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邱庆之断指:化药
大理寺门内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了,邱庆之方才转身,却又一瞬间眉头紧锁。
今日出公主府之时,便有手下来报,一枝花已经从子墟回到了神都。此时应还等候在金吾卫府衙中。
陈拾默默跟在李饼身后,从明镜堂出来,二人一路朝李饼住处走去。
“饼爷恁喝酒嘞?”
李饼闻言顿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什么。
“呃啊……我、倒是喝的不多,酒气是从邱将军身上沾来的!”
这话本应没什么底气,却被他说的煞有其事一般。说完又负手转身,去看陈拾的反应。
陈拾闻着李饼一身这么重的酒气,就知道怎么可能是从别人身上沾回来的。
若真如此,岂不是……
又一想,毕竟是邱将军‘劫后余生’,便也懒得去问他俩的事了,就这吧。
“中……恁说拾就拾吧……”
李饼自觉心虚,转移起了话题。
“我倒是忘了,今日本是该服药的,还是要靠你帮我记着啊!”
说完又故作从容地拍了拍陈拾的肩膀。
陈拾脑海中瞬间闪现出了几次不好的回忆。
“这事儿俺可不敢栽忘嘞……”
……
一夜无梦。
是这几年来为数不多的好眠。
第二日,李饼早早醒来,却没看到陈拾他们几个。
那几人昨夜在寝室内围坐一团,点了一盏小油灯。放过了李饼,却没有放过陈拾。
此时竟都顶着重重的黑眼圈,才刚刚睡下不久。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陈拾替他负重前行。
倒也落得了个清净。
李饼站在房间门口,阳光正好,张开手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我这个大理寺少卿、也是时候该出门走动走动啦!”
昨日听说药引已经运回神都,今日他便要打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去将军府“恭贺”上将军一番。
此时李饼一身衣诀雪白的常服,脚下生风,正朝邱府而去。
然而人还未到,远远望去邱府,就见前来给上将军送拜帖的各家家臣,早已几乎堵住了邱府的大门,但又全都被邱府管事拒之门外。
李饼侧起耳朵听去。
“上将军不在府中,眼下政务繁忙,诸位请回吧!”
停下脚步,李饼心中盘算着,这家伙是真不在、还是装不在。
要不要偷偷溜进去,亲自确认一番?
眼看着门前那些人都讪讪而去,李饼也转身绕去了邱府外围的院墙一角。
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落脚在了邱府院墙之内。
“李少卿、留步!”
“嗯?”李饼还未踏步,就被身后冒出来的人声惊了一跳。
转头去看,竟是刚刚的老管事,正悠闲地坐在一把简易的竹椅之上。
见李饼回头,老管事立即起身恭迎。
“李少卿,是上将军让老朽在此候你。”
“近来上将军要闭门谢客几日,此时确实不在府内。”
“未来得及与少卿您知会,实属事出有因,望少卿见谅。上将军日后会与少卿解释。”
事出什么因?昨夜问他时,还只说是过两日,今日一来,就闭门谢客了!
李饼有些恼邱庆之,翻墙还被抓了个现行。
压下不爽,挑了挑眉,“好说。”
“李少卿这边请——”
老管事上下打量了一番李饼,笑意盈盈地伸手邀迎。
这下李饼也只得恭恭顺顺的随着那老管事从正门而出了。
李饼侧头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管事,只见其年纪虽已至古稀,但步伐却还算矫健敏捷。又隐约看出,腿上似乎还留有暗疾,像是常年在军中落下的毛病。不知邱庆之这是何时又是从哪儿寻来的人。
负手出门,又转身朝老管事抬了抬手,“有劳管事。”
见李饼走远了,身后的老管事自顾的念叨了一句,“当真是位奇公子。”
从邱府离开后,李饼虽然心里不爽,却还是忍不住担忧。
献祭时到底需要多少血?现在既然有了风狸杖,是不是就不需要那么多了?
现下是去金吾卫府衙呢、还是去公主府呢?算了,先去金吾卫府衙更容易些。
有了刚刚的教训,这下到了府衙墙角下,李饼直接化身一只猫。
距离妖猫一案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神都白猫这么多,人见惯了总不会大惊小怪。
况且,邱庆之总不会事前指使了那些衙役去拦一只猫吧?
果然,这次李饼行动敏捷,无人发现。轻手轻脚的在内衙里一转,就发现了邱庆之的踪迹。
李饼随之一路追踪到了一处被众多衙役重重把守的庭院内。
“哈哈哈——不错嘛,挺能忍的——”
李饼刚置身庭院内,就听见屋内传出了这句不明所以的玩味声音。
瞬间幻化出人身,一步一步走近,眉眼间渐渐涌上了凉意。
“下次、我要换那只手——哈哈哈——”
这声音?
李饼停住脚步,驻足门口,已是浑身颤栗,砰的一声一脚踹开门。
目光扫过,双眼蓦然睁大。
“邱庆之!”
只见屋内一个身穿墨绿色长袍、束着银色发冠的青年男子,手中正捧着一个暗色的金属匣,另一手还得意地摇转着一把满是鲜血的短刀。
那人虽有些惊讶,却只是一闪而过,转而满脸看戏的望着闯进来的李饼。
再看向邱庆之,左手五根手指尽数不见,殷红的鲜血泉涌着流淌进身前的一个容器里。
另一只手正紧紧地握住左手手腕,早已满脸汗珠,眼眶一片赤红,却牙关紧咬,没有发出一丝呻吟。
见到闯进来的李饼,邱庆之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错愕,但又迅速收敛起心神,声线低哑的叫了一声,“李饼——”
见了这一幕,李饼瞬间红了双眼,三步并作两步,闪身到了邱庆之身前,慌乱的伸出手去帮他按住流血不止的那左手。
可仅仅是一触碰到他,邱庆之便眉头一皱,牙关又紧上几分。
嗤啦一声裂帛之音响起,李饼生生撕下了身上雪白的裙袍下摆,一层层裹上邱庆之的左手。
白袍触及掌心瞬间染血,却是裹了多少层都压制不住。
看着不断渗出的鲜血,李饼心如刀绞,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哽咽地质问。
“为什么?”
“为什么……”
“不是说好再不瞒着我的吗?”
身后的墨绿人影将手中的金属匣缓缓合上,放到一旁。一边用衣袖擦拭着手中的短刀,一边侧身站到李饼二人两米距离内。
“我说,又不是长不出来,这么着急干嘛?死不了的!”
李饼这才分神,转头狠狠瞪向那人,眼中寒光凛冽,“去死!”
话音未落,只见李饼动作轻柔地放下了邱庆之负伤的左手,猛地站起身,手臂抬起朝那人力纵千钧挥去。
那人根本来不及躲闪,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李饼击飞出去,仰身重重摔落,还未爬起身,又被李饼贴近一把拎起,再次狠狠摔向地面。
断指之痛,蚀骨灼心,又经大量失血,邱庆之此时浑身冰冷,气若游丝的开口。
“李饼……住手!”
然而李饼心中早已涌出杀意,怎可罢手,一双赤红双目死死盯着那墨绿人影,又欲接近。
那人本是凡人之躯,早就不敌,刚刚脸上的兴奋之色似乎转变为了满腔怒火,大声吼道。
“邱庆之,你能不能管好你的宠物!”
“玩不起吗?来真的啊?”
“会出人命的!”
“啊——”
又一声惨叫,那人又被李饼一拳击出数米,重重地撞在一根柱子上,顿时口吐鲜血。
“滚……快滚!”
邱庆之眉头紧锁,朝那人严声厉道。
李饼显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那人,闻言侧身皱起眉头,瞥向邱庆之一眼,冷声道。
“他走不了!”
邱庆之担心李饼真的会一怒之下杀了一枝花,急忙开口恳切道。
“李饼……你听我说!”
又慌忙起身,强忍着自断指处传来的刺骨疼痛,一个箭步闪身到李饼跟前与之迎面而对,又侧头对着身后怒道。
“还不快滚?”
李饼见状,试图侧过身去避开邱庆之,却被邱庆之右手一把揽住,正中怀中。
邱庆之浸满血水的左手也在撞击之下顺势搭上了李饼的后背。
然而刚刚李饼欲向前冲出的力道太猛,撞的那血手在他背上生生刮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白袍瞬间染红。
邱庆之吃痛,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单膝跪了下去,脸色苍白的骇人,整个上半身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察觉到身前之人的异况,李饼身体猛地僵住,眼泪一颗颗的从赤红的双眼中夺出,重重砸落在邱庆之的后背之上。
这时,一枝花扶着胸口慢慢站起身,抹了抹嘴角的血渍,一边摊手一边啧啧摇头。
朝旁啐了一口血水,“得!我又成坏人咯?”
说完,吧嗒一声丢了手中的短刀,拍拍衣袖,扭头就走。
“劳资不陪你们玩了!”
李饼怒视着一枝花走出屋内,才收回视线,径直跪倒在地,伸出双臂紧紧环抱住了邱庆之。
“你为何还要跟他搅合到一块儿去!”
“事情怎么又变成这个样子了……”
“又是因为我吗?”
“你说话啊,邱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