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靛蓝
“什么人？”牢门外走出一人，对牢房里的三人厉喝一声，等他在昏暗的光线中看清了里面的人，不由惊咦道：“英儿小姐？”
来人是沈琏，他自从失了莫平的信任，不久就被发到天牢来掌监。
莫香英并不知道他在此处，此时一见，顿时冷了神色，然后冷淡地应了一声。
“英儿小姐为何来此？”沈琏追问，目光在常严和陆曈身上逗留了一下，方才陆曈是打算查看若月郡主的遗体？
莫香英冷淡道：“来看看。”
“陛下已经吩咐将郡主的遗体安葬，还是莫要惊扰亡人的好。”沈琏劝道。
陆曈径直掀起白布，道：“沈副使不用担心，我们就看看，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还称早就被遣调的沈琏为副使，颇为讽刺。
沈琏来不及阻止她，只好听任她，然后在一旁盯视，防止她做出不当的举动。
白布掀开之后，露出若月郡主已经全无血色的面容，双唇发青，双目紧闭。
陆曈拨开若月郡主的眼皮，已经失去神韵的眼睛中瞳孔发散，眼白发红，血丝密布。
往她的身上一看，遍体鳞伤，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
“郡主这段时间很虚弱，一个不着就去了。”常严说道，这是如今他们调查的结论。
陆曈问道：“郡主身上的鞭伤是怎么来的？你们用刑了？”
按理说羽林卫十分了解徽喆帝的秉性，若月郡主再怎么说都是徽喆帝的孙女，羽林卫不应该会动用大刑才对。
常严只好道出实情：“我们怎敢对郡主用刑，这些鞭伤是太子殿下打的。”
陆曈沉默，这个解释她是信的，如今的太子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若月郡主本来就十分虚弱，又陡然遭了这么大的罪，没撑过去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看的话说是被太子活活打死的都不为过。
仵作都没有查出若月郡主的死有什么问题，在这方面她又如何比得过仵作，想来只能是如此结果了。
陆曈又查看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外伤她还能看出一二，但若是内伤她实在不在行。
她正打算离开，牢房深处传出一个声音。
“女娃子，过来一下。”
陆曈竖起耳朵，这声音好像是那个老道士。她事先把太子从北境接了回来，老道士自然被扣下来了，谁叫他是胡人的国师呢。
“几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陆曈前去。
不过几人还是不放心她，全都跟着她进了牢房深处，见到了在牢房中打坐的老道士。
老道士睁开眼，见果然是她，发笑道：“贫道果然没有听错，神女别来无恙。”
“真人别来无恙。”陆曈朝他做了一揖，然后道：“真人怎么在这大牢中？难道是被人抓了？”
老道士嘴角抽了抽，他怎么在这里还不是拜面前的陆曈所赐？
“贫道奉我大康皇帝旨意出使盛国，不料盛人如此野蛮，竟无理扣押贫道，神女若有半点良知，何不放贫道离去？”老道士“回敬”道。
可陆曈哪有什么“良知”，闻言咯咯直笑，说：“真人说的什么话，我一介女流之辈，怎么能左右朝廷的想法，真人还是在这大牢里安享晚年的好，此处虽然不比外面的好山好水，但也别有趣味。”
有趣怎么不见你自己来坐大牢？
老道士险些被她气破防，这天牢可不是镇南关的小地方能比的，守卫森严，他也轻易不能脱身。
“贫道帮神女一个忙，神女给贫道送些好吃好喝的来，神女觉得如何？”老道士放弃了借陆曈之手离开的想法，转而及时行乐。
他一向好游山玩水，吃喝更是人生一大乐事，这段时间蹲大牢都快把他嘴巴淡出味来了。
陆曈斜睨道：“真人要帮我什么忙？”
“神女不是要查那个女娃子的死因吗？贫道能帮上一二。”老道士说。
陆曈不由考虑起来，老道士确实有些非同寻常的手段，而且送些吃喝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真人要如何帮忙？”她还是有些警惕，不能让老道士轻易离开大牢，否则一个不留神说不定人就跑了。
老道士知道她的顾虑，没有任何想要借机离开牢房的意思，解释说：“神女让人去寻些东西来，按照贫道的办法去试一试就行了。”
“你要找什么？”
老道士说出一串奇奇怪怪的东西，最后由常严出面吩咐属下筹齐。
一种不常见的雀蕊花，半袋石灰石，还有一根银针。
“想办法取那死去的女娃子口中浊物，浸入清水中，然后投入少许石灰石，等清水半沸，加入雀蕊花，稍等片刻之后用银针试之。”
“若银针发蓝，则那女娃子必是死于毒物。”老道士接着把试验的办法说了出来。
听起来有点复杂，常严让人仔细按照这个办法去试了，银针果然覆盖上了一层靛蓝色光泽。
常严不由变了神色，若月郡主果真是被毒死的？
“不对，真人的这个办法无人能知道是何原理，可不能轻信了真人，万一弄错了，岂不是要白费周章？”稍稍震惊之后，常严接着沉声说道，多年的羽林卫生涯让他足以保持住冷静。
老道士继续道：“后生人，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毒物，能让人顷刻暴毙而且很难查明死因，却十分寻常可见，甚至还是尔等的盘中物。”
常严深思，这种东西不多见甚至说几乎没有，但偏偏他刚好知道一种——苦杏仁。
“你可拿那物来试，同样会和贫道所言一般。”老道士说道。
常严面色稍沉，命人从不远处供大家伙休息的桌子上抓来一把干果，将其中的杏仁尽数挑了出来。
“炒熟的不行，要生的。”老道士接着补充了一句。
生的？
常严瞳孔一缩，将手中的杏仁翻了一遍，果然有一些色泽不对劲，放到嘴里一咬，然后就吐了出来，果然是生的！
他让人将生的杏仁碾碎，然后按照之前的步骤又试了一遍，银针这回沾上的靛蓝色十分妖艳，好似最为致命的毒药。
常严的心脏在狂跳，这样的话岂不是意味着有人将生杏仁混在干果中带进天牢，然后趁若月郡主虚弱的时候用生杏仁将其毒死了？！
这些干果是谁带进来的？
常严猛地一个扭头看向身后——沈琏！
是沈琏带进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