因为天气寒冷,湿气比较重,房间里的霉味也比较刺鼻。即使处在这样杂乱破旧的房间,他素净的衣服也沾染一丝霉味和尘埃,好似从天而降的仙人,周身都散发着淡淡的白光晕圈,将那些杂质和灰尘都阻隔开来。
林旭也同样是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不过在他听到开门声时就立即警觉地坐起,目光戒备而狠戾的望着即将出现在门口的人。
先进门的是叶拓,林旭立即摆出战斗的姿态,龇着牙,发出低低的威胁声。但不等他扑上去,叶拓的身后出现了另一道让他们熟悉而挂念的单薄身影。
“姐姐!”林旭收起张牙舞爪的凶狠姿态,呆呆地望着安然无恙的林音,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让我和他们单独相处一会,你把治伤的药留下。”林音克制住自己立即想冲上去的冲动,转过头和叶拓平静的交涉。
“恩!可以!”叶拓的脸色一直不好看,但他扫了眼受伤的林旭和没有任何危险性的周寒,勉强点头同意了。
随着房门关上,房间里的视线变得有些昏暗,林音第一个奔上去查看林旭的伤势。虽然少年狠戾搏斗时的样子让她胆颤,但此时看得他可怜而倔强的眼神,林音还是不能不管。
林旭一头扎进女子的怀里,像是离开母亲很久的孩子,再度回到母亲温暖的怀抱,他抱着林音柔软温和的身躯,几乎感动得想落泪。
曾经想着自己一定会努力保护这个人爱护过自己的人,但他的努力在叶拓面前却像是小孩子的玩具,脆弱而不堪一击。
他是那样的绝望和伤心,也是那样的无助和害怕。他当然不想让林音看到自己狰狞可怖的一面,他害怕林音会像其他人一样远远的逃开。
可其实在他的心底,也在暗暗希望着林音会接受那样痛苦不堪的他,那样面目全非的他。
在撕咬下叶拓的血肉时,瞥到林音恐惧而战栗的目光,林旭绝望了,那一点点暗含的希望被打得支离破碎。可是有什么办法,这个让他再一次相信情感的人,他不忍心、也舍不得杀。
蜷缩在yin暗的角落,他突然之间想到了死,其实很久以前他就想到了死,可是看到抚养他的狼妈妈被猎人打死的时候,发现死亡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光亮的眼睛一点点变得灰暗,直至无光,黑色的瞳孔中个再也映照不出任何人的身影,温热柔软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再也不能拥抱自己来取暖。那样的死亡真的很恐惧,痛苦而绝望。
可是林音疏远而畏惧的眼神让他觉得,这样努力挣扎着活过来的人生更加痛苦。他宁愿用死亡来代替,永远看不到林音像是看见怪物时害怕惊恐的眼神。
他不想看到,一点都不想看到,如果死了,是不是还可以幻想,她曾经那么温柔如水的目光,她曾经轻柔的身躯紧紧抱住自己。在自己最最最暗黑、最最最绝望的时候,她用自己的一双柔软细腻的手拉住即将坠入万劫不复的自己。
如今,她再一次关切地抱住自己,就像是自己曾经幻想的死亡之后会出现的美好梦境,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其实死亡也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恐怖。
他什么都不想,只想紧紧抱住眼前的人,抱住这个梦,希望她永远不要消失。
“咳咳——”林音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咳嗽两声,拍了拍了少年僵硬而颤抖的肩膀,低声安慰,“没事,不用怕,我在这里。我再也不会离开了,对不起,请原谅我当时的胆小和怯懦,我再也不会逃避了,不管你是什么,以后,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
从来不知道这个少年是如此害怕和无助,林音的眼眶已经不自觉地发红,虽然被少年勒得几乎喘不上气,但她没有丝毫的不满和不悦,也没有出声阻止,只是让这个脆弱无助的少年一直紧紧抱住自己,好像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