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线索
天光晴好,清风零柒小院中,树影斑驳,一片静谧如画。
付云中端坐在树下石桌旁,正悠悠然地看着书,低垂着眼睫,面容沉静,看上去似乎心情很不错。红色发带将他的马尾束起,随墨发肆意飞扬,广袖倾垂,动作间轻盈摇曳,不胜俊逸。
一旁的祁震虽是一样的天权班弟子装束,但额前垂了两缕墨发,显得活泼许多。
他正弯着腰,手里拿了根芜苡草不停地逗弄他的灵兽火鸾,还时不时地来回抚摸它的脑袋。将养了这么久,火鸾头顶的那撮红羽终于冒了头,有见长的趋势,体型也大了些,连喷火的技能都更加熟稔了。
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还能载个人作个战什么的。
“这得多亏了宋寻辛苦采来的芜苡草和清露,是不是?”祁震修长的手指拂过那撮红羽,欣慰地笑道,“还有小圆脸,她可是很喜欢你呢。”
虽是随口对着火鸾说的,但另一人却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心念一动,眉眼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祁震挺身坐直,抬眸便瞥见付云中似有若无地弯了弯嘴角,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惊叫出声:“笑了,你笑了,我居然看到你笑了!”
他还故意捉弄般,凑近了仔细去看,跟看猴儿一样,盯得付云中又立刻皱起了眉,整个身子侧开了去。
祁震继续揶揄他:“你这几天心情看起来很好啊,快跟兄弟我说说,是不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他心思玲珑剔透,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
先前付云中私下去找千鹤长老,自告奋勇出主意说要教宋寻剑术,一番兜兜绕绕地还不让她知道,人家姑娘到现在还以为这件事是长老乱搭线,苦恼自己连累了他呢。
这些日子祁震看在眼里,付云中的表情都比从前丰富许多,不再时刻板着一张冰冷的木头脸了。其实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才是人之本性,与生俱来的,哪有人活得像块木头,总端着憋着的呀?
他觉得这样的变化,十分好。本就十七八岁的少年,理应朝气蓬勃。
想来这个姑娘确实够特别。
付云中知道他是在故意打趣玩笑,并不打算回答,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蓦然一脸认真地问道:“小祁,我长得很令人害怕吗?”
不然她怎么总躲着我、避着我呢?
祁震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开了。
付云中见状,心中愈发郁闷了,茫然又木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真的?我长得很吓人吗?
“你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祁震笑得“花枝乱颤”,刚饮的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他擦了擦嘴角处沾上的茶水,难以置信地说道,“原来你一直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吗?”
付云中脸上越发不自在了,有点懊悔自己开口问的这个问题了。
祁震咳咳两声,勉强收起笑意,装得一本正经道:“你生得极好,丰神俊朗、眉目如画,人见人爱花见了花开,天上有地下无人间难得几回遇……当然了,比我还差点,一点点。”
祁震比着手势调笑,不过前半句并不夸张,付云中的样貌确实好,虽没见过他爹娘,但不难从他身上想象出,落云山庄庄主的气度,夫人也许更为美艳动人。
“满口胡言。”付云中早已习惯了他不正经的性子。
“我说真的,没骗你,就是不爱笑,让人不敢靠近。你要是常笑笑,笑得灿烂些会更好,如沐春风。”
“不过……”说着祁震一把勾住他的脖颈,促狭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付少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自己的容貌了呢,莫不是春心萌动了?”
闻言付云中自己也吓了一跳,耳垂处莫名一热,他不安地端起面前的那盏茶抿了一口,试图掩盖情绪,“你知道的,我现在没心思想其他。”
祁震又何尝不知道,不过是希望他能放松片刻,不必时时紧绷着。这回他是真的正了神色,问道:“你娘的下落可有线索了?”
付云中摇摇头,拿出那枚碧玉耳坠,自上回遇见魔物之后,他有意无意地会格外关注周围的动静,想着幕后之人既然将它放了出来,必有目的,既有目的便有后手,可他却再没有发现什么踪迹了,只能静待。
要想知道母亲为何会失踪,父亲为何会性情大变,首先要查清当年在堂庭山剿妖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父亲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他。
他记得小时候问得多了,又会激怒父亲,遭来一顿狠狠鞭打,渐渐地便也不再提了。
他也想过去找那些参与过剿妖的人,可那次剿妖仙门死伤惨重,存活下来的不多,付云中知道的那几个正是遇难了的。
到如今,整件事情还是没有丝毫头绪,唯一的线索似乎也断了。
“上次我已传信回清虚派,请掌门师父帮忙调查曾参与过堂庭山剿妖的仙门,时隔十年之久查起来或许有些费力,但相信会有结果的,你别急。”祁震安慰道。
说到结果,结果便也来了。
一道流光赫然出现在祁震面前,是清虚派掌门的传信术。
两人皆是一怔,默契相视后,心中一喜。
祁震用清虚术法解开来信,虚空中登时浮现几行金光大字,上面正是当年参与过堂庭山剿妖的仙门名单,连带队之人的名姓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有了这份名单,行事不再盲目,离真相就更进了一步。
付云中屏气凝神,盯着这份名单不敢眨眼,万千思绪浮于脑海,誓要将每个字眼都铭刻在心。
落云山庄,青山门,天衍宗,万墟宗,无垠岛……
在看到最末尾处的那个名字时,付云中霍然睁大了双眼,震惊不已。
无垠岛叶暄,他怎么也在?
“接下来难免要兄弟陪你走这一遭了!”祁震拍了拍付云中的肩,眸光坚定。
付云中心头一暖,还想说什么,被祁震止住了,他摆手笑得张扬不羁,“别跟我道谢啊,我嫌肉麻!”顿了顿又若有所思地说道,“学苑每半年会差弟子下山历练,今年也许会提前,没准我们很快便能下山了。”
“那便从无垠岛开始。”付云中应声,一切尽在思量中。
这边两人谈笑风生地,那厢宋寻却愁成了一张苦瓜脸。
付云中明明那样勉强,却为何愿意教她剑法呢?他不是应该最讨厌她、像从前那样视她如瘟神般避而远之吗?
想不通,宋寻实在是想不通。
“你的剑术很差,你知不知道。”
“连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
“晏安都练气五层了,你还在三层。”
你听听,一个鲜活喘气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冰冷生硬的话语。
宋寻又想了想,付云中现在是自己的承伤包,督促自己修炼才能自保,否则只有被拖累受伤的份,这样一来似乎说得过去。
但是,这落云山庄的剑法也太难学了!
为了那个答案,宋寻可是把之前在学苑偷的懒都补回来了,才勉勉强强能使出几招灵钧剑法第一式,只不过这最后一下剑花总是挽不好。
可偏偏付云中就耍得很好看,宋寻脑中不禁浮现出他手把手教她的情景,剑招利落,行云流水,身姿更是清逸无比。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宋寻一遍一遍挽着剑花,练到汗水涔涔时,门外传来了声音:“宋司班在吗?”
她回身,见到一人。
此人正是出自十大仙门世家之一,云氏之云峫,次次成绩榜上与晏安、宋寻挨得最近的那个,他小跑着进来传话:“宋司班,付师兄让我……让我给你带个话,让你去夕晚亭习剑,他直接从藏书阁过去等你。”
修仙界向来慕强,虽然是玄天学苑同一届弟子,为同窗,但面对强者众人也甘心情愿尊一句“师兄”,他嘴里的付师兄自然是指付云中了。
只是约定的练剑时辰未到,还改了地点,倒让宋寻有些疑惑了,不过她也没有深思,脑中想的全部是那灵钧剑法,正好早些过去请教请教,说不定今日就可以练成第一式了。
于是她应声道:“好,我知道了,多谢你跑一趟了。”
走之前特意给去炼丹房学习的墨辛留了信,说是先去练剑,就不必等她一起吃晚饭了。
金乌西沉,落日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显得孤寂萧萧。本是怀抱欣喜而来,此刻付云中一颗生出暖意的心却一点一点凉了下去,说好的每日约定时辰来此习剑,她失约了!
他等了她那么久,始终没有等到。
他甚至控制不住地想,大概宋寻是真的很讨厌他,一刻也不想与他多相处。想着想着,竟是凄然一笑,落寞离去。
他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垂露院门口,几番踟蹰后,终是走了进去,想要问个明白,却闻得墨辛讶然一句,“诶,付师兄?阿寻不是找你习剑去了吗,你怎么来了?”她歪着脖子往后瞧,“阿寻呢,她没有回来吗?”
“你说什么?”付云中乍然变色间身体重重一颤。